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去，就見她正低頭洗手。

一縷黑髮垂落，在她白皙的臉頰旁輕輕搖晃，看起來安靜又乖巧。

顧聽瀾不知道，他卻清楚，她是從國家天文館過去的。

從那裡到顧聽瀾的診所，她來的的確是太快。

更可能的情況是：她在打通顧聽瀾的電話之前，就已經往那邊趕了。

如此，在時間上才是合理的。

還有她看到他那一刻的神色；她不肯去臨川路吃烤肉；她突然提出讓顧聽瀾給竇易打電話……

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一個可能。

尤其是——關於他出現在顧聽瀾的私人心理診所這件事，從頭到尾，她沒有問過一個字。

她好像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沒有半點問詢的意思。

是，他和顧聽瀾交情是很好，但那裡終究是一家心理診所。

他要見顧聽瀾，有太多可以選擇的時間和地方，實在是沒必要一定選在那裡。

還有她對那幾個未接電話的解釋，現在想來，也覺得蒼白。

在他手機關機的情況下，她沒有打給易斌，沒有打到陸家，而是直接打給了顧聽瀾。

「碰巧。」

他淡聲開口。

顧聽瀾皺起眉。

碰巧？

這算什麼解釋？

正當他想繼續問的時候，沈璃的聲音傳來：

「二哥，等會兒喝南瓜粥好不好？」

陸淮與看向她：

「好。」

顧聽瀾安靜了會兒，終於道：

「陸淮與，再這樣下去，你早晚得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說清楚。」

雖然那並不是他想看到的場面。

陸淮與略作停頓，淡笑了聲：

「我知道。」

他說著，掛斷了電話，朝著沈璃走了過去。

「我來。」

……

吃完晚飯，沈璃又在融越公館待到了九點半，這才離開。

街道之上車水馬龍，霓虹燈閃。

沈璃按下車窗，九月底的京城，晚風已經褪去了那股子燥熱。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懸了一天的心終於落下。

但……

陸淮與今天去那邊，應該是找顧聽瀾看診的，而且上輩子的情況，應該也與此一樣。

她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份病例，眉心微凝。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外界都從來沒有爆出過陸淮與心理狀態有問題的消息。

更甚至，連他身邊相熟的人，知道的都寥寥無幾。

當然，他是陸氏的掌權人，本來也不會允許這種內容被發出來。

只是……

上輩子那三個月，真的只是因為車禍受傷嗎？

她不知道。

而今天陸淮與過去，她也不知道他如今的狀況，到底如何了。

不是不想問，可——

靜默良久，她升起車窗，匯入喧囂的車流。

……

臨川路的這場事故在網上引起了不小的動靜，還衝上了熱搜。

好在並未造成人員死亡，那個重傷的路人經過搶救，也脫離了生命危險。

但因為那段視頻實在是太過駭人，且肇事者竇易是出於報復社會的心態，故意沖入人群，直接引起了民憤。

無數網友口誅筆伐，要求警方務必嚴懲，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沈璃回到家後，刷了會兒微博，就退出了。

她知道這已經算是最好的情況，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徹底塵埃落定。

她放下手機。

這輩子，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

第二天，沈璃陪沈知謹一起吃早飯。

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下，是趙旋發來的消息。

【沈總，今天晚上《追光》的首映禮，您要出席嗎？】

沈璃利落回了。

【不了，你去就行。】

【好的。】

趙旋早已猜到她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沈璃放下手機。

沈知謹看過來：

「糖糖，我等會兒去一趟學校，你一起嗎？」

沈璃搖搖頭：

「今天就不去了。」

沈知謹唇邊掠過一抹淡笑：

「嗯，你這段時間確實挺忙的，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回來給你帶芝士蛋糕。」

沈璃眼睛彎了彎：「謝謝爸。」

沈知謹吃完早飯就離開了，沈璃簡單收拾了下，就去了書房，找了本漫畫書看了起來。

明燦的陽光落在書頁，隨著她手指的翻動跳躍著。

透明玻璃杯中的冰鎮草莓汁沉澱成濃鬱的色度，有凝結的水珠沿著杯壁無聲滑落。

她懶懶靠在椅子裡，眼睫微垂，難得靜謐又放鬆。

看了會兒，手機又響起來。

這次是何曉晨打來的電話。

她接起：

「曉晨。」

何曉晨激動的聲音傳來：

「阿璃！我搞到了《追光》的首映禮門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啊！」

即使隔著手機，也不難想象她此時滿臉興奮的模樣。

沈璃笑了笑：

「我今天有事兒，估計去不了，你和任謙去吧。」

「啊？」

何曉晨有點意外，

「今天是周日誒，你也沒空嗎？」

沈璃翻過一頁：

「嗯，你們去吧。」

「那……好吧。我還說這次的《追光》是盛光傳媒出品的片子，又是梁月做導演，肯定很好看！哦對了，盛光傳媒你還記得吧，之前那個騙我眼淚的《木槿》就是他們的！」

「……嗯。」

何曉晨心有戚戚：

「但是你沒空的話，那就算了。學神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

一道帶著調侃笑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所以，我這個凡人，現在您能考慮考慮了嗎？」

何曉晨兇巴巴：

「便宜你了！」

任謙絲毫不懼，笑著應：「是是，那您看，還能不能更便宜點兒？」

何曉晨：「……」

沈璃眉梢微挑。

在這方面，何曉晨真是從來不是任謙的對手。

「那我先掛了，祝你們看的開心。」

「好吧。那回頭阿璃你要是也想看了，我再陪你一起看！」

何曉晨這才依依不捨的掛了。

沈璃放下手機，端起杯子抿了口草莓汁。

她看書很快，這本漫畫很快被她翻到底。

她又去書架上取了下冊，重新靠在椅子裡看了起來。

事實上，她今天沒有安排任何工作。

不過，之所以婉拒何曉晨，的確是有事兒。

——鬱承的案子，今天開庭。

當看完下冊，她的手機終於再次亮了起來。

看到上面的號碼，她接起。

恭敬客氣的聲音傳來：

「沈小姐，鬱承的宣判結果出來了。」

「無期徒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