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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之重啟》人生百味(7)三合一(百味人生(7)定親都該在...)
百味人生(7)

定親都該在男方辦酒,如今這酒席就兩桌,新客人一桌,男方所在的單位或是大隊的領導作陪,這又是一桌。別的實在沒有,來瞧熱鬧或是幫忙的鄉鄰,多也就是瞧瞧。有些人家呢,一人散一把地瓜乾,也算有那麼一回事。大家都是如此,誰也不笑話誰。

就像是金家,給金元寶定親,就是如此。院子裏早早的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大門洞開。院子裏支著幾張桌子,幾條板凳,都是從鄉鄰家借來的。桌上不可能有什麼瓜子糖,就算有一點,那也就是一碟半盤的,等著新親戚來了,這才往出拿的。

林家就像是跟金家打擂台似得,女兒定親也在家裏辦。

就有人高聲問了,「美琴,怎的呀?晌午在家招待了男方,下午去男方家呀?」

林美琴矜持的很,笑的溫和又不失熱情,「就在咱們家辦了,女婿是公社的司機,小鄭。這小夥子可憐的很,父母都犧牲了,只剩一個姑姑,在咱們縣城。這孩子跟著姑姑,後來工作了,工作就安排在咱們公社,這孩子也就落在咱們公社了。如今住的是宿舍,吃的是食堂。我就說,閨女小子都一樣,就是嫁閨女,難道就不能在女方給倆像模像樣的訂個婚?」

這是好親事呀!司機現在多吃香的。

就有人低聲道:「說到底,林美琴還是覺得司機好。金勝利是司機,給閨女也找了個司機。啥心思,對不?」

這話當然也有道理!

但客觀上來說,人家小夥子是正式工,將來孩子嫁過去沒爹媽兄弟這些麻煩事,兩口子這日子就能過。不過就是人家再是正式工,再是答應這婚事,你閨女不還得在咱們大隊幹活嗎?

說起來,儉儉也沒長的比別人出挑,怎麼就看上儉儉了?還是那小夥子長的比磕磣些。

林雨桐去的時候,巷子裏可多人了。她也不認識誰是誰,但不打招呼又不好,她就高聲吆喝,「叔們,嬸們……進院子坐呀!別的沒有,水管夠!沒有我去挑去!」眾人一愣,沒見過這家的孩子跟人玩笑。有那最近藉著在井邊洗衣服熟悉起來的嬸子就笑著打趣,「四丫,也該輪到你了吧?啥時候也帶個小女婿回來?」

林雨桐跟她玩笑,「嬸兒,快了!帶回來的時候請大家喝喜水。到時候我擺兩桌放我家門口,喝多少都成,真管夠!」

她家門口挨著井呢!

聽過叫吃喜糖的,叫喝喜酒的,沒聽過請大家喝喜水的。

一路兩行的人哄然二笑,跟林雨桐搭著話呢。

混了個臉熟,然後這些人彼此就打趣了起來。他們之間一說話,免不了相互稱呼,倒是叫林雨桐把誰是誰給對上了。

她手裏拎著個剔骨刀,那麼長。張寡婦就故意問呢:「四丫,你媽這是準備了多少肉骨頭呀,刀都磨好了。咱也不吃肉,喝口肉湯就行。別喜水喜水的,嬸子喝了幾十年了,餓了就喝,那可太喜了。」

林雨桐哈哈就笑,過去挎了張寡婦的胳膊,「嬸兒呀,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還肉骨頭呢……您看我家那樣,有啥值錢的能換肉骨頭?就剩人了!別叫我媽當了真,回頭把我換成肉骨頭給吃了……」

張寡婦就斜眼看林美琴,林美琴眼裏閃過一絲難堪,一絲尷尬,一絲慌亂。

這丫頭還沒完了,想起來就戳你一下。人家還不明說,就是那麼軟軟的來一句,這怕她下一句會說出什麼要命的話。

就聽人家話音一轉,又道:「就算我媽想拿我換肉吃,我爸也不能答應,對不?我現在歸我爸!帶著刀來――這是助威的。省的人家瞧著我家人丁不旺就欺負人,我二姐嫁過去不能受欺負。敢欺負人我就帶著刀上家去!嬸兒,我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張寡婦沒想到,就這麼幾句話,這是轉了圈的把啥話都給說了,完了還不忘擠兌自己一下。

她頓時是樂也不是,惱也不是。隻得佯怒,伸手就要打,「扯你娘的臊!」

林雨桐轉身跑了,張寡婦也不追,隻氣笑道:「這丫頭成了活猴了!」

林美琴這才覺得,家裏真有幾分喜意了。之前,那都是男人們圍在金家門口,金家那邊人家人丁興旺嘛!

郭慶芬之前的氣焰盛的很呢!早起就跟隻下了蛋怕人家不知道的母雞似得,先是喊老三,「元富!元富!趕緊的,叫老四起來,叫他趕緊給家裏拉水。把水甕全都蓄滿了。」而後又喊老二,「元才!元才!起來掃院子。」完了又說老大,「元寶呀!趕緊的,新衣裳給換上!還有鞋……鞋墊就用七妮給你做的那個……我瞧著比我手巧!」

這會子三兒子在那兒給人散煙,大兒子挨個給點火,這火柴都廢了一盒子了。

可自己這邊了,德子起來了,可天還早,不敢叫出屋子,就怕早上的風給吹了。勤勤拾掇屋裏,盡量收拾的乾淨點,畢竟來的人多,也有身份,家裏的炕得騰出一鋪的。儉儉今兒是穿的新,不能動。隻老太太前前後後的灑掃,忙的腳不沾地。

有人和沒人的差別,這就出來了。

這會子林雨桐一吆喝,好幾個婦女才跟著進來。像是錢老師,像是鎖子嫂這些人,沒跟著圍觀,反而進來瞧瞧,可有啥可幫忙的。

林美琴就跟著幾個人說起了男方的條件,人家根正苗紅,烈士遺孤,有個姑姑在縣城,姑父還是縣G委會的一位副主任。這些林愛勤沒跟林雨桐說,林雨桐這會子才算知道了。心說,怪不得林愛儉這會子又笑的跟朵花似得,原來這婚事後頭有貴親呢。

見林雨桐回來了,林愛儉塞了一張票給林雨桐,「副食品票,你拿著,過年買點心去領導家拜拜年。」

這票票可不是誰都能弄到的,「人家給你的?」

林愛儉就笑,笑著就紅了臉,點了點頭,「上次跟媽去鎮上專門見了,還行。」

那就是比較滿意。林雨桐沒要這東西,「你留著,回頭去人家姑姑家,你啥也不帶嗎?頭一次去的話,別叫人看輕了,自己留著吧。」

「給你你就拿著。」林愛儉有些不高興,「你跟媽鬧的不高興,我和大姐又沒得罪你,幹什麼呀?真跟我們一刀二斷了?」

得!今兒這麼些人,咱還是不說這個了。

林尚德撩開簾子出來,「我是啥也幹不了,這兩天得空編了幾個筐子籃子,單門獨戶過日子的,這些東西少不了。昨兒想叫大姐給你捎帶過去,大姐又說筐子籃子不裹邊就容易扎手,她昨晚都用麻袋給裹了邊了,回頭給你送去。」

林雨桐含混的應著,「其實在屋裏轉轉也挺好的,尤其是怕不動,不動身上就沒勁。回頭我教大姐下簍子,去咱村口的河。咱們這兒的人沒人愛吃那小雜魚,嫌棄繁瑣,還不夠腥鍋的呢。可這玩意吃到肚子裏總比餓著強吧。弄回來拾掇乾淨,在鍋裡烘乾,每頓吃上那麼一把,總比吃藥強些。」

「噯!回頭我就去!」林愛勤應著,抓了個東西塞林雨桐手裏,「糖包子,趕緊吃吧。」

林雨桐給放篦子上,「還不知道來幾個人,到時候不夠分就尷尬了,先緊著客人。」

林姥姥之前不知道在後院幹啥呢,這會子進來了,朝林雨桐笑笑,「四丫來了?」

來了?

「姥!」林尚德和林愛儉同時喊了出來了。

林愛勤隻一臉慌亂的看林雨桐,林雨桐笑著應著,「是啊!來了!」說完,她就從裏面出來,站在院子裏瞧熱鬧了。

也對!兩家人了嘛,自己就是客人。

她站在這兒,張寡婦在外面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林雨桐就溜達過去了,「嬸兒,又想我了?」

想你娘的腳後跟!逗我有意思嗎?這孩子怎麼那麼壞!

圍作一堆的女兒抱著頭巾袖著手,不時的還跺跺腳,笑成一團。林雨桐是真覺得這個時候的農民除了餓點吃不飽之外,那真叫一自在。每天沒啥壓力,有點啥吃點啥,反正餓了吃啥都香。幹活那是隨心的事!這麼冷的天,在自家炕上不好嗎?冷吼吼的都要在這裏瞧熱鬧。說起閑事操起閑心來,那當真是不含糊。

就像是現在,張寡婦低聲道:「你們家這邊,今兒就你媽接待了。你姐的爸……不露面?」

「怎我們家呢?我現在跟了我爸了。」林雨桐靠在邊上門口的樹上,「老太太剛才見了我客氣的,說四丫呀,來了呀?」

眾人:「……」真的假的?

真的呢!「我這不出來了嗎?人家在裏面說個啥機密話要避著人了,我怵在那裏不合適。我今兒跟大家一樣,就是來瞧瞧熱鬧的。別問我,我啥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能讓我知道。」

張寡婦氣道:「這老太太,活著是個糊塗人,死了也是個糊塗鬼。」哪有這麼說話的?

林雨桐心裏笑,不就是東家長西家短,誰不睡似得。在外面說小話,我也沒比誰差呀!

她還順著張寡婦和大家喜歡的話題往下說,「我估摸著不會過林家來,要不然金家怎辦呀?」

「不是說那農場的名額都給了勤勤了,這心怕是向著林家。」

「難說!」又有人說,「這林美琴就是故意給金勝利出難題呢。這要是金勝利心向著林家這幾個孩子,今兒別管怎說,就該來林家,她不就想這麼著嗎?這要是金勝利心不向著她這邊,那今兒這麼重要的日子親爹不過來,你說儉儉會怎想?那會子金勝利給的名額有屁用呀,幾個孩子心裏對她還是有怨言,他買不走孩子的心。」

竟然說的很有道理!

張寡婦向來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她也不得意金家!自家小閨女整天的跟在金家老三屁股後面,人家還愛搭不理的。可人家心裏不得意自家閨女,這說起來也不是啥大事。小夥子小姑娘處對象嘛,那得看順眼。她生氣的是郭慶芬憑啥也看不上自家小美。就他們家現在這出身,求著自己嫁閨女,自己都不嫁的人。

你給我難堪,且看我今兒怎麼拾掇你。叫你知道知道我張寡婦到底長了幾隻眼。於是,往金家那邊走了幾步,朝院子裏喊:「金家老嬸子!金家老嬸子!」

劉煥娣踩著小腳出來了,黑布褂子帶補丁的偏襟大棉襖,裹著綁腿的棉褲,一雙小腳支棱著晃晃悠悠的出來了。然後站在院子裏笑眯了眼睛朝外看,「怎的了?」

張寡婦就招手:「您過來,跟您說個要緊話。」

這麼些人,都朝這邊看。

劉煥娣樂呵呵的過來,然後張寡婦壓低了聲音,「今兒這是咱元寶的大日子,新媳婦新親戚要上門的。那這往後,公爹是公爹,叔爹是叔爹,這得分清楚的吧?!我勝東大哥別的時候不出來則罷了,今兒說什麼都得露露臉吧。要不然,這以後家裏的規矩得亂了。您家這子孫昌盛,是兩房人呀!我記得金家我叔當年走的時候,都遺憾招贅出去一房。如今這一房回來了,是兩房。當年您是沒法子,人得活呀!可現在孩子都大了,都能自己掙飯吃……咱自己知道怎回事,可新媳婦不知道呀!您想啊,這養兒為的是防老。可這人老了,不能動了,還得瞧媳婦的。咱元寶是好孩子,可將來這媳婦……久病床前無孝子呀!將來人家媳婦來一句,我進門的時候可不知道還有第二個公爹,我養不著。那您說,您這不是把我那可憐的勝東大哥給扔坑裏去了嗎?」

張寡婦不安好心!劉煥娣太知道這一點了。可她更知道,張寡婦後面的話是對的!誰願意主動扛下這個包袱?親兒子都不樂意,更別說娶來的媳婦?!自己能伺候兒子幾天?將來指靠誰?唯一能指靠的就是幾個孩子。

為了大兒子的將來,為了他能有人伺候,給養老送終。確實,得叫新媳婦知道,誰是婆婆誰是公公,將來他們該奉養的人是誰。

因此,她站在那裏都沒動地方,隻朝大孫子喊了一聲,「元寶,去把你爸抱出來!這大喜的日子,別等親家來了再驚動。」

裡裏外外,包括林家那邊,都愣住了。

把金勝東折騰出來,那金勝利……算幹嘛地?!

金元寶都慌了,他求助的看向親媽,這可怎整呀?

郭慶芬的手緊緊的攥住衣角,怒火都冒出來了,可對上老太太的視線,她又低下頭,朝金元寶道:「去吧!去把你爸抱出來!」說著想起了什麼,「你穿的齊齊整整的,就別上炕了,叫元才去抱你爸……」

老太太擺手,「不!今兒就得元寶去!」

不是!這誰抱有區別嗎?

有!

劉煥娣就這麼堅持,非金元寶去抱不行。

金元才急匆匆過來,「奶,我去抱去……」

「你站下!」老太太看著金元寶,「怎的?翅膀硬了,不知道誰是你爸了?!你爸用不起你了?」

不是!「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這一去,要掀門簾出來的金勝利就徹底的沒法子出來了。

四爺坐在灶膛前燒水呢,反正咕嘟著唄,火不滅就行。瞧見金勝東臉變了顏色,他也沒興趣今兒一直跟他在一起獃著,乾脆把灶膛前的位置讓給他,跑前院瞧熱鬧去了。之前幹活的時候叫,這會子了,沒人在乎他在幹嘛。

林雨桐就瞧見四爺出來,跟幾個半大不大的小夥子一道兒,蹲在南牆根底下曬太陽呢。這些小子主要是精力充沛,等著瞧人家新媳婦呢。

金家院子裏,先是搬出來一個圈椅,然後金元寶抱出個瘦骨嶙峋的人來。先是放到圈椅上,然後用布條將人綁在椅背上,放著滑下去。

人群中就嗡的一聲,好些年沒見金勝東了。當年挺精神一小夥子,成了這樣了。穿的衣服還是當年娶郭慶芬時候穿的。他是曠工,好衣服捨不得,就是過年穿兩天。其他時候都收著。後來癱了,一個攤子在家不出屋子,要啥衣裳?就那麼躺著就行了。因此,這衣裳一直保存的很好,兒子要定親了,穿的還是他當年娶親那一套。

有那愛出頭的就先問了:「勝東哥,還認得我不?」

金勝東眯著眼朝外看,然後點點頭,「聽見過你……」

哦!對!來金家找金勝利的時候兩人在院子裏說話,屋裏那個能聽見。

「恭喜呀!兒子都成親了!」

金勝東就笑,那笑一閃而逝,就又在人群裡瞧,然後四下裡看,說了一句,「沒怎變。」

嗯!這些年,確實沒怎變。

說著,他又朝隔壁看,然後嘴角一挑,說了一句,「是勤勤還是儉儉有對象了?」

沒人回答他!

他也不在意,聲音一下子就高了起來,喊著:「勝利――勝利――老二呀――別在這邊忙活了,你哥又沒死,你忙活啥呀!我兒子定親,你閨女不也定親嗎?如今都不興重男輕女了,大侄子定親的事再大,那也大不過親閨女呀!趕緊的――走走走――忙你的去!」

這聲音大的根本就不像是剛才那般有氣無力!

而且這個話吧,聽著是不是不對味呀!

你哥還沒死呢!你跑我家忙活,跟誰忙活呢?跟你嫂子忙活呢,是吧?

『趕緊的――走走走――』這是啥意思?這分明就是說,這是我家!當年把你招贅出去了,這一院子可就是留給大房的,如今我兒子都要成親了,你還留在這裏幹啥?

這是把金勝利的臉皮給揭下來了!

就問金勝利此刻尷尬不尷尬?

金元福臉色都變了,「大伯,你啥意思?要不是我爸,這裏能活哪個?現在好了,過河拆橋了!有這麼辦事的嗎?再說了,你的房子你現在住著呢,現在這房子,可是我爸請人修的。你算幹嘛的!」

他說著話,撲騰的就要過去。

郭慶芬忙寶珠金元福,「仨,聽話,今兒是你哥的好日子,別跟一個病人計較。」

可沒這麼欺負人的!

別說金元福了,就是劉煥娣也沒想到,大兒子一出來,就扔了這個話,「勝東呀!你胡說啥呢?」

金勝東一臉迷糊的樣子,「說啥了?我說我弟妹一個人張羅孩子的婚事不成,叫老二趕緊過去幫幫,怎麼了?想哪去了?」

金元才直接過來,連人帶椅子一起扛走,塞屋裏去了。

可人塞進去了,你管不住他說話呀!像是積攢了幾十年的話似得,大聲在屋裏吆喝,朝這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這會子又喊呢:「郭慶芬――老子尿了――郭慶芬――老子拉了――」

誠心的噁心人呢!

金元福湊到金元寶跟前,低聲道:「大哥,這事只能你乾,老二心太軟,我和老四都不合適。得你去,你進去把他的嘴給堵上。要不然怎麼辦?一會子人家客人來,他在屋裏這麼喊?」

堵上?

對!堵上!

「要不然呢?就是想背出去扔了,現在這麼多人看著呢,也扔不了呀!」

金元寶打了一個激靈,「胡說什麼?」說著,推了老三一把,還是一個人往老屋去了,「我去看看我爸!勸勸他!」

進去沒兩分鐘,人出來了。不僅出來了,還把老屋的門給鎖了,果然,再沒有聲響了。

可人已經丟了。

張寡婦縮回來了,臉上有些訕訕的。她就是想叫對方尷尬一下,誰知道金勝東會這樣?真的很難堪!他都替金勝利難堪。

金元福黑沉著臉拍了拍四爺的肩膀,「老四,過來一下。」

四爺跟著起身,轉到人少的背陰面。

金元福吸吸鼻子,「這家裏,沒咱爺仨呆的地兒了。」就差出言趕咱們走了。

四爺管他呢,他早搬出來有自己的地方了。因此隻道,「那你也搬出來,飼養場後面原來的老廟,也能住人。牆好著呢,就是頂棚壞了,回頭弄兩車草,蓋個頂棚,拾掇拾掇一樣住人。」他當初就想要那兒。那兒在牲口棚的下風口,味道不好。

金元福咬牙,「住哪兒去?」

「村裏還有其他地方?」四爺反問了一句,「再說了,你也未必搬的了。」

「我非搬不可。」不受那麼窩囊氣!再說了,「住到一個院裏,整天把屎把尿的,夠夠的。」

四爺笑了一下沒言語,覺得事情挺有意思的。金勝東不管不顧的鬧,不是糊塗了,就是沒在乎金元寶這個兒子。

糊塗吧?不可能!糊塗人可說不出那句句帶機鋒的話。

那就只能是不在乎了!可這不在乎,得分情況。一種是此人極度自私,不管什麼兒子不兒子的。還有一種便是這壓根不是他兒子,或者,他懷疑這不是他兒子。

先說極度自私,這不可能。要真這麼自私,他就得盤算著乖乖的,叫他自己的日子好過些。可說完那些話,他的日子能好過嗎?明知道不好過還那麼說,這說明他不是為了活的好點就苟延殘喘。

那就是說,他懷疑金元寶不是他親生的。這個……也有可能!畢竟婚前失貞呀。

可四爺算了一下金元寶的生日,他是金勝東和郭慶芬兩人結婚十個月零三天的時候生下的。這懷孕一般是九個月零一周左右,就算足月了。有的提前半個月,有些能推遲半個月,這都屬於正常的。就算是推遲十天半月的,那也是婚內懷的。就算是婚前懷的,可人家也不是跟他家的長工偷人完馬上嫁給你了呀?對吧?那長工當時就跑了,那要是懷上,婚前就有徵兆。到你家半年生下,那你說你懷疑,這個情有可原。可你就因為老婆婚前失貞這點懷疑,就毀兒子的親事,這傢夥也不是個好玩意。四爺直接溜了,叫楊建國去村口畫畫露露臉,不是說公社今兒好些人要來林家嗎?之前沒機會走,現在自己走了別人也不會說啥的。

再說了,躲遠的也不是一個人。金勝東癱了那麼長時間了,他有啥人際關係?能來的不都是看著金勝利的面子嗎?

既然這麼著,還不如家婆娘去林家幫忙呢?!

轉瞬,風向變了,林家一院子的女人嘰嘰喳喳的,金家這邊冷冷清清。

郭慶芬看向老太太,「我早說了,是他疑神疑鬼,您不聽。瞧瞧!瞧瞧!這可不是拿孩子當了仇人。」

劉煥娣幾乎是站不住了,大孫子長的像極了大兒子,只是大兒子現在瘦的皮包骨了,瞧不出來。可她眼睛不瞎!

她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先準備!先準備!」

好傢夥,新媳婦來了四五十口子。就見烏泱泱一群朝這邊來了!

在林家幫忙的都愣住了,這麼多呀!

林美琴快步走到老支書的跟前,「叔,來了這麼些人。別管怎說,金家是在大隊的人,這娶媳婦是大事,咱得給把場子撐住了呀!」

這聲音不高不低的,話都是能擺在枱面上的話。

見大家都看她,林美琴一擺手,「看我幹啥呀!大人之間的事,跟孩子不相乾!不說那些不愉快,那元寶不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有啥呀?還為了這個耽擱人家孩子呀?不能夠呀!我這人脾氣不好,一直也是我的毛病。可我那不是鑽了牛角尖了嗎?大家原諒則個,都過去幫著搭把手。我這邊是女方,男方來了不好調理。可那邊不一樣,對不?」

張寡婦就道:「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

「我跟你賠個不是!你原是個好的,是我不是東西。你跟大牛的事,我去做大媒都行的!可饒了我吧!」

呸!不要臉的玩意,當著這麼多人說啥呀!

周圍人跟著打趣,但要緊的時候,也都趕緊去了金家。

金美琴還喊林姥姥,「媽,拿一袋糧食,叫勤勤給送去!」

然後林愛勤把一袋二十斤的紅薯面給金家送去了,塞了金勝利的手裏,就又低頭出來了。

金勝利看著糧食,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正拿著不知所措,張寡婦一把接過來了,「現在都別客氣了!再客氣元寶的媳婦真飛了。」

林愛儉也出來瞧熱鬧,「我的乖乖!」這媳婦家得多少人呀!

林雨桐就笑,「你想像,七妮呢!老七都能嫁人了,那前面那六個是不是都成家了?拖家帶口的算算!」

進金家的時候林愛儉數了一下,整整來了五十八口!

劉煥娣和金美琴哪裏顧得上剛才的事,我的乖乖,這麼些個人,都是餓著肚子來吃大戶的。這一人一斤糧食算,這也得五十八斤。

還有,連桌子也不夠了呀!林美琪隔著籬笆把這邊的桌子給遞過去了,叫坐著吧。

等林家這邊七八個體面人來的時候,差點走錯了地方。

林美琴迎出去,跟樊主任解釋情況,「都先顧著那邊吧!娶媳婦不容易。」

樊主任就握著林美琴的手,「真的!大姐你這心胸呀,真不是一般的大!」說著,就低聲解釋林美琴跟隔壁是啥關係。這樣的事那就是仇敵呀!結果呢?到了要緊的時候放下一切成見,心胸大呀!這樣的心胸,這樣的思想境界,又能識文斷字,基層女幹部還就需要這樣的。

她扭頭叫走到靠後位置一些的主角,「小鄭呀,這個對象別的不說,受到的家庭教育是不會叫你失望的。」

這個小鄭林雨桐這才看清楚了,長的白白凈凈的,斯斯文文的,要論起長相,真的,人家這賣相正是現在大部分姑娘喜歡的。一身軍綠色的軍裝,笑起來帶著幾分靦腆,這會子不住的點頭,一副特別滿意的樣子。

瞧見林雨桐了,樊主任就笑,「以後咱們小林的對象,要是需要介紹了,也老找我。」

林雨桐就笑道:「那我要批評領導了,您這可也是大家長包辦了!」

樊主任就摟住林雨桐的肩膀大笑,「也就是林大姐這樣的母親,能養出這般的姑娘來。」說著就特別鄭重的道,「林大姐,有想法,有覺悟,就得要求進步呀!」

林美琴忙道:「時刻都想著進步,就是……就是總擔心自己做不好……」

「這不是機會來了嗎?」說著,就給林美琴指一個中年男人,「這位是周主任……」

周主任?

林美琴皺眉,遲疑的伸手過去跟對方握住,「周主任,咱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樊主任一拍巴掌,「可不是!看我這腦子,這裏也是周主任的老家!」說著,就跟這位周主任確認,「早年我好像聽你說過!」

這位周主任點頭,主動伸手跟林美琴握住,「美琴妹子,不認識我了?」

林美琴眼裏閃過一絲愕然,「你是――周鵬生?」

「好些年不見了。」周鵬生笑了一下,「再回來當真是物是人非了!」

樊主任就跟別人解釋,「咱們周主任以前是給地主家做長工的。後來跟地主家的小姐兩情相悅,卻被棒打鴛鴦,這才投身GM的。」

林雨桐心裏罵娘,可別真是自己心裏想的那個人吧!

「再是想不到還能見到你。」林美琴朝金家看了一眼,然後附耳跟樊主任說了幾句。

樊主任臉上的笑意收了收,嘆氣一聲,「罷了!出身不同,立場不同!」

這些人直接進屋了,林雨桐沒再跟。她想溜了,真的!她不想摻和了!愛怎麼著怎麼著去。

可到了村口,瞧見四爺,她又改主意了。

四爺在牆上作畫,地上放著搖搖晃晃的桌子,桌子上又放著搖搖晃晃的長條凳子,凳子上摞了三塊不平整的轉頭,四爺就站在上面畫呢。這一個不小心摔下來,是玩的嗎?

為啥得這樣呢?因為四爺的出身有問題。

因為四爺有那麼一個地主家小姐出身的媽!

她站在下面幫四爺穩著桌子椅子,四爺低頭一瞧,乾脆扶著牆慢慢的下來了,「手晾在外面不冷?」

你不也一樣。

她左右看看,低聲跟四爺把事情說了。然後道:「那女人不討人喜歡,本來不想摻和的。可這往後七八年呢,你老這麼著也不成呀!郭慶芬的出身其實是有辯解的餘地的!」

四爺還沒說話呢,就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小子跑過來了,「金四哥,趕緊的,你家都快打起來了!」

怎的了!?

孩子也說不清楚,這個那個的親戚太多,也不認人。

兩人沒耽擱,跟著就往過跑。沒到跟前呢,就聽到一個刻薄的女聲:「怎了?二百斤糧食多要了?也不瞅瞅啥出身?我們八代貧農,你們呢?一個地主婆子話裡話外的嫌棄誰呢?我家孩子這是勞動人民本色,你們……窮講究啥呢?」

沒人敢插話!

林雨桐低聲問外面看熱鬧的,「怎回事呀?誰呀這是?」

「七妮的大姐,大妮。郭慶芬嫌棄大妮家的孩子埋汰,給窩頭上吐唾沫佔了七八個了……」

然後大妮就給上G上線了。

邊上還有人說,「這一家子,造出去一百多斤糧食了。咱大隊有存糧的,都拿出來了。」

結果就聽人家那邊說:「這麼個出身,結啥親呀!不結了!」

吃了這麼些糧食了,不結親了?

把林家這邊都吵出來了。

郭慶芬抬眼隻一撇,就瞧見周鵬生了。她馬上眼睛一亮,喊道:「誰說我出身有問題?我早就跟我的家庭決裂了,一刀二斷……我有證人!」說著,就指向周鵬生,「我有證人!」

眾人扭臉一瞧,有些年紀大些的人就認出來了:呀!這不是那個小長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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