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了?」
陸淮與問道。
沈璃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她迅速在腦海中搜索著,終於勉強記起了模糊的片段。
是了,當時她好像是貼著陸淮與的臉,說了這樣的一句話,還帶著小小的抱怨。
陸淮與聲音裡還帶著笑:
「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讓我們家阿璃受過這種委屈了,嗯?」
沈璃四肢冰涼。
怎麼會......
她怎麼會跟陸淮與說出這樣的話!?
這輩子的陸淮與當然沒有這麼對待過她,那分明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當時的她因為藥物等諸多原因,身體諸多器官嚴重衰竭,長久的折磨令她的精神也瀕臨崩潰,已是瀕死狀態,幾乎連睜開眼看看他都做不到。
只能躺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日漸消瘦的身體,聞到那漸次濃重的煙味。
他抱著她,抵著她的額頭,極輕地吻過她的臉,下巴上的胡茬會讓她有些微的刺痛。
雖然看不見他那時模樣,可也不難從這些細微的接觸中,想象到那時候的他的樣子。
那是她最後的記憶,也是她那段不堪回首的人生中,唯一所擁有過的溫暖而酸澀的愛意。
大多數時候,她昏昏沉沉,只有極少數時間是清醒的。
每到那個時候,她就想抱抱他,想跟他說陸淮與你怎麼又瘦了,你是不是又背著我抽煙了,還有,你該刮鬍子了啊陸淮與。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
說不出,做不到。
時隔許久,生死翻轉,她終於得到一個機會,從頭來過。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她居然會在喝醉的情形下,對陸淮與說出這些話來!
「阿璃?」
久久沒聽到她的回應,陸淮與又喊了她一聲。
沈璃一隻手按在心臟的位置,想要壓製住那瘋狂上湧的撕裂般的疼痛。
她極輕的吸了口氣,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聽不出半分異常。
「醉話怎麼也能當真?」
陸淮與尾音微揚:
「沈糖糖,你不認帳?」
沈璃的手緩緩收緊,直到指節青白。
良久,她微微低頭。
「認。」
怎麼不認。
那就是她想要跟他說的話,也是她想對他做的事。
從上輩子,到這輩子。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陸淮與看不到她此時模樣,聽到她這句「認」,隻當是小姑娘委委屈屈妥協了,笑道:
「行,那我就先記在帳上了。」
小姑娘又輕聲應了:
「嗯。」
他站起身,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出來,隨口問道:
「對了,說起來,你怎麼會想到這樣的事兒?」
他抱她親她,從來沒這樣過。
這一聲他問的隨意,沈璃卻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緊緊攥住。
停頓片刻,她才道:
「我之前......做過一個夢......」
陸淮與喝了口水,聽著她這句,眉梢微挑:
「夢見我不刮鬍子去親你?」
他稍稍頓了下,
「好像還抽煙,還特別瘦?」
沈璃的心臟劇烈跳動,幾乎要從胸膛躍出。
她昨天晚上竟是說了這麼多麼?而他還偏偏全都記住了!
不過,大約是因為這聽起來太過怪異,與尋常時候的陸淮與全然不同,所以反而沒有引起他的任何懷疑。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平靜。
「嗯,是啊。」
陸淮與失笑:
「阿璃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沈璃嗓子發緊,好一會兒才道:
「因為夢裡有你啊。」
陸淮與動作微頓。
小姑娘的聲音很輕,從聽筒傳來,卻格外清晰,又認真。
「陸淮與。」
「我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陸淮與安靜了許久,喉結滾動了下,聲色低沉溫柔:
「那下次再夢見我,就爭取做個好夢,知道麽?」
沈璃唇瓣微動:
「......二哥覺得,那個夢不好麽?」
「不好。」
陸淮與將水放下,來到客廳落地窗前,單手插兜,看向窗外的景。
他想象了一下她的那個夢,薄唇微彎。
「我那個樣子的話,阿璃應該不喜歡。」
想一想,也覺得那個模樣,不會太好看,也不惹她喜歡。
「怎麼會。」
沈璃喉間微微一哽,輕聲,
「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這是今天她第二次對他說喜歡。
陸淮與眼簾微垂,低聲一笑:
「沈糖糖,怎麼還搶我台詞呢。」
沈璃想,她確實是搶了他的台詞。
最後那段時間,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憔悴枯槁的模樣。
但他始終待她如珍如寶,處處小心,處處珍重。
「陸淮與。」
她忽而喊了他的名字,
「其實我覺得......那個夢,也不是完全不好。」
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覺得那段時光如幻夢,帶著她未曾敢奢望過的一切美好。
因為那時候有他,因為那個夢裡有他。
「嗯?」
陸淮與似是沒料到她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哪怕是這樣極輕的一個音節,也依舊帶著幾分難言的撩人性感。
沈璃輕輕吐出一口氣,唇角彎起。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那個夢不要再做第二次了。」
「我會做更好的夢。」
一個,可以站在陽光下,與他緊緊相擁的夢。
陸淮與挑眉,微微壓低了嗓音,笑道:
「沈糖糖,我突然發現,你現在,怎麼這麼會哄人?」
沈璃眨眨眼。
「因為你很難哄,那我只能努努力了啊。」
陸淮與忽然覺得,她喝醉酒,也不完全只會闖禍。
喝了桃子酒,怎麼連她也跟著變的更甜了。
沈璃拿著手機,或許是因為這一通電話打得太久,連耳朵也滾燙。
她沒有再提那個夢,只是小聲的,認真地開口:
「陸淮與。」
「親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