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翳神色看不出任何異常,行為一如往常,即便目光落在項逐元身上,也沒有帶出一絲情緒,彷彿昨晚一夜未睡的人不是他。
他一樣是來做最後收尾,以後這邊會交給工部接手,他祖母身體不好,下午就會離開。
項逐元同樣平靜,如往常一樣打招呼:「折文。」何況他本就不知道,只是從小七神態間判斷出幾分,在外人眼裡,他連判斷都不該有,所以整個事他都被蒙在鼓裡才對:「終於晴了,一起走走。」整整半個月,他們的心血都耗在這裡。
莫雲翳看著周圍依舊忙碌但都面帶微笑的眾人,在日夜連續奮戰後的今天,他那點悲傷值得被誰提起?
莫雲翳好像沒有推辭,跟上。
項逐元轉身的時候看了眼莫雲翳腰間的玉佩,葉脈不見了,前兩天被珍之又重的東西,放下時是不是不如想象中艱難。
項逐元心情不錯,他記得,小七做那枚葉脈時十分匆忙,隻來得及熏香,沒有晾曬也沒有打鈾,如果隨意放在陰潮的地方,沒個月就爛了,就如他們這段相遇,不必有任何痕跡。
莫雲翳看著前路
項逐元與他並肩。
渾然不覺的兩個人,瞬間壓住了河道的風景,成為唯一的視線所在。
莫雲翳想問他:你有沒有注意後院的舉動,她可有一點悔意。
項逐元想說:你上次說過的話,出你口入我耳,我誰也不會再提。
兩個人走了很久,項逐元自然而然的開口:「你打算把誰的名字報上去?」後期就是皇上表功,但在他們看來只是一個為屬下爭取利益的形式。
莫雲翳漫不經心的說了幾個人名,神色依舊平和。不過是他給了人機會,讓人玩弄了一番,何須自哀自憐。本是他自命不凡,才讓人鑽了空子。
項逐元轉頭看過去:「手怎麼了?」
莫雲翳無所謂的看了一眼:「劃了一下。」
項逐元移開目光:心慈劃的?「你上次說的求娶……」
「玄簡還是忘了吧,是我糊塗,這種事怎能自己做主。」
項逐元點點頭,一副兄弟終於想開的樣子:「確實不合適。」
什麼合適!你和柳家的婚事合適!
……
莫家別莊外車馬匯聚,長工正將一箱箱物品搬上車,莫雲翳牽著馬聽管事彙報車馬行進情況。
後面眾多女孩被扶上馬車,不時有人向莫雲翳的方向看一眼。
莫雲翳心如止水,沒有任何波動,如果非說與以前有什麼不一樣,便是煩,對此失了以往的耐心。
莫老夫人出來。
莫雲翳迎上去。
莫老夫人很快被抬上車,氣急攻心加摔了一腳,情況比預期要重。
莫雲翳放下車簾,國之一品女眷,換做任何人害她如此,都要追究責任打入天牢,就因為是她……
莫雲翳很快調整好情緒,轉身上馬。
莫老夫人掀開簾子,看眼打馬在前的孫子,已經看不出任何悲傷的情緒,她這心裡卻堵著更難受,她好端端為何要來莊子避暑。
「祖母……」莫卿卿擔憂的開口。
「沒事。」莫老夫人放下車簾,他的婚事該籌備起來了……
……
清冷的項家別莊內。
一名穿著得體的夫人,梳著一絲不苟的髮髻,恭敬的跪坐在九小姐身旁,為九小姐添杯果露:「莫老夫人回國公府了,聽說昨天請了大夫,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項心敏目光怔怔的看著前方跳舞的姐姐,因為母親病情反覆,一直侍疾,她臉色失了以往的紅潤,整個人消瘦了一圈。
她淡淡的嗯了一聲,如果母親沒有禁足,是該去送送的,如今別莊裡就她們幾個孩子,估計是用不著了。
項心敏怔怔的看著在晨光中跳舞的姐姐,煩亂的心境下竟也看的癡迷了幾分:「姐姐的舞跳的越來越好了……」
秦姑姑聞言放下手裡的針線笑:「九小姐說的是,七小姐沒什麼愛好,就喜歡這個,所以比旁人用心些。」
項心敏看著跳舞的姐姐,那麼美、那麼專註,好像她的世界裡只有她的舞蹈,再無其它。
項心敏看著看著,隱隱約約間好像懂了她的冷淡,她的不在意。
在這座龐大的庇護她們成長的宅子裡,她們能改變什麼,更不要說從小就處在旋渦中的姐姐,她是不是早就經歷過這樣的無奈。
項心敏抬頭望望遠方,遠方那麼大,外面的世界那麼精彩、那麼多變,彷彿有無盡的可能等待這她們,好像憑藉這個姓氏,她們能得到一切一切,另無數人羨慕,另人嚮往,可手裡又真的有什麼?
項心慈跳完一曲,停下來,覺得曲子還可以修正一下。
她走到焦迎身邊與她商討剛才曲子的不足,當然也看到了坐在廊下的項心敏。項心敏比她那個娘有本事的多,未來的日子經營的不錯。
至於那串掉了的珠子,重新做一條就好。
…
城門洞開,來來往往的人群重新從四面八方向京中匯聚,人們彷彿一夕間恢復了原有的生活。
莫家的車馬傍晚就到了。
莫家當家主母迎了老夫人進去,如今各房都聚在老夫人的院子聽太醫最後的結果。
客院內。
楊夢嬌坐了一個時辰的馬車,有些疲倦的躺在藤椅中,看著非要與下人忙裡忙外的陶子媚,嘴角無奈的揚起一抹笑:「回到莫府你就那麼高興?」
陶子媚看著倚在藤椅上淺笑嫣嫣的美人,心裡就是高興,莫世子沒死,楊姐姐還在,當然好:「是啊,看到姐姐我就高興。」
「貧嘴。」楊夢嬌望著橘黃色的天色,臉上溫和的神色不減,她是因為進展順利所以高興嗎,不知道莫老夫人怎麼樣了?
楊夢嬌正想著。
暑荷便親自帶人過來報喜:「楊小姐,楊夫人來了,老夫人請您過去。」
楊夢嬌眼睛一亮,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難得露出幾分少女的嬌憨,又立即不好意思的收住:「姑姑,我馬上過去。」
陶子媚看著楊姐姐匆忙梳妝亦不掩溫婉的背影,眉眼也跟著染上笑意,楊家主母到了,姐姐與莫世子的婚事又要提上日程了。
雖然比上輩子晚了些,但楊姐姐一定會更幸福。
……
天氣越來越熱,對即將外放,又剛剛立功回京的莫雲翳來說,奔忙的事情遠比想象的多,如果不想停下來,連續十二個時辰都能佔的滿滿當當。
端莊溫柔的莫夫人既心疼兒子又與有榮焉,忍不住當笑話講給床上的婆母聽:「他呀,出去一遭倒是像長大了一樣,往日我讓他出門應酬就像吃了他一樣。」
莫老夫人聞言過了很久才嗯了一聲:「隨他吧。」
可不是,誰還能約束了他去:「娘,我想在他外放前把婚事定下來。」
「你先問問他。」
莫夫人聞言忍不住看了老夫人一眼,這有什麼好問的,本就是說好的事情,上次如果不是楊小姐突然身體不適,這婚事早就定下了,但依舊笑著說:「好。」
……
眾生入色外人來人往,門牌上的妙手偶得頻頻引人側目。
容度轉著手裡的扇子,身體舒展,心情不錯,一雙綠的眼眸懶洋洋的從窗內向外望去,京中這些人就喜歡玩文昌兩地剩下的東西。
一旁,莫雲翳行雲流水的沏著茶,裊裊茶香升騰而起。青年一身湖藍色交徑高腰長衫,袖腕處用金線點綴,髮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修長的手指沖開深褐色的茶尖,神色嚴肅,氣質沉穩、顯貴榮華:「怎麼最近都沒見你,出京去了?」
莫雲翳將一杯茶放在好友面前,彷彿過往的事情已經隨著某些人的消失,徹底過去。
容度看向好友,覺得有件事,需要要提前跟他說一下:「容家向項家七小姐提親了,項承答應了。」沒有反對就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