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林風眠煤氣中毒，被她破窗撿回一條命。

從醫院回來後，林風眠跟著媽媽登門道謝。

奶奶讓她帶著弟弟玩一會兒。

她沒說什麼，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她覺得那只是一件小事，換作是其他人，她一樣也會那樣做。

當時，她已經不喜歡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兒。

除了打架，大多數時間她都窩在自己房間或者書店看書。

這次也不例外，她一句話沒說，拉開凳子坐下，繼續看自己的書。

林風眠怯怯的站在門邊，察覺到她的冷淡，有些無措。

房間裡甚至沒有第二把椅子，他就那樣站著。

寧璃看書，他看她。

門外隱約能聽到林風眠媽媽和阿璃奶奶的說話聲，間或夾雜著低低的啜泣。

寧璃盯著書，翻過一頁。

林風眠看了一眼，見那本書上的字都不認識。

臨城的小學，三年級才開始學英語。

林風眠才二年級。

他看不懂，但他有看高年級的英語老師拿著這樣的書看，而且還沒有這個厚。

他安安靜靜的站著，覺得這個姐姐真厲害。

直到寧璃翻完了那本書，端起旁邊的杯子喝水，林風眠才小聲開口：

「姐姐......」

寧璃扭頭看他一眼：

「我叫寧璃。」

她沒有哥哥姐姐，也沒有弟弟妹妹。

林風眠喊她姐姐，她當然是不接受的。

林風眠其實知道她的名字。

畢竟都住在一個片區，小孩子間，也總是有些傳言的。

但他不知道她的名字怎麼寫。

「哪......哪個離啊？」林風眠緊張而局促。

寧璃抽出一個空白的作業本，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遞過去。

——寧璃。

「以後不要喊我姐姐。」她道。

林風眠小步上前，兩隻小手在身上擦了擦，這才小心的接過了她的作業本，聽話的點頭：

「好的姐姐。」

寧璃擰著眉看他。

林風眠沒注意，他正盯著她的名字發獃。

那個璃，還是不認識。

看他茫茫然，寧璃又把那本子拿回來。

她寫下一行字。

大多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這句詩背會了就會寫了。」

林風眠當然也是沒學過這一句詩的，睜著眼睛看她，神情茫然而無辜。

對峙片刻，寧璃才不耐煩的解釋：

「就是世界上大多數的東西都不牢固的的意思，雲彩會散，琉璃會碎。」

林風眠怔然，反應了好久，才又看向那行字，喃喃。

「姐姐，那......這個脆，是不是不大好啊。」

脆弱，易碎。

再後來，林風眠寫這句，就總把「脆」換成「翠」。

寧璃說過他一次，但他很固執，不願改。

哪怕只是一句，幾乎與她毫無關係的詩句，只是因為含了她的名字，所以，不願牽連所有不好的意境。

他希望琉璃碧翠，光芒燦爛。

......

林風眠的相關詞條還在不斷上升，已經到了熱搜第五。

至於他寫錯字的那段綜藝小視頻，更已經成了熱門微博。

嘲諷者有之，奚落者有之。

評論裡充斥著「文盲」，「沒文化」，「九漏魚」這樣的辭彙。

還有很多人嬉笑著勸林風眠回去再念一遍小學和初中。

林風眠的粉絲集體暴走。

【你們見過哪個文盲能獨立創作的？新人獎、金曲獎！這些可都是實打實的成績！】

【評論裡的黑子別跳腳了，給你個五線譜怕是都認不出那是四條還是五條線吧？】

【但凡有條件，誰不想好好念書？崽崽十五歲就獨自出國當練習生，在地下室住了將近兩年！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一遍遍的練習！做題家們，有這個毅力嗎？捫心自問，換做你們，能堅持熬到現在嗎？】

但這些話語，實在是太過蒼白。

這本來就是一場有預謀的抹黑。

寧璃給林風眠發消息。

【怎麼又寫錯。】

為這麼一句，實在是不值得鬧出這麼大的麻煩。

那些話實在是太難聽。

林風眠很快回了，問的卻是另一件事。

【姐姐看節目了？】

寧璃揉了揉眉心。

過了會兒，林風眠才繼續道：

【那些都不要緊，姐姐不用放在心上。】

寧璃了解他。

他是真的不在意那些謾罵和羞辱。

又或者說，在那樣的原生家庭環境下長大，他早已經學會讓自己屏蔽掉外界那些充滿惡意的聲音。

不管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假的不在意。

起碼明面上，他從來平淡處之。

她稍稍嚴厲了些。

【沒有下次。】

林風眠乖巧應了。

【好的姐姐。】

寧璃皺了皺眉。

忽然，報告廳內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躁動非常。

寧璃抬眸。

沈知謹正式宣布了物院將與費諾實驗室京城分部聯合籌建課題組的消息。

團隊以沈知謹為首，一共招收六人。

兩人是費諾實驗室分部的科研員，已經定下。

剩下四個名額，都是留給物院的。

說是四個，但言秋是沈知謹前兩年招的博士，肯定是佔了一個位置的。

這也就相當於，物院所有學生，爭搶這三個名額。

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薛琅琅壓低了聲音，道：

「說是四個，但言秋學長是沈院長的助理，肯定定了他了。另外聽說今年沈院長新招了個博士，叫唐逸。要知道，沈院長去年可是一個人都沒招！這個唐逸也很厲害的，鐵定也有他一個。」

「這麼一搞，也就剩下兩個名額了。」

前面的一個男生聽到她這話，回頭看了過來。

「真的？那前面還有那麼多碩博呢！得搶成什麼樣啊？」

薛琅琅握緊小拳頭。

「沒事兒，那不是還有兩個實驗助理的名額嗎！」

周圍幾個人都鬨笑起來。

「我昨天還聽說，有個博二的師兄，正在爭取這個實驗助理的名額呢！真當那麼容易？」

「哎，想想就算啦！其實除了沈院長，孫老師和周老師帶的課題組也不錯啊！」

薛琅琅有些泄氣。

其實這道理大家都明白，就是太可惜了。

另外一個男生忽然道：

「不是兩個名額了！我聽人說，還內定了一個呢，而且——是沈院長親自拍的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