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以易燁封披上一件衣服才勉強結束這場鬧劇, 不過他只是松松披著,腹部肌肉依舊招人眼。雪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就生氣地埋進賀續蘭懷裡。
為什麽他們都有腹肌, 就他沒有?
烤魚只有一條, 易燁封像往常一樣準備分, 雪芽瞧見他的動作, 連忙出聲, “我不吃魚,我今日吃燒餅。”
賀續蘭垂眸看雪芽一眼, 又看向易燁封, “你把魚都吃了吧, 我們兩個吃燒餅。”
易燁封沒有推托,低頭開始吃魚。他吃東西速度很快, 雪芽感覺才幾口, 魚就被他吃完了。魚肉的香味還殘余在半空中,雪芽吸吸鼻子, 默默催眠自己手裡的不是燒餅而是魚。
吃完東西, 他們繼續上路。
擱往常,雪芽這個時候就該困了, 但今日他毫無睡意, 小狐狸眼睜得大大的,盯著車窗看。賀續蘭注意到雪芽的視線,微微低下頭,“不舒服?”
雪芽搖頭,同時, 他更加捏緊賀續蘭的衣服,“哥哥, 我們能平安到達康武郡嗎?”
賀續蘭沉默了一瞬,才說:“會。”繼而他摸了摸雪芽的臉,“睡一會吧。”
雪芽聽到這句話,就明白賀續蘭快要跟易燁封換位置了,賀續蘭每次都是等他睡著後出去趕車。
雪芽脫了衣服鑽進被子裡後,又抓住賀續蘭的手,“哥哥。”
這聲聲音很低。
“嗯?”
雪芽把賀續蘭拉下來,咬耳朵道:“我想摸你的肚子。”
賀續蘭看雪芽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麽,縱容地讓雪芽把手探進他的衣服裡。雪芽是摸著賀續蘭的腹肌睡著的,睡前他頗為心滿意足。雖然他沒有腹肌,但賀續蘭有。
賀續蘭的就是他的,腹肌也是他的。
自從那日遇到追兵,後面又遇到幾次追兵,對方人數一次比一次多,多到易燁封一個人已經無法應對,當雪芽看到賀續蘭拿出座位下的長劍時,不禁愣住,待人要出馬車,他才連忙拉住賀續蘭,“哥哥。”
“沒事,我很快就回來,你待在馬車裡,不要出來。”賀續蘭把雪芽摁坐在馬車座位上,就下了車。
雖然他讓雪芽不要出來,可雪芽怎麽忍得住。他雖沒下車,但把車窗打開,探出身子往後看。
易燁封殺人,見到哪就砍哪,所到之處鮮血淋漓,而賀續蘭則完全不一樣,他身形鬼魅,殺人專挑咽喉,雪芽還沒看清賀續蘭出手,他身邊的人就倒了下去。
當只剩賀續蘭和易燁封還站著的時候,賀續蘭也只不過是衣袖處沾了些許血跡。他將沾上血跡的衣袖撕下,擦拭乾淨劍身後,便丟棄在地,準備回到馬車,而就在這時,遠處又來了一群追兵。
跟之前的追兵不同,這批追兵帶了弓箭,看到他們就開始放箭,試圖不準備活捉他們。賀續蘭心神一凜,提劍擋箭的同時,喊了易燁封一聲。
易燁封會意,兩人一邊擋下射過來的箭,一邊往馬車那邊退。
追兵的首領意識到賀續蘭和易燁封準備離開,目光向前方尋去。突然,他看到藏在樹林裡的馬車,當即指揮人對馬車放箭。
雪芽看到弓箭對準這邊時,立刻縮回馬車裡,可是追兵已經把弓箭對準馬車。雪芽親眼看到一支弓箭倏然射穿馬車,從他頭旁擦過時,腿都軟了,不過他還記得賀續蘭叮囑過他的話。
這輛馬車是特殊改裝過的,雪芽平時睡覺的那張馬車窄榻,白日可以當座位,夜裡能睡覺,最重要的是下面是鏤空的,四邊都是鐵皮。
雪芽正準備拉開鐵皮藏進去,又一支弓箭射進馬車,這次雪芽運氣沒有那麽好。
弓箭射中小臂的時候,雪芽直接疼哭了。他忍著痛迅速趴下身體,緊緊咬著牙用力將弓箭折斷,再身體一邊發顫,一邊努力爬進座位下。躲進去後,他關上鐵皮,拿手捂住受傷的手,免得血流得太快。
他不會武功,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給賀續蘭和易燁封拖後腿。
沒多久,馬車突然往前傾,雪芽一頭撞到在鐵皮上,應該是馬車的馬被射倒了,他越發不敢出聲,也不敢亂動。
大概過了一盞茶功夫,雪芽感覺有人上了馬車。他怕是朝廷派來的追兵,呼吸都不由屏住,待眼前突然見到光,他嚇得更是往後縮,等看清來人是賀續蘭時,才敢嗚咽出聲。
“哥哥。”
賀續蘭一上馬車就看到地上的血跡和半支弓箭,臉都變白了,見到雪芽的第一時間,是先檢查他身上的傷勢,發現只有手臂受傷,方稍微安心。可這時,遠方又傳來馬蹄聲。
接連三波追兵,一次攻勢比一次猛,意味著崔令璟殺他們的心思越來越急迫。賀續蘭轉頭和易燁封對視一眼,當下做了決定。
“我們分開,你帶雪芽走,我把他們引開。”
雪芽聽到賀續蘭說的話,馬上就哭著搖頭,“哥哥,我不要跟你分開。”
易燁封聞言也皺起眉,“我來引開他們,你們走。”
“他們的真正目標是我,只有我才能引來他們。易燁封,我要你發誓,一定要護住雪芽。”賀續蘭雙眼緊緊地盯著易燁封,“我把他交給你了。”
易燁封看著賀續蘭,慎重地點了下頭。
賀續蘭見狀立刻回頭看向雪芽,他顧不上易燁封就在旁邊,摟緊雪芽,在其眉心親了一下,“官官,我們康武郡見。”
說完,他起身往外走。
雪芽想去追,但被易燁封攔下來。易燁封迅速撕下旁邊被褥的布料,簡單給雪芽傷口包扎了下,就帶著人下了馬車。馬車旁就是個斜坡,易燁封一隻手抱著雪芽的腰,另外一隻手捂住雪芽的唇,飛快往斜坡下走。
另外一邊,賀續蘭翻身騎上追兵帶來的馬,遙遙往易燁封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後,等聽到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他往馬蹄聲那邊看去,確保那些追兵能看清自己臉後,縱馬向另外一個方向去。
雪芽被易燁封藏在草叢裡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他想把易燁封捂住他唇的手扯下來,可易燁封手如鐵一般,完全扯不動。
他聽到那些追兵在大喊,“是反賊賀續蘭,追!”
待那些動靜漸漸遠去,完全聽不見了,雪芽唇上和腰上的手才終於松開,他站起來想去找賀續蘭,可賀續蘭的身影早已看不見。
他看到地上的馬蹄印子,急得想去追,跑了幾步,意識到光靠腿是追不到,他又想去騎馬。
雪芽去牽追兵的馬,冷不丁跟地上的屍首對上眼,看到對方脖子上的大傷口時,差點吐出來。
血肉模糊,似乎筋脈都露出來了。
“這裡不能久留,我們要速速離開。”身後傳來易燁封的聲音。
雪芽沒理會易燁封的話,他努力忍住惡心感,想爬到馬背上,可他好不容易爬到馬背上,易燁封一個飛身就坐在了他後面。
易燁封越過雪芽抓住韁繩,往跟賀續蘭去的方向完全不同的方向走。雪芽察覺到易燁封走的是另外一條路,掙扎著要下去。
但易燁封另外一隻手用力地抱著他,他根本下不去。雪芽快氣瘋了,他近乎尖叫地大喊,“我要去找哥哥,你放開我!”
“他把你交給我了,那就由我來管著你。”易燁封聲音依舊跟往日毫無變化,“你若生氣,便留著命跟他去告狀。”
雪芽扭頭看向賀續蘭消失的方向,眼淚越掉越凶,待他們連馬車都看不到的時候,雪芽才想起起他在車上的金子。
他本想跟易燁封說金子還在車上,但話要出口的時候又閉上了。金匣子不輕,馬背上已經坐了兩個人。
雪芽很少這麽難過,他好像又回到八歲那年,他從外面回來,床上是怎麽喊都喊不醒的阿娘。
那一日,他失去了阿娘。
這一日,他失去了金子,又失去了賀續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