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飯的時候,雲飛鏡被安排在雲外婆旁邊坐。
她左邊坐著雲外婆,右邊則是大舅雲笙。
雲外婆親自給她盛湯、夾菜、挑魚刺,一切舉止都不肯假於他人之手。而她自己卻吃得很少。
她憐愛追憶的目光反覆摩挲過雲飛鏡的面龐,就好像是母親終於等到了久別歸家的女兒。
雲飛鏡在這個家裏的身份,也確實是個小女兒。
這頓飯幾乎完全是按照雲飛鏡的口味來的,至少雲飛鏡看不出舅舅舅媽們喜不喜歡。大概是昨天吃飯的時候,雲笙雲笛記下了她的喜好,菜色口味都和雲飛鏡昨天偏好的菜一模一樣。
他們真的對待她無微不至。
吃完飯後,老人家就一刻不停地牽著雲飛鏡的手,摸到她手上繭子的時候就又開始哭。
雲飛鏡擁著老人溫暖枯瘦的身體,認認真真地撫過她的背。外婆一會兒把她當成媽媽,又一會兒叫她「小鏡兒」。
雲飛鏡並不為他們把自己當成母親、或者他們在自己身上看到母親的影子感到難過和落寞。正相反,她真的很高興。
母親的家人們一直都記得她。
他們和雲飛鏡一樣,都是這樣深切地懷念著、愛著她。
老人家精力到底不濟,抱著雲飛鏡哭了兩場,就累得眉眼間疲態俱現。
最後雲外婆被兩個舅媽勸去午睡,臨午睡前還一定要人把她那幾個黃花梨、烏檀木、大紅酸枝和雞翅木的妝匣拿來。
她親自開了妝匣,把老坑玻璃種的玉鐲、祖母綠的戒指、足金的龍鳳鐲子一個勁兒地往雲飛鏡身上堆,很快就滿滿當當地佔滿了雲飛鏡一整個膝頭。
如果不是雲飛鏡急忙用手擋住,那些首飾多到甚至要往沙發下面滑。
那些首飾珠寶沉甸甸地壓在雲飛鏡的膝蓋上,當真如同童話裡那樣:攤開卷包袱的氈布,晃眼的金銀珠寶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其中沒有一件次品,也沒有稍微不值錢的東西。
「拿著,都拿著。」雲外婆每把一件首飾放在雲飛鏡身上,就露出幾分安心的神色,她喃喃地說:「姑娘家怎麼額能沒有傍身的東西……」
不等雲飛鏡推辭,她就已經說:「這全都是你媽媽的東西,都是我要給婉婉的。」
這樣一來,雲飛鏡就真的不好推了。
雲笙大舅站在一旁,還點頭附和雲外婆:「你外婆說得對,這些都是你媽媽的東西。你收好這些,以後不用太想著……他送你媽媽的那塊玉。」
可以看出,雲笙大概是用盡了半生的教養,才沒在雲飛鏡面前直呼周靖的名字,不曾說出「周靖送小妹那塊破玉」之類的字眼。
在他看來,周靖乾的這叫什麼事!
小妹臨終前還拿著他送的定情信物,其實也就是一塊傳了兩百來年的雜玉。可周靖呢?
他那好外甥把玉摔了,周靖放一個屁沒有?
眼看那些珠寶多到雲飛鏡捧都捧不住,雲笙就先把母親勸去睡了,又在雲飛鏡面前坐下,替雲飛鏡把東西都收拾到妝奩裡。
雲飛鏡有點局促地說:「大舅,這個……」
不等雲飛鏡把話說完,雲笙就搶先一步打斷了他:「這些首飾都是你外婆的,確實款式什麼都有些舊了。你們姑娘家年輕時該戴些新潮的,這個讓你兩個舅媽替你張羅。」
「大舅也有事要和你說——你母親留在雲家的,不止這些東西。當初出事以後,她的嫁妝我們兩家分割得明白,三份裡一份古董書畫等周海樓成年時給他;一份公司產業退還雲家,還有一份金玉珠寶、別墅房產……」
雲笙直視著雲飛鏡,他黑眸幽深,神情卻懇切:「由雲家代為保管。永遠給那個可能被找到的孩子留著。」
雲飛鏡不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但即便如此,在聽到這句話時,她也不由得心頭一震。
「從『待拆遷區』搬出來吧,習慣了一個人住也沒問題,你媽媽單在本市就留給你了好幾套房子,我們一直都讓人收拾著,你隨時都可以住。」
雲笙伸長手臂,他動作非常慢,每一個變化的細節都很清晰,彷彿在試探雲飛鏡是否反感,以便於隨手都能收手。
看雲飛鏡沒有一點抗拒的模樣,他才用雙臂緩緩環住了這個小外甥女的肩和背,給了她一個輕柔且又重若千鈞的擁抱。
「小鏡子,」大舅的聲音溫柔得好像被曬得暖融融的春泉水,「我們回家啦。」
認親以來,雲飛鏡雖然偶爾表現出局促,卻大多數時候都平靜而自若。
然而在「回家」兩個字面前,她的眼眶卻莫名地一酸一軟,久違的淚水突然決堤。
「哭吧。」有人坐到她另一側,是二舅媽。她耐心地看著雲飛鏡,看著這個多年後終於失而復得的小外甥女:「囡囡,我們已經到家了。」
大舅媽纖細的手掌溫柔地撫過雲飛鏡的頭頂,二舅則乾脆不顧形象地在雲飛鏡面前蹲了下來。
「以後就都是在家了。」
「有事和家裏說就行。」
……
當天晚上,雲飛鏡留宿雲家。
雲家吃得是團圓的餃子,不要廚娘包好的那些,隻用她們調好了餡、擀好了皮,剩下的都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共同包。
雲飛鏡沒怎麼包過餃子,手裏就慢。大舅媽的手是最巧的,兩手花一樣地交疊,就已經捏好了元寶樣的一隻。
二舅媽和二舅雲笛都屬於手特別笨的類型,一會兒捏破了皮,一會兒面又和指頭粘在了一起。
大舅雲笙剛開始時,手裏捧著的就是一張餃子皮,現在雲飛鏡至少都包出十多個,他手裏還是那一張餃子皮。
但就是劃水劃得理所當然,還不妨礙他嘲笑二舅:「二弟,你們部隊就沒包過餃子?」
雲笛滿頭大汗:「我沒被炊事班借調過!」
雲飛鏡看在眼裏,忍不住在心裏偷偷的笑。
就這樣,晚飯一頓大家親手包的餃子吃下來,雲飛鏡和大家那種隔閡感與生疏感就基本上消失得差不多了。
雲家給她收拾出來了臥室,並且說好永遠給她留著。大舅媽親自帶她到了臥房,握著她的手說了好一陣體己話。
大舅母是個個大家閨秀,人也溫溫柔柔的,說話從不高聲。
她非常真摯地告訴雲飛鏡,她和大舅雲笙一直想有個小丫頭,就像雲飛鏡這麼漂亮,這麼聰明。
她腕上帶著隻晴水鐲子,溫度卻不如她手心更冰涼。雲飛鏡被她握著手,心裏隱約地湧現了一個猜測。
二舅家的表哥已經是上大學的年紀了,大舅家卻一直都沒有孩子。
大舅提起這事時語氣非常平靜,沒有無奈也沒有憤懣,甚至還說是自己不太想要。
但或許只是……大舅母身體不太好,甚至不能生育,於是他們夫妻兩個乾脆就不打算生了吧。
雲飛鏡還不知道,她這個猜測,真的誤打誤撞說對了。
雖然現在有試管技術,然而和取.精不同,取.卵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煎熬。一根長針穿刺一樣扎進去,也不是所有人能承受得起。
更何況,因為妻子身體的原因,雲笙首先不放心妻子懷孕,其次覺得找別人代孕也很不人道。
十月懷胎,母子連心,把別人生出來的、陪了十個月的孩子抱進家裏,難道就不想想人家當孕母的心裏怎麼想嗎?
雖然胚胎細胞是夫妻倆的,可那到底是從別人子宮裏活活挖出來的孩子啊。
一般交易可以錢貨兩訖,但要把一個活生生的孩子用金錢交易,在雲笙看來,這還是過了。
他和妻子統一了意見:家裏有侄子就很好。
等找到雲飛鏡後,兩人都很高興:現在有了外甥女,那就更好。
雲飛鏡不知其中的來龍去脈,但她想想雲笙當時提起此事時的氣度,心裏對這個大舅的好感不由得又往上竄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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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第二天的時候,兩個舅媽還想帶雲飛鏡去上街購物。
結果林桓遙遙一個電話打過來,他問雲飛鏡:「端午節已經留給你過了,你還記得的什麼時候是死線嗎?」
「不要欺負我這種老實人。」
雲飛鏡:「……」
之前接了林桓單子的時候,他們三個確實是說好的,要在這個端午假期把整個程序做出來,後期還要調試bug。
其實他們原本定好端午下午見面,但林桓知道雲飛鏡有事,昨天一整天都沒有聯繫她。
雲家人一聽是雲飛鏡的同學相約,雖然感到遺憾,但還是主動取消了計劃。既然是雲飛鏡和別人相約在前,那他們就沒有插隊的道理。
雲飛鏡坐專車到了和羅泓、林桓提起約好的地點。司機主動為她拉開車門,很恭敬地說:「小姐要回家的時候只需給我打個電話。」
雲飛鏡進到包廂時,羅泓第一眼便被她驚艷了。
他一直覺得雲飛鏡很漂亮,無需過多的裝飾,也一樣清純、堅毅、動人。
然而當她被人精心打扮以後,容顏燦燦,瑰麗的足以點亮別人的眼睛。
雲飛鏡今天穿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無袖薄裙,裙擺自然垂落,襯托出修長纖細的雙腿,和如凝玉色的雙臂。
裙子上的同色花紋都是人工刺繡,看起來簡簡單單一條,實際上大有玄機。
認不出牌子的人只會覺得這條裙子太配雲飛鏡,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大方得體,毫無死角。
雲飛鏡不戴任何飾物,被修剪過的劉海下露出清冽的雙眼,純澈如水,天然便勝過一切寶石。
當她款款落座,將雪白手腕搭在玻璃桌台上時,羅泓竟然不自覺地向後一仰。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這句古詩裡的精髓,儼然被此刻的雲飛鏡發揚得淋漓盡致。她美得太驚人了,幾乎晃傷羅泓的雙眼。
林桓對雲飛鏡的反應顯然就沒羅泓沒那麼大,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參見公主,給公主請安,公主今天真漂亮,所以分給你的活兒幹完了嗎?」
雲飛鏡:「……」
林桓哈哈一笑,他上下打量雲飛鏡幾遍,覺得她看起來還不錯。
他也不是不懂人情,昨天端午節,雲飛鏡剛認親,他就沒叫雲飛鏡出來。今天特意把雲飛鏡找出來,也是為了確認她過得好不好。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時間已經快到死線,那個程序必須早點解決,提前交貨。
死線將至,雲飛鏡再漂亮也無法蒙蔽林桓的雙眼。
他已經進化到六親不認的狀態,徹底露出資本家醜惡的嘴臉,逼迫羅泓和雲飛鏡快點上工,耽誤一分鐘就是耽誤一分的工錢。
等三個人的工作初步告一段落,終於能喝點果茶休息的時候,他們終於有空談起雲飛鏡回到雲家這件事。
羅泓真心實意地對雲飛鏡說:「看起來你過得不錯。」
林桓也真心實意地對雲飛鏡說:「你被找回去的真不是時候。」
「我其實還接了一個頁遊的活兒。」林桓十分惋惜地感慨,「真的,本來還想找你一起發財的,但我估計你從今往後就用不上了。」
他猜得不錯。
雲飛鏡被雲家塞了一堆房子、珠寶、古董甚至還有一支信託資金,每樣東西都「是你媽媽的」。
這讓雲飛鏡連拒絕都不好拒絕。
她現在自己都數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錢,但a市房價驚人,每一套房子又處在黃金地段。
雲飛鏡收下房產證小本本時看了一眼,草草估算之下,覺得這三套房子至少也該有幾千萬。
何況除此之外還有商鋪。
人類的閾值就像是彈簧一樣,可以在一定範圍內拉伸收縮。
但回復能力是有極限的,就像是彈簧被完全拉成一條直線時,就肯定彎不回去了。
雲飛鏡的閾值也是一樣。
到後來她已經不再估算雲家給了她多少東西,那筆財富是個讓她從心驚到恍惚再到麻木的天文數字。
畢竟剛剛回到雲家一天,雲飛鏡還是端著心,有著些許的不適應。但現在一見到熟悉的朋友,雲飛鏡就頓時放鬆下來。
一聽林桓提到這個話題,雲飛鏡立刻呻.吟一聲靠在椅背上,她喃喃地說:「我的人生規劃被徹底格盤了……」
她從前給自己做的那些人生規劃全都不好用,以後都得根據情況調整重做。
林桓也雙眼發直:「那也是種幸福的格盤。你可以重新找找人生的意義,比如建所希望小學,做做慈善之類的——哦對了你要不要人管理資產,我可以專門幫你數錢。」
雲飛鏡:「……」
羅泓一臉無奈地看著這兩個鹹魚般癱在椅子上的同伴。
「不至於吧,你們坐直一點……」
「別假正經了。」林桓伸手在他眼前一晃,「要是給你一個億,你想幹什麼?」
羅泓脾氣非常好,被當面說假正經也不生氣。他認認真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一會兒,非常正式地進行了回答。
「那要看是在人生的哪個階段。如果是現在得到這筆錢的話,我大概會保存起來,不會在成年前動用這筆錢。
如果是在我成年以後得到它,我大概率已經進入某個項目組,或者自己嘗試開發某個項目,那就可以做研究經費……但應該也買不了幾件儀器,我心儀的儀器真的很貴。
如果是在我的晚年擁有它,我大概會贊助給我看好的項目實驗室,或者像你說的一樣……」
羅泓沖著林桓略一點頭。
林桓頓時驚了:「什麼像我說的一樣,我說什麼了?」
「捐給希望小學、午餐工程、助學行動,或者做為慈善資金用以幫助兔唇兒、塵肺病人、腦癱患兒……」
林桓的嘴角抽了兩下,他喃喃地說:「你真的捐?我就隨口一說,開玩笑的。」
「我知道。」羅泓笑了一下,目光清正,「可我是認真的。」
「……」林桓嘴唇翕動了兩下,最終只是長長嘆了口氣,「確實是你會做的事。」
雲飛鏡聽著他們的話,心裏那個被壓抑的念頭又一次浮動上來。
在她的圖書館裡,至今還擺著三個光團,象著著三條不同的道路。
海倫之惑那個選項,在最開始就被雲飛鏡排除在外。
所以說到底,這其實只是兩種道路的選擇。
大國重器,抑或商業巨子?
將終身奉獻給無止境的學習與研究,還是成為富甲一方的企業家?
雲飛鏡無聲地把眼神轉向了林桓。
「如果你有一個億,你會去做什麼事?」
林桓眉毛微微一動,神色很是意外。
想必他在用這個問題難為羅泓的時候,大概率沒考慮到雲飛鏡居然還會把這個問題出口轉內銷,最終丟回他的頭上。
林桓懶洋洋地笑:「我可不做假設——我這麼貧窮,根本不會有一個億。」
「回答一下吧。」雲飛鏡堅持地說,「我在做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想聽聽你們的想法。」
「……」
林桓緩緩收斂起了他臉上常有的那種戲謔、玩笑和矜傲。
「如果是我……我才不會想我有一個億的話該怎麼辦。我掙錢,但我最終追求的不是錢。」
林桓一點一點地坐正了身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我。」
雲飛鏡將目光投向林桓,他的臉色是一如既往的蒼白。
「我出聲那年,醫院就給我家裏下了病危通知單,可我活下來了。我十四個月的時候,醫生說我活不過六歲,可我活下來了。我七歲的時候,醫生說我能活過十四歲就是奇跡,可——我又活下來了。」
林桓薄薄的兩片嘴唇中不斷吐出各種數字,他語氣平靜得彷彿微波不起的深潭,然而雲飛鏡卻覺得,他的倨傲在這一刻勝過往日的每個時候。
在三次生命的拔河中戰勝了死神,他確實是有資格倨傲的。
雲飛鏡喃喃道:「所以,你是想一直……」
「不。」林桓像是預料到雲飛鏡要說什麼一般,果斷地一搖頭,「Tobeornottobe?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這根本就不是個問題。」
頂著雲飛鏡和羅泓驚異的目光,林桓昂起頭,臉上的笑容終於驕傲地綻開。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
「我已經不在乎最後是活是死,但我一定要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做成了,我雖死猶生;做不成,我活著和死又有什麼區別?」
他伸手拍了拍雲飛鏡的桌面,矜持地叫了她一聲。
「給你個來自前輩的告誡,重要的不是你現在有什麼,能用手裏的東西做什麼——重要的是,你究竟想要什麼。」
「做你想做的事,拿你想得到的東西,哪怕在旁人看來再幼稚也沒關係。不用管別人幹什麼,隻用管好你自己。」
「你看我,我活著就是要搞事。」林桓非常坦然甚至非常自豪地說出這句話,「你呢,你想幹什麼?」
她想……
雲飛鏡突然就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她喜歡上路過商場櫥窗裡的一件粉紅色小外套,但它真的太貴了。即使媽媽想買給她,也實在買不起。
於是雲媽媽就把雲飛鏡抱起來,輕輕地親了親雲飛鏡粉紅的小臉。
她和雲飛鏡宣佈:「小鏡子以後會有粉紅小外套的。」
那一年的新春,雲飛鏡真的得到一件相似的粉紅色小外套。
她穿著那件衣服在媽媽面前旋轉、跳舞、蹦跳。媽媽又問她:「小鏡子高興嗎?」
雲飛鏡很高興。
而她當時在想……這件衣服這麼漂亮,所有小女孩都應該有這樣一件粉紅色小外套。
——原來當初的想法,直到如今也沒有褪色。
在盛華被人欺凌的時候,雲飛鏡也會思考,為什麼會是她呢?
她是太特立獨行了?是太傲慢了?是太格格不入了?
真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嗎?
但後來,她想明白了。
——她只是被選中了而已。
如果她長得醜,那麼她就會因為醜被欺凌;如果她長得胖,她就會因為胖被欺凌;因為她沒有家人也沒有錢,所以就因貧窮而被欺凌,因為她敢於反抗,握緊自己的的拳頭,所以就要因為沒有老老實實地做一灘爛泥而被人欺凌……
錯誤的從來不是醜、肥、窮、慢熱和內向。
被孤立也不是因為倔強、獨特、敢於反抗和不會處理人際關係。
雲飛鏡所遭遇的一切,不是因為她自己有任何的過錯,只是因為她遇到了一群人渣而已。
一群因為家裏有錢,自覺生而高貴,便利用暴力、利用金錢、利用權勢和人緣,隨意踐踏別人的人渣。
——強.暴犯犯罪,也不是因為短裙,不是因為酗酒,不是因為女孩子太漂亮太可愛,只是因為他們是犯罪分子而已。
所以雲飛鏡不必自責,不必反省,不必作為受害者還要承受被迫加諸在她頭上的一切。
受害本來就不是她的錯誤,為什麼她還要檢討自己是不是一個完美受害者?
她要站起來,然後……
「我有一件粉紅色的小外套。」雲飛鏡突然說,「我覺得,大家都該有這麼一件小外套。」
雲飛鏡能一路下走來,沒有在深夜裏啼哭,沒有在無人處自殘,沒有抑鬱也沒有跳樓,是因為她堅強,她冷靜,她內心堅定又思路清晰。
並且身邊一直有人在幫助她,校醫院的女老師,把她護在身後的男老師,羅泓,王老師……
他們用關懷,用愛,用明處暗處的照顧,盡他們的所能,和雲飛鏡明亮的靈魂一起,共同編織出一把遮風擋雨的傘。
可世上還有太多人沒有打上這把傘。
「我想成立一個基金會,可以幫助被校園暴力的人。」
雲飛鏡曾有一件小外套,她現在要把外套送給有需要的人。
遭受家庭暴力和校園暴力,急需得到幫助的學生和家庭成員,他們應該有這件「粉紅色的小外套」。
讀不起書的小孩子們,應該有這件「粉紅色的小外套」。
聾啞人和不良於行的殘疾人,也應該有這件「粉紅色的小外套」。
雲飛鏡堅定地點了點頭:「我要有很多錢,我也要幫很多人——這兩者是並列關係,沒有先後,缺一不可。」
有一分的錢,就做一分的事。有十分的錢,就做十分的事。
她敬佩羅泓的胸懷,卻自忖沒有像他一樣,對科研抱著無盡的熱愛。
那也沒關係,即使成為商人,她也可以做有情懷的商人。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她選第二條路,卻未必不能成為一國的棟樑。
雲飛鏡的語氣愈來愈慢,卻越來越堅定。她說:「我要成為……商業巨子。」
羅泓和林桓看著她,齊齊地為她鼓掌。
男孩子們鼓掌,吹口哨,大聲歡呼叫好,眼中燦燦發亮。
羅泓和林桓齊齊沖著雲飛鏡舉杯,雲飛鏡亦端起果汁回應。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齊聲笑道:「敬無上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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