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挽辰說得很對,斯人已逝,就算活著的人再怎麼懷念,也只能停留在懷念了。小師娘比其他人更懂得陰陽順逆,大概她的母親早已不在冥府了吧。
如果我去世,應該會去到冥府,但沐挽辰他……
他會去哪裏?
師尊大人讓他也走過冥府,是想讓他魂有歸處嗎?
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巫族似乎並不容於天與地,他們遺世獨立,以前備受尊崇,後來湮沒於歷史。
從巫王山城的鏡中世界、陵寢、法門這些來看,我總覺得巫族總想跳脫輪迴,不想向歷史低頭。
但是沐挽辰對這些看得很淡,如果不是因為有這麼龐大的子民需要他,他也不會沉默的帶領著這些人前行。
我心思紛亂,冷不防手背上突然傳來一陣溫熱。
回神一看,沐挽辰單手靠在車窗上,另一隻手正覆蓋在我的手背上,他正目光沉沉的望著我。
「怎、怎麼了?」
沐挽辰微微眯著眼,將我的手背往另一把稍微推了推:「小王妃,你在開車,走什麼神?」
靠!
我這走神也太厲害了,差點忘了自己在開車。
幸好這段高速公路就是一條大直路。
「……咳,這個,開夜車容易疲勞。」我尷尬的解釋道。
我從倒後鏡瞄了一眼,晦清和尚和他小徒弟將奚伶舟用布條捆起來,然後很寬心的各自靠著車窗睡覺。
沐挽辰低低嘆口氣道:「不如停在一邊,讓晦清和尚開去小鎮,我帶你走法門先去休息,你太累了。」
「沒事、沒事……晦清和尚不認識路,還是我來吧。」我揉了揉眉心。
晦清和尚悄悄湊過來道:「女施主,你還是先去休息吧,這還有好長時間呢,你一個孕婦不該熬夜,老衲很擅長開車的。」
「這個我相信。」我點點頭。
這和尚不止會開車,還會飆車。
「老衲曾經聽一位來求平安的女香客說過,如果孕期熬夜、或者長時間吸入不好的氣味,容易導致流產或者胎兒畸形……」
我一腳剎車踩下去,扭頭看向晦清和尚。
晦清和尚雙手合十道:「千真萬確,老衲不打誑語。」
「……那、那我還是先溜了吧。」我小聲的說道。
晦清和尚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孕婦要有孕婦的樣子,老衲負責把車和人都送到指定地點,放心吧。」
沐挽辰見我同意,立刻下車繞過來我這邊拉開車門。
我目送晦清和尚開車離開,站在涼颼颼的高速公路路邊,遠山和近處全部都是烏漆墨黑的一片。
沐挽辰站在我身邊,有些不解的問道:「你想什麼呢?怎麼覺得你最近有些容易走神?」
「沒聽過一孕傻三年啊……」我鑽到他的懷裏躲風。
「你才不傻,你只是懶得去想而已,你離開這幾天,都有人在問我小王妃去哪兒了,擔心你拋下他們走了。」沐挽辰笑著打開了法門。
我撇撇嘴,因為我現在是衣食父母唄。
苗王城這邊我離開了好幾天,巫王山城那邊我也沒露面,大概會有人以為小王妃吃不了這個苦、跑路了吧?
相對於巫王山城,苗王城這邊比較開放。
外界有一個小鎮,不僅是苗王城資金的收入、還擔負著掩人耳目和秘密接送的任務。
我被沐挽辰帶回巫王山城,在客房裏睡了一宿後,第二天跑下去露個面,穩定一下人心。
之後就出去接晦清和尚,幾經折騰把奚伶舟送到了連瓏的手中。
連瓏看到奚伶舟的時候挑了挑眉:「巫王大人、小王妃,這人與您二位有什麼關係嗎?」
「誒?沒、沒關係啊,為什麼這麼問?」
連瓏檢查了一番,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人除了用來試藥以外,還有什麼值得救助的……」
「呃,難道丟在路邊讓她自生自滅麽?」我看了看毫無血色的奚伶舟。
連瓏嘆口氣道:「小王妃既然撿回來了,屬下自然全力醫治,不過結果如何就不好說了。」
「好的、好的,就算無力回天,我也不會怪你的——」
連瓏狡黠的一笑:「那就好,就怕小王妃怪罪屬下辦事不力。」
我哪敢啊!
且不說連瓏身為大夫、在族群中的地位有多高,光憑他這斯文優雅的外形、冷靜又腹黑的性格,迷妹迷弟都一大票。
「小王妃最近奔波勞碌,身體可有不適?」他抬手示意我把手腕遞給他。
這間木屋很簡單,但因為連瓏居住在這裏,已經被很多自發來幹活的迷妹迷弟們收拾得一塵不染。
連瓏這麼安靜淡泊,他妹連初靈就一言難盡了。
一聽到沐挽辰在這裏,連初靈幾乎是同時出現,我揮揮手示意沐挽辰趕緊走開,那小公舉吵得我頭皮發麻。
沐挽辰也很有眼色,借口去看看長老先溜了,連瓏把他妹妹趕出去,給我把脈問診。
「小王妃家也是學醫之家,想必時時有人看護,您的兩位師姐也醫術高超,十分令人敬佩,小王妃也應該清楚自己身體的變化吧?」他淡淡的問道。
「醫者不自醫,我沒什麼感覺,好像與之前想必沒什麼不適……」我老實回答道。
「稍後小王妃還要去巫王山城嗎?」
「嗯,回去看看重建的進度,而且要回去露面,免得他們以為小王妃跑路了、丟下他們不管了……」
連瓏笑了笑:「在上位者,是這樣的……您看現在還有誰敢冒犯您?初靈都不敢怎呼了……嗯?」
他微微蹙眉,嚇得我心裏一哆嗦,忙問道:「怎麼了?脈象有異常。」
連瓏勾起一邊唇角道:「沒什麼,不可說。」
不可說?
「幹嘛?你猜到性別了?還沒三個月呢你就能猜到?」我試探著問。
連瓏笑而不答。
好吧,我知道有原則的大夫都不會說這個問題。
我對孩子的性別完全沒有偏好,什麼性別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的孩子。
一想到沐挽辰會成為父親,我就有點兒莫名的期待——他會怎麼帶孩子呀?
我對面的連瓏好像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笑得有些腹黑:「小王妃,您有沒有想過孩子的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