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機拿來我看看。」他道。

「啊？哎！」

顧思洋先是一愣，隨後下意識就把手機遞了過去。

他其實不大經常刷微博，主要是這次的事兒鬧得太大，好多媒體平台都在推，他隨意點開看了一眼，當場就炸了。

顧聽風拿過手機，將那張照片點開，放大。

破舊狹窄的筒子樓，盛夏暑氣中蔫蔫的盆栽，坑窪積水中倒影的斑駁牆體......

以及，那個正望向鏡頭的神色淡漠的少女。

顧聽風心底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看到過這張照片，見到過這個少女。

但分明是，沒有的。

顧思洋湊在他旁邊，還在念叨：

「爸，你看，寧璃小時候就住在這裡的，她——」

他說到這，忽然不知該說什麼了，隻煩躁的撓撓頭。

寧璃的家在臨城舊城區，他是知道的。

之前和顧聽瀾一起去臨城修車的那一次，他們正巧碰見寧璃。

當時她就說過，她家就在那附近。

可直到看到這張照片，顧思洋才對她口中的那個「家」，有了一個具象的概念。

這比他之前所料想的，還要古舊破敗。

「她旁邊那個是林風眠，就是現在一個特別火的明星。」

顧思洋之前也不知道寧璃居然和林風眠有著這樣一層關係。

可但凡有點心的，看到這樣的照片，也說不出那樣難聽的攻擊人的話吧？

他巴巴問道：

「爸，三叔手底下不是有幾個傳媒公司嗎？要不你看.......」

他說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顧聽風好像根本沒在聽，依舊緊緊盯著那張照片看著。

顧思洋奇怪的喊了兩聲：

「爸？爸？」

顧聽風這才回神。

他看著那張照片，緩緩皺起了眉頭。

顧思洋瞧著他神色好像不是很好。

不，應該說，是很不好。

他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半步，這才小心問道：

「爸？我......我又做錯什麼了？」

顧聽風閉了閉眼，眉心染上幾分燥鬱。

「不關你的事兒。」

不過是這張照片，讓他想起了一個實在不願想起的人。

最開始看到小圖的時候，照片中那少女，著實像極了年少時候的茵茵。

可拿近了些，放大看後，卻又不那麼像了，反而和記憶中的另一張臉有了隱約的重合。

茵茵愛笑，眼角眉梢似是永遠掛著笑意。

每每笑起來，眉眼彎彎，唇角梨渦淺淺。

然而照片中的少女，神色漠然，眉眼冷清，隱約帶著一絲骨子深處的反叛與清傲。

她和茵茵那麼像，卻又全然不同。

這般不言不語，矜傲冷冽的樣子，當真.......

顧聽風的心情驟然變得極其糟糕。

他沉著臉，將手機塞回了顧思洋手中，轉身就要離開。

顧思洋被他這反應搞得一臉茫然。

不是。

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怎麼一轉眼又生氣了？

眼看顧聽風真要走，他連忙問道：

「爸！你真的忍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我員工被人欺負啊？」

那他這老闆當的，也太不稱職了吧！

顧聽風腳步一頓。

「找你三叔去。」

聽他這一句，顧思洋就知道——穩了！

他當即笑起來。

「謝謝爸！」

顧聽風繼續往前走去，然而幾步過後，再次停了下來。

他沉聲道：

「那張照片發給我。」

顧思洋正準備重新投入罵戰，和那些人廝殺一通，聽見這句愣了下：

「哪張啊？」

顧聽風回頭，看了他一眼。

顧思洋脖子一涼，強大的求生欲立刻讓他明白過來。

「啊！這張！好的好的！我馬上！」

顧聽風這才回了自己房間。

年輕人玩兒的那些軟體，他不喜歡，也不感興趣，但那張照片......

叮。

顧思洋果然很快發了過來。

顧聽風在椅子上坐下來，點開。

旋即，他再次皺起眉，不想再看，就退了出去，息屏。

他揉了揉眉心，腦子裡難得有些亂。

過了會兒，他似是不受控制般的，又拿起了手機。

這次他沒有放大，只看著小圖。

房間裡安安靜靜，他就那樣一動不動看了好一會兒。

梁簌走了進來，看他似是正在發獃，問道：「聽風？」

顧聽分回神，手指碰了下屏幕，那張照片又被點開。

他下頜微微繃緊，兩種情緒在心中交錯。

長按，刪除。

屏幕彈出提示：確認刪除嗎？

顧聽風的手停滯許久，腦海中卻浮現那少女衣角捲起的毛邊，身後擁擠破敗的筒子樓，腳邊臟汙的積水。

他忽而問道：

「聽說，他回京城了？」

他的聲音緊繃而冷沉。

梁簌微愣。

她和顧聽風多年夫妻，心思契合，很快明白過來他指的是誰。

那是整個顧家，都不願再提及的名字。

今天不知怎的了，顧聽風竟是忽然問起他來......

她輕輕頷首。

「是。」

顧聽風再沒說話。

梁簌想起了什麼，一聲輕嘆。

「其實，這些年他也.......」

顧聽風眉頭忽而皺起。

梁簌便沒再說下去。

良久，顧聽風再次看向那張照片。

長按，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