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舒哲這樣的兄弟,真是周海樓的福分。
他得了舒哲這一句鐵板釘釘的保證,當時就放心了。第二天一早,他去敲開宋嬌嬌的房門,把這件事詳細地和宋嬌嬌說了一遍。
宋嬌嬌雖然是個保姆的女兒,身份在整個盛華都排不上號,但她一直有周海樓給她撐腰。
連舒哲這種舒家的私生子平時都要捧著她,借討好她去討好周海樓。
宋嬌嬌氣勢最盛的一段時間裡,舒哲甚至連宋嬌嬌的跟班陳萍兒都不敢得罪。
所以,舒哲一直都把宋嬌嬌哄得妥妥帖帖,宋嬌嬌也一直都覺得舒哲這個人不錯,自己有什麼要求和他說,他都會去辦。
如今,一聽周海樓說把她託付給舒哲,宋嬌嬌沒過多久就做出一副「哥哥既然安排好了,那我只有聽哥哥的」模樣點了頭。
實際上,她心裡也非常滿意這個安排。
——要是周海樓走了,那把她託付給舒哲,總比託付給陸縱和嚴錚青好吧。
陸縱那條瘋狗就不多說了,嚴錚青可是向著雲飛鏡,把雲飛鏡奉為女神呢!
他們兩個商量好了,宋嬌嬌也就去和自己的媽媽說這件事。
她的媽媽,也就是被周海樓當成半個母親的萬阿姨這些天始終惴惴不安。
從小時候起,她就一直都教宋嬌嬌接近周海樓。
在她看來,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世上最劃算的生意,莫過於去吃男人的,用男人的。
就像是她,當初和宋嬌嬌的父親離婚後獨自帶著宋嬌嬌生活,雖然當初允許留她在家裡養胎的人是周家的夫人。可這些年給她工資的,難道不是周總這個男人?
後來她能在家裡有半個管家的地位,又難道不是依仗周海樓這個少爺?
未婚從夫,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老祖宗的道理總是對的,女人就是要早早地找個好男人靠著。
她原本還想著,周海樓這樣的身份,以後準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小姐。
但那也沒關係,她們嬌嬌自幼青梅竹馬地跟周海樓長大,是朵最懂周海樓的解語花。等周海樓繼承家業,在外面給嬌嬌蓋個小樓養著,多麼富貴逍遙。
結果沒想到,她女兒比她想得還更有本事,生生把周海樓給把住了!
萬阿姨真是大喜過望。她一直有意撮合宋嬌嬌和周海樓這一對,同時她還沒忘了防著外面,始終在周海樓面前跟他說他母親多好多好,讓他絕不要接受繼母進門。
只要周總沒有其他的孩子,那家業必然都是周海樓的。她們嬌嬌和周海樓結婚,豈不也都是她的了?
日久天長,耳濡目染之下,周海樓也有一種錯覺,那就是「他爸身邊的漂亮小姑娘,一定都是想做他小後媽的」。
就這樣,周靖不常回家,宋嬌嬌是家裡半個主人,萬阿姨在家裡也是半個主人。她們反客為主活在周宅裡,別提過得有多舒服。
可惜,好景不常在,好夢不常有。半個月前不知道怎麼了,周總竟然一回家就把宋嬌嬌給訓斥了!
萬阿姨又是在周海樓那裡旁側敲擊,又是在宋嬌嬌那裡掏心窩子地說話,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周總是覺得宋嬌嬌把周海樓給帶壞了!
啊呀天地良心,世上哪個小姑娘會帶壞情郎啊,那還不是周海樓自己不走正道嗎。周總就是想找個人發火而已嘛。
萬阿姨在心裡尋思,宋嬌嬌這是被當成伴讀遷怒了。
就在這樣的煎熬下,萬母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了一周,也按著宋嬌嬌消停了一周。
結果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沒等到周總臉色轉晴,她只等到宋嬌嬌一臉驚恐地過來和她傾訴——媽媽不好了,周叔叔的女兒恨上我了!
萬阿姨當即眼前一黑。
她這些年除了「一定要讓宋嬌嬌攀上周海樓」之外,再沒有第二個腦子能拿出別的主意。
因此宋嬌嬌和周海樓說什麼,她就聽什麼,一看周海樓有主意,便眼巴巴地送兩個人去了雲家。
——然後就在昨天,即使捂著耳朵不聽不看,最大的壞消息也降臨了。
隨著宋嬌嬌和周海樓依次被趕回周家,周靖像是收到了提醒一樣。
他和雲家一樣,拉不下臉對個未成年的小女孩兒威脅什麼。他只是把萬阿姨這個當媽的叫了過來,輕描淡寫地告訴她,她被解僱了。
當時周靖心裡還存著氣,因此他冷淡地「勸告」萬阿姨,最好帶著宋嬌嬌離開本省。
不然她們可能不太活得下去。
萬阿姨當即臉色灰白,她哆哆嗦嗦地去找到自己的女兒,讓她一定去找周海樓解決這個事。
這就是為什麼宋嬌嬌大晚上地蹲在周海樓門口哭的原因。
可惜周海樓不太靠譜。
不過幸好還有舒哲。
既然已經得到舒哲的建議,同時也隱晦地被宋嬌嬌告知了「她們母女即將掃地出門」的消息,周海樓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這個人缺點很多,做事也不聰明,只有一個特性還能算是優點,那就是拿下主意後絕不拖遝。
他這個鮮明的優點,和他不願意動腦的缺點相輔相成,發揮好的時候簡直驚為天人。
至少周靖憋了一晚上氣,早晨揉著胸口看材料時,突然聽說周海樓這個想法,差點沒給氣厥過去。
好一個捨己為人的兒子,好一個天花亂墜的創意!
他那顆凹凸不平的腦袋,是怎麼推導出這樣崎嶇多變的思路的?
他不可思議地問周海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這個句式無論放在哪裡,都是個非常危險的句子。一般如果放在酒桌燒烤攤上,被問的人有膽子再講一遍,下一刻基本上就要磕開啤酒瓶開幹了。
周海樓倘若還有點趨利避害的本能,就不應該無視周靖的警告。
然而他真是拚了。
仗著雲笙昨天剛把他打成個豬頭,周靖只要不想逼死他就不能再對他動手的份兒,也是鼓足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勁兒,周海樓真的一字一頓地和周靖重複了一遍。
「我說,你不就是想分開我和嬌嬌嗎,行啊,我讓你如願以償。不過不用嬌嬌走了。我自己走。」
周海樓響亮亮地說:「你乾脆把我放到外省上學去吧。」
他一邊說著,心裡還隱隱有一種叛逆的快意。
這種快意是他每次對上周靖時,想起對方對自己的忽視、冷淡和粗暴教育時,都會浮現的一股心氣兒。
周靖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又因為站得太急,大腦缺血,最終因眩暈而重重跌回椅子。
在整個過程中周海樓一直緊抿唇角,用一副倔強至極的刺頭兒表情盯著他。
「你這個逆子……你氣死我……」
周靖捂著胸口咳嗽幾聲,想想自己半生以來妻離子散,千辛萬苦找到的女兒竟然還不認自己,不由感覺心灰意冷。
他昨天晚上其實都已經捨不得讓周海樓出去吃苦了。
但是他有心照顧自己兒子,卻沒想到第二天,就被對方拿話甩臉——人家不稀罕你的照顧呢,人家蹦躂著就想出去!
出去的理由還不是為了別人,就是為了那個宋嬌嬌?
「行啊,我這就成全你。」周靖怒氣沖沖地說,「想去外面讀書是吧,我送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周海樓一口咬定,「但你不許把嬌嬌趕出盛華!」
周靖怒極反笑,連說了三聲「好」。
「好,好,好,我不把她趕出去學校——我倒看看,我的好兒子還能幹出點什麼來——你給我滾出去!」
黃楊木的筆筒重重擦著周海樓的耳朵,帶著無法發泄的怒氣猛砸在地板上,又因為力道太大整個彈起,骨碌碌一圈直到牆角。
周海樓說走就走,絕不勉強。
周靖現在不願意看他,他還不願意看周靖呢。
一看雲飛鏡回來,他立刻就對兒子不管不問,還要把兒子身邊的人都趕走,周靖也是個當父親的?
伴隨著書房門被重重甩上的聲音,周靖恨恨地錘了一下桌子。
他周靖這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啊!
這個兒子他好吃好喝,要什麼給什麼地供到這麼大,在雲家被打成豬頭沒見他敢放一個屁。自己疼他愛他,他氣自己倒一套一套的。
明明他有個更好的女兒,頭腦、行事、容貌沒一樣不好……
可他女兒又不肯認他!
女兒也被雲家給拐跑了,當著他的面叫雲家舅舅,明明有更親的父親卻不認。
他知道雲家恨他,這些年也不勉強和雲家相處。但是讓他人到中年,兒女離心,雲笙這個大舅子就做得太過分了吧!
周靖一個人在書房裡來回錘著自己的胸口順氣。
愚夫有氣,大概只能自己一個人跳腳,庸夫發怒,就可以打一打孩子老婆。至於周靖這種人生了氣……那底下的人就多半要倒大霉。
管家被他叫進屋裡,周靖沉著臉說:「十分鐘時間,讓宋嬌嬌和她母親全都搬出去!」
就是她們帶壞了他的兒子!
他可以答應周海樓不給宋嬌嬌轉學校,和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計較,看起來就像是他周家快倒閉了一樣。
然而這兩個人,他絕不會再留在周宅裡!
周靖前些日子只是忙著工作,又著急把雲飛鏡認回來,沒能抽出手處理宋嬌嬌的事。
他一旦發起怒來,整個周家運轉起來,除了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周海樓,沒有任何人能違背他的意思。
管家先是按照周靖的命令,把周海樓反鎖在屋子裡,就開始叫保安去收拾萬母。
這回,儘管周海樓聽到動靜,氣到在房間裡哐哐砸門,拚命想攔著管家和管家帶來的保安,但也沒有人敢違抗周靖的命令。
萬母被兩個保安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要她三分鐘內收拾好行李,不然後果自負。
就像是平時領導布置任務一樣,大領導要大家八點鐘在目標地點門口集合,中層主管就敢把這個時間提前半個小時。
然後小組長再往前提早五分鐘,最後大家一起站在公司前面等領導,吃風吃個四十來分鐘。
周靖雖然說是十分鐘,但在管家嘴裡就變成五分鐘,最後保安們隻給萬母三分鐘時間收拾東西。
三分鐘能幹什麼啊,拉開個行李箱都要半分鐘呢。
萬母心裡一急,手腳就笨。才慌忙把這些年攢下來的名牌衣物、包包、首飾、銀行卡還有細軟收拾了一個行李箱,還沒能把箱子的拉鏈完全拉好,保安們已經等不及了。
他們半拉半扯著萬母,也順便拖著她的行李箱,直接架著她下了二樓。
那個行李箱被一腳從樓梯上踹下去,順著樓梯坎坎坷坷地往下掉,連滾帶爬地衝進一樓大廳,正好撞上門廳裡只顧著哭得昏天黑地的宋嬌嬌。
三分鐘時間萬母沒來得及收拾多少東西,所以箱子不重。只是那個行李箱本身太大,帶著從二樓翻滾疊加的重力加速度,當場把宋嬌嬌給撞了一個大馬趴。
她「啊」地一聲摔在地上,膝蓋蹭破了一層油皮。
宋嬌嬌尖利地哭起來,她還想大叫周海樓的名字,然而周海樓此時被人鎖在自己房間裡,就算能把大門敲出架子鼓的節奏,也遠水救不了近火。
萬母和宋嬌嬌兩個人,一路踉踉蹌蹌地被保安架著,直接扔出了周宅最外面的那層大鐵門。
兩天內的第二次,宋嬌嬌又被人扔了出去。
可上一次扔她的是雲家,周海樓自己都和雲家關係不太密切,所以心理上的感覺還好。這一次周家把她趕出去,宋嬌嬌終於真切地體會到了寒冷的感覺。
她從小就在周家長大,除了周家,除了和周海樓一起出門的時候,她還從來沒在外面住過。
她……她是不是要沒家了?
她惶恐,身邊的萬母比她還要撐不住。
她想起來,當年她和自己前夫離婚前,她就是這麼抱著宋嬌嬌被人掃地出門的。
沒想到如今一把年紀了,她又被人趕出去了?
她已經這麼老了,又沒有學歷,又沒有那些大公司的工作經驗,還拉扯一個孩子,這讓她怎麼活啊。
難道要讓她出門應聘保潔阿姨那種工作嗎?
周宅不像雲宅,雲宅圖幽靜,真正落戶在打車也難的別墅區。而順著周宅往外走一公裡,還能有個公交車站。
萬母和宋嬌嬌就這麼一路哭哭啼啼地走到公交車站,宋嬌嬌被趕出來得太匆忙,腳上穿得還是拖鞋。
萬母是個成年人,臉皮厚一點,收拾東西的時候還和保安周旋了一下,多拖了一點時間。宋嬌嬌不行,她隻來得及拿起自己的首飾盒。
她平時沒有把東西規規矩矩放的習慣,項鏈手鐲一向是東扔一個,西放一個。抽屜裡也有,床頭櫃也有。
這就導致首飾盒裡本該裝著東西的盒子,有一大半都是空的。
一想到自己大半首飾都沒有帶,又想到那些東西都是周海樓給她買的,宋嬌嬌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是哭自己,還是哭那些東西。
娘倆兒好不容易走到公交車站,漫無目的拖著行李箱上了公交車。恍恍惚惚地出神。
天地之大,她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
最後還是萬母看到外面相對熟悉的一條街道,便一手拉著宋嬌嬌,一手扯著那個大大的行李箱下了公交。
想從公交站過馬路,要先走一個地下通道。
萬母這些年在周家養尊處優,實在太久不拖重物了。行李箱對她而言太大太礙事,她一時沒能拽住,於是眼睜睜地看著行李箱脫手摔下。
之前收拾箱子的時候太倉促,萬母本來就沒把箱子拉鏈拉緊。行李箱又來回在台階上滑下去過兩回,原本就松的拉鎖直接給顛開了。
萬母匆匆塞在裡面的金項鏈、寶石鐲子還有其他的手勢,零零散散地摔了一地。
幾件首飾掉進地下通道的排水管裡,還有個玉鐲子直接摔碎成三節,剩下那些亮燦燦的金銀直晃人的眼睛。
正好三個男人要往萬母的方向走,突然砸下來一個行李箱,他們急忙躲開,一抬頭就想罵娘。
沒想到這個行李箱裡裝了這麼多值錢的東西!
財帛動人心,他們對視一眼,各自蹲下來胡亂在地上抓了一把,人人手裡攥著幾個金鏈子金鐲子,飛毛腿般地朝相反方向跑了。
等萬母大叫著抓賊衝到行李箱旁邊,她那些好不容易在保安眼皮底下收拾出來的手勢,已經碎的碎,丟的丟,散的散,偷的偷,隻留下來不到三分之一。
她想去追那幾個偷了她首飾的賊,又惦記著掉進排水溝裡的東西,也怕宋嬌嬌一個人看著行李箱被人搶。
左右為難,束手無策。
她這回可真是悲從中來,徹底被抽走了主心骨,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著把剩下那點財物都收斂起來,卻左看右看都丟了那麼多,一時間簡直心痛到無法呼吸。
萬母和宋嬌嬌哪兒也不敢去,徹底被掉進排水溝裡的首飾給拴住了。
她們一邊聯繫人來幫忙敲開排水溝,一面自己也不死心地去扳排水溝上的水泥板子,沒一會兒就弄得身上髒兮兮的。
就在這個平生最狼狽,最絕望的時刻,突然有人認出她們,叫她們的名字。
宋嬌嬌惶恐地想,千萬不要是盛華的同學!
還真就是盛華的同學。
那個女生驚訝而做作地捂著嘴,看著宋嬌嬌,遲疑著問:「嬌嬌,你這是……」
最臟最醜最落魄的時候被人看到,宋嬌嬌簡直難堪極了。她始終都是學校裡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什麼時候表現過這一面!
宋嬌嬌臉頰漲紅,緊咬著牙,真恨不得一頭扎進排水溝裡去。
偏偏那個女生還不放過她,她一疊聲地追問:「你怎麼身上弄了這麼些泥啊,怎麼撬這個……這個阿姨,是你媽媽嗎?」
不是!不是!宋嬌嬌真想搖頭拒絕。
學校裡的同學都以為她是周海樓的親戚或者什麼的,至少也是個千金大小姐。沒人知道她媽媽是保姆。
他們都以為宋嬌嬌的母親是個高雅白皙的貴婦人,怎麼能是這麼一個灰頭土臉、臉上生著皺紋,腳上還穿著拖鞋的中年女人呢?
結果萬母回答得比宋嬌嬌想象快,她點頭承認了,還問宋嬌嬌:「嬌嬌,這是你同學嗎?」
宋嬌嬌窘迫得快哭出來了。
那個女生眼睛一轉,左邊看看宋嬌嬌,右邊看看萬母,語氣非常詫異:「啊呀……這可真是沒想到……這個,阿姨你們幹什麼呢?」
宋嬌嬌都想求她媽媽不要說了。
沒想到萬母還是傻乎乎地直說:「阿姨有首飾掉進去了。」
「那也不能直接自己撬啊。」女生捂著嘴笑了兩聲,「而且掉進排水溝裡,臭烘烘的還能要嗎——嬌嬌以前可在學校說,她首飾從來不戴第二遍,隨便送人都行呢。」
宋嬌嬌在學校裡仗著周海樓飛揚跋扈,又暴發戶一樣地拚命炫富,全校女生就沒幾個喜歡她的。
宋嬌嬌嗚咽了一聲,什麼都顧不上,用自己髒兮兮沾著泥的手捂住了臉。
她已經沒心思管那些灰塵細菌會不會侵入她保養得當的小臉兒,會不會長痘生閉口臉上冒出蝴蝶斑了。
她現在臉上火辣辣、熱燙燙的疼,曾經驕傲得像夢一樣的往昔,和如今卑微落魄的現在,經這個女生的口反覆提醒著她。
只要能給宋嬌嬌一個地縫,她肯定拚命也鑽進去。
女生看夠了宋嬌嬌的笑話,說足了讓宋嬌嬌淚水漣漣的風涼話,終於心滿意足地,一步三搖地上了台階。
她故意摸出手機,在宋嬌嬌還能聽到的範圍內給自己朋友打電話。
「我和你分享個事,就我剛剛見的。哎呀,就是咱們學校的宋嬌嬌大小姐,你猜我剛剛看到什麼了……」
宋嬌嬌極力強忍著,不想在欺負自己的人面前哭出聲。可她實在沒忍住,眼淚哇地一聲就下來了。
女生還笑嘻嘻地和電話對面的朋友聊天:「哦,你不信是吧,我拍照給你啊……」
「不要拍,不要拍。」宋嬌嬌胡亂地伸手擋住臉,卻擋不住同學居高臨下,視角正好的攝像頭。
拍到了宋嬌嬌落魄的醜照,女生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飛快地跑走了。
宋嬌嬌哭著伸手一下一下地亂拍她的媽媽,心裡真的恨極了,窘極了。
她連聲埋怨萬母:「你幹什麼,你非得丟那個項鏈,強迫我跟你一起找,非得說是我媽,丟我的臉……這下好了,我還怎麼去學校啊!」
她哭,萬母也哭,一樣委屈,一樣不痛快,一樣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要遭這個罪。
她們母女兩個佔著地下通道最中間的一段,幸好台階寬,路人能貼邊繞著她們兩個走。
有人目不斜視地快步走過她們,把她們當成了瘋子;有人趕緊跑上一段台階,又小心翼翼地回身照張照片。
還有人把她們的影像傳到小視頻軟體上,配文:「家周圍兩個瘋娘倆,寧跟討飯的娘,不跟當官的爹。每迴路過都能看到她們。今天又給了她們五塊錢」。
很快底下多了就多了不少點贊,還有十來條讚美的留言,內容全都是「播主會有好報的」、「好人歲歲平安」……
在宋嬌嬌窘迫尷尬到恨不得當場死去的時候,又有一個人在後面輕聲問她:「嬌嬌?」
宋嬌嬌還以為這是那個女生叫來看她笑話的,想也不想就一邊擋著那張髒兮兮的臉,一邊抄起一個小石子砸了過去。
沒想到她回頭一看,卻一下子愣住了。
這回找過來的人是舒哲。
舒哲心裡厭煩地「嘖」了一聲,躲開了宋嬌嬌扔向自己的那顆石子。
他相當會隱藏情緒,因此對於宋嬌嬌這麼無禮的行為也不動聲色,只是暗自嘲諷地想道:難道宋嬌嬌還以為她是那個被周海樓寵著的大小姐嗎?
但在面上,舒哲甚至笑得如春風般和煦。
他面無異色地和宋嬌嬌打了個招呼,又叫了萬母一聲「伯母。」
他說:「周海樓讓我過來照顧你們。」
——周海樓那個蠢貨,焦急悲怒之下完全泄了底。他說萬母和宋嬌嬌是直接被周靖下令趕走的,他被反鎖在屋裡,什麼忙都幫不上。
那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舒哲想到這裡,笑意愈發深刻明朗,他微笑著對這兩個人說:「我先給阿姨和嬌嬌找個地方住吧。」
然後在周海樓臨走之前,還可以用這兩個人的名義,先沖他要一筆錢。
宋嬌嬌看到他,簡直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二話不說就要跟著舒哲走。
萬母依舊在那裡遲疑,她囁嚅著說:「排水溝裡掉進去項鏈了……」
宋嬌嬌一時打死她的心都有了!她想,這是還嫌自己不夠丟人嗎?
舒哲聽了萬母的顧慮,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標準的笑容,他非常篤定地說:「我叫人幫阿姨和嬌嬌找。」
萬母一聽,立刻點頭如搗蒜,又連忙說:「之前還有人搶了我們的首飾……」
舒哲也大包大攬:「阿姨放心吧,你們先上車,我去報警。」
萬母終於鬆了一口氣,和宋嬌嬌一起上了舒哲讓人開來的那輛車。
看她們兩個千恩萬謝地走遠。舒哲臉上的神色終於化成一種冰冷的不屑。
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一腳踢在剛剛宋嬌嬌砸它的那顆石子上,把石子踢出去近十米遠。
撬排水溝找首飾?
報警幫忙抓小偷?
別想得太美了,他哪有這個閑工夫。
排水溝可以讓人撬一撬,但找來的首飾當然是隨便賣了——排水溝底下是活水,活水流通,首飾肯定是被沖走了啊。
至於報警——他當然不是沒報,只不過警力吃緊、地下通道沒有監控、幾個小偷茫茫人海到哪兒去找——全國上下十六億人呢,他怎麼找得著啊。
舒哲吹了個口哨,慢悠悠地往附近一家大酒樓裡進,打算吃飽喝足了再去找這對母女。
周海樓催命一樣急哄哄給他打個電話,他可是連口飯都沒來得及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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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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