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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讓我還他清譽》第一百三十七章(外內和順,悲歡不離,生死...)
熱騰騰的美酒肥羊前, 禮官望穿了夜色,仍沒等來少將軍與他的人。

雲州太守龐轄受邀出城,頭一次進了軍中的流水宴。他被韓忠敬了一杯酒, 飄飄然得幾乎站也站不住,志得意滿與人踫杯暢飲, 早沒了聽說要出城赴宴時的惶恐忐忑。

軍中派系的流水宴!奉他為座上賓!

龐轄與人舉杯,喜滋滋飲下一盞酒, 呼出一口氣。

本朝文武相爭,既是彼此看不順眼,說穿了卻更是互相忌憚。文官忌憚武官, 宮中忌憚武官, 朝堂不惜自斷臂膀,一再閹割軍權, 其中也不無忌憚武將擁兵自重的緣由。

京中一個蘿卜一個坑, 又積怨已久、早修補不得, 難免彼此爭得頭破血流。地方的官員守將,卻並沒這般不死不休。

要壓製排擠,自然是拉攏不成之後的事。若當真能與軍中勢力交好, 誰願平白樹敵添麻煩?

不說別的,若是雲州城當真丟了, 破城之罪,文官武將哪個能逃得過?

如今硬扛威名赫赫的鐵浮屠,保住了雲州城。他守城有功, 難道便不能來分一杯羹?

便不說搭上那油水叫人眼熱的鎮戎軍, 還不知有多少好處可撈。此番千鈞一發轉危為安, 余悸後怕都還未散,龐轄端著手裡的葡萄釀, 連看著只知道打仗的朔方軍也順眼了許多。

“如今看來,那兩位……”

師爺跟在他身後,趁無人來敬酒,對龐轄悄聲道︰“竟當真是來掙功勞的。”

“想來是宮中當真有些艱難,皇上已動了別的心思……年前開后宮選秀女,怕就是奔著這個。”

師爺低聲道︰“要重贏聖心,自然就要做事。帶一個禁軍首領出來,軍功自然沒得說,加上去寰州調兵解危救困,這份功勞絕不小了。”

“我那時說什麼了?”

龐轄得意道︰“等閑人能從韓忠那鐵公雞手裡借得動兵?本官一見鎮戎軍來幫忙,心中便盡數有數了。”

師爺原本還有些懷疑,此時親眼看了戰局,卻也不得不信︰“大人說得是。”

“這群殺胚還盼著那兩位來坐主位。”

龐轄方才聽見禮官等人議論,嗤了一聲,吞下杯酒︰“那般人物,天家貴冑,什麼樣的宴飲沒見過?豈會自降身價,來赴這等……”

他話還未說完,聽見不遠處歡喜喧鬧聲,有些茫然,跟著探了脖子望過去。

師爺也跟著回頭,看清情形,不由一怔。

熊熊燃著的篝火旁,人群極熱鬧地圍著,中央站著的那兩個人,面前已擠了再多出十隻手也接不盡的酒杯。

……

嶽渠排開眾人,走到雲瑯面前。

他仍吊著半邊傷臂,完好的手攥了酒,掃了一眼雲瑯︰“原來還記得有頓飯吃?”

雲瑯老老實實挨他訓︰“記得。”

“若不是這葡萄釀軟綿綿的沒勁,定然罰你三杯。”

嶽渠瞪他一眼,細看了看雲瑯臉色,又皺了眉︰“不是又不舒服了罷?別總是隻帶個先鋒官,你那議親的對象呢?”

雲瑯沒繃住,咳嗽了一聲。

“當初鬧著不要同小姑娘議親,也隨你了。”

嶽渠︰“我等也並非古板到冥頑不化,只要你願意定定心找個歸處,這一項也不非要卡死……可好歹要找個貼心的。”

嶽渠蹙緊眉︰“如今這是怎麼回事?”

“貼心。”雲瑯忙保證,“他待我很好。”

“待你很好?”

嶽渠半信半疑︰“你也不看看你那些親兵”

嶽渠話頭一頓,錯開雲瑯視線。

嶽渠用力按按眉心,有些心煩︰“你那些親兵……四處搜查,非要揪出是誰薅禿了你的兔子,你有時間便管一管。”

雲瑯啞然︰“是。”

嶽渠看了雲瑯半晌,沒再問出那一句話。

他原本想說那些親兵的審訊手段,已不止慘絕人寰,絕非常人能調教得出來。

刀疤帶了雲騎潛出朔北,回京去救雲瑯,是嶽渠暗地裡命人放出去的。嶽渠執掌朔方軍這些年,隻做了這一件忍不住的事,自然極清楚那群夯貨的脾性。

雲騎是雲瑯一手挑出的親兵營,除了回京救主帥性命,剩下的任何事都絕不會擅動,只聽雲瑯親自吩咐交代。

以惡製惡、以殺止殺,死士的嘴撬不開,懸著的是全軍人的命。仗打到現在,沒人還會天真仁慈到覺得這些手段不該用。

……

可這些手段,雲瑯又是從哪裡學會的?

雲瑯這一身到今日也沒養好的傷,除了當初那一處,又有多少是逃亡這些年落下的,多少是落在了那□□佞的手裡?

既然議了親,議親的那人定然是在京城,難道就眼睜睜看著

“嶽伯伯。”雲瑯笑了下,“他燒了大理寺。”

嶽渠一愣,視線釘在雲瑯身上。

朔方軍養大的小兔崽子,看著沒心沒肺上房揭瓦,其實心思剔透得瞞不住,嶽渠自然也早就清楚。

雲瑯猜得到他在想什麼,倒不稀奇。

“燒了大理寺……”嶽渠眉峰擰得死緊,“那些人沒找他算帳?”

“找了。”雲瑯點點頭,“於是我們便一鼓作氣,將禁軍搶回來,樞密院也快了。”

嶽渠越聽越愕然,慢慢瞪圓了眼楮。

朔方軍雖然遠在北疆,卻也不是閉目塞聽,什麼都不知道。

這些事他聽白源隱隱約約提過,只是覺得京中再風雲變幻,無非奪權傾軋而已,誰得了勢,朝局都一樣叫人心灰意冷,故而半點也不曾往心裡去過。

這些事……竟是兩個半大的娃娃做出來的?

亦或是這小兔崽子豁了出去,為了朔方軍,不惜委身哪家的糟老頭子

“他與我年紀相仿,很英俊。”雲瑯及時道,“又從小就認識。”

嶽渠松了口氣︰“那便好。”

“既是從小認識,又年紀相仿,該算是兩小無猜了。”

一旁禮官笑道︰“這位議親的大人,少將軍何不叫我們見見?”

雲瑯最愧對的就是禮官,誠懇一拱手,繼續道︰“這位議親的大人……還是我的大佷子。”

禮官︰“?”

“你究竟哪兒來的大佷子?”

嶽渠早就覺得奇怪︰“你還跟誰的靈位拜把子了?早跟你說過,縱然我同端王互相看不順眼,可我畢竟也和他同輩論交,這般沒大沒小的事,我也要替他教訓你……”

嶽渠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白源的話,心頭陡然劈開道念頭。

……

這念頭其實早就有。

當年端王還在,雲瑯動輒跑到端王府去住,起初是為了進朔方軍,後來進了朔方軍,跑得卻反而更勤。

端王家的孩子,書讀得好,只是不善兵事,一窩子武將裡頭生出了個書生娃娃。

武人大大咧咧慣了,有時難免拿此事打趣,端王還不及動怒,先惹惱的永遠都是雲瑯。

當初朔方軍回京修整,幾個欠揍的夯貨去戲弄端王家的孩子,說要教他軍中拳術,送了一套捉弄人的所謂“秘籍”送過去,裡面寫得卻全是民間小兒嬉鬧遊戲、竹馬彈弓之類雲雲。

端王那個孩子脾氣很好,翻看過後發現上了當,便放在一旁不管了。

雲瑯那時還不曾執掌雲騎,手下沒有親兵。知道了這事,赤手空拳一個人殺去軍營,一拳一拳狠狠揍到了這幾個混球肯認錯,鼻青臉腫寫了封告罪書。

……那以後,再沒人敢拿那孩子取笑調侃。

他們幾個將軍還曾打趣,整個朔方軍,只怕只有雲少將軍自己不知道自己對端王家的孩子有意。還有人攛掇,既然兩個孩子這般投契,那小雲將軍又不喜歡同小姑娘議親,倘若世子也有意,不如去請一道旨,就將人徹底領回家,當兩個親兒子養。

誰知後來天意世事弄人。

逃不開的奪嫡之爭,血淋淋撕開家恨死仇。

端王一系折了大半,雲瑯一個人自京城回來,命丟了半條,蒼白安靜得像是條遊魂,要將命賠出去一樣,一場接一場地打仗。

打下第三座城,雲瑯昏死在馬下,醒來後叫嶽渠劈頭蓋臉痛罵了整整一個時辰。

那一宿雲瑯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再回來時,便又好像與過去那個少將軍沒什麼不同了。

只是那天起,雲瑯開口閉口,就常常要提起個遠在京城的大佷子。

今日說人家溫潤謙和,來日又矢口否認,說分明是死 欠揍。

高興時說人家最明事理,不高興了便一口咬定,就是個講不通的木頭疙瘩。

叫軍醫治傷時疼得不行,自己胡亂摸自己的腦袋,還要跟旁人顯擺,說京裡的大佷子就是這麼摸的,一摸就不疼,百試百靈。

……

世事磋磨,世事磋磨。

沒人敢再多想,沒人敢再做夢。

縱然有心將那一團死結解開,可那兩個孩子身邊,卻都已沒有了能將人拎過來肆意教訓的長輩。

嶽渠胸口起伏,抬起視線。

白源說,那是“京城來的兩個年輕人”。

那個領著輕甲騎兵,牽製住了數倍的鐵浮屠,將戰局撐到雲瑯力挽狂瀾的先鋒官,“府上已沒有可拜會的父母長輩了”。

兩個年輕人。

來的……是兩個。

守城軍曾報,京中來客,接故人歸家。

嶽渠當初幾乎刻意忽略了這幾句話,如今卻再避不開,眼底幾乎透出隱隱血色,牢牢盯著雲瑯身後的黑衣人。

蕭朔退開半步,深深一揖及地。

“……大人?”

禮官尚不及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頻頻回頭,低聲道︰“龐太守與韓大人過來了,少將軍這邊人不夠,我們”

嶽渠搖了搖頭︰“夠……”

禮官一愣︰“還有誰是少將軍這邊的?”

“我。”嶽渠深吸口氣,用力搓了搓額頭,“這兩個……都是我的大佷子。”

禮官︰“?”

“讓龐轄等著,攔住了,少過來礙事。”

嶽渠團團轉了一圈,想起件要緊事︰“合巹酒喝了嗎?”

“……”

雲瑯一向跟不上這些長輩的接受速度,下意識踢了踢蕭朔,回頭看了一眼︰“我們”

“沒有。”

蕭朔低聲道︰“雲瑯踢我。”

雲瑯︰“……”

“你踢他做什麼?”

嶽渠扯了雲瑯一把,低聲道︰“如今這是你的人,欺負起來留著些情面,別欺負壞了。”

雲瑯眼睜睜看著蕭小王爺飛速學會了同長輩告狀,尚且不曾回神,按著胸口心情復雜︰“哦。”

“快,你們喝過合巹酒,我便是長輩了。”

嶽渠催促︰“倒來兩杯女兒紅。”

雲瑯愕然︰“現在”

“現在!”嶽渠瞪眼楮,“不行?!”

“……”雲瑯重溫了端王叔在時的舊夢,訕訕摸了下鼻尖,閉上嘴。

朔方軍做事極利落,聽了嶽帥吩咐,立刻有人飛跑去拿,做合巹的、找紅線的,片刻功夫,醇厚酒香已透出來。

今日之宴,一為慶功洗塵,二為以虛實混雜示敵,人人杯中酒都是不醉人的葡萄釀。那上好的烈酒,都叫人偷偷潑在了應州城門前,化作酒氣,叫風送進了應州城。

雲瑯被人往手中塞了系著紅線的酒杯,壓了壓耳後滾熱,抬頭迎上蕭朔視線。

四周都是朔方軍,龐轄被攔住了進不來,韓忠笑吟吟立在一旁,抱了壇寰州城送的上好女兒紅。

清亮的酒漿映著月影,天上一輪明月,杯裡一片冰雪。

“流水宴,天地是賓客,請八方神鬼魂。”

嶽渠低聲念︰“甘酒入苦巹,外內和順,悲歡不離,生死同命。”

雲瑯握了酒杯,慢慢攥牢。

夜色涼涼地沁下來,篝火在身旁熊熊燃著,將寒意徹底驅得乾乾淨淨,映在杯中眼底。

他抬起頭,迎上蕭朔眼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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