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太過黑暗，那刺目的手電筒光芒掃過來，我只能老實躲避，避免被發覺。

江起雲似乎對這裏的情況頗有興趣，燈光照過來的時候，他的虛影如同一陣微塵悄無聲息的散去，大概是跑去別處探查。

不知道拿手電筒的這個人，後背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冥府神祇的目光注視，會不會覺得頭皮發麻。

我老實貓著不動，等燈光掃過後，才小心翼翼的貼著牆往外查看。

那手電筒沒發現我，就關了，然後那人拉上了門縫，慢慢的走開。

普濟寺一定有問題，一座低調古樸的香火大寺廟，怎麼可能突然變得如此沉寂。

廚院有窗格，窗格的扇形很寬鬆，還掉了一根，我沒費什麼力氣就鑽了出來。

好傢夥，一個黑影居然蹲在虛掩的門邊不遠處，偷偷盯著門。

我還以為走開了呢，沒想到居然這麼奸詐。

幸好我鑽出來的地方種著一溜小樹，一陣風過，梭梭聲響遮掩了我的動靜。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起雲弄的。

那黑影蹲了一會，發現確實沒人從門口進出，就站起身慢慢的往外走。

他的氣息不像是正常人。

正常人呼吸總會有一點「濁氣」，這是一種有「重」量的感覺，比如走路就會有「穩重」感。

但這個人輕飄飄的，走路形如鬼魅，卻又遲鈍緩慢，彷彿一個被攝魂的行屍走肉。

後山突然傳來夜梟的叫聲，整座寺院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

晦清和尚在的時候，這裏絕不是如此光景。

他為了幫我哥，二話沒說就離開自己大本營趕去，結果自家變成了這樣！

我心裏不忿，遠遠的跟著那黑影往正殿的方向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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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巍巍，香爐寂寥。

夜梟孤啼，風過青磚。

正殿裏，一燈如豆。

那飄忽緩慢的身影剛轉過正殿的牆角，前山那邊就穿來撕破夜空的拍門聲。

咣咣！咣咣咣！

我心裏一驚，夜空裏驚飛幾隻夜鴉。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

我屏住呼吸，微微閉眼默念神咒，讓自己寧神靜心，不要驚乍。

那轉過牆角的身影頓了頓，正殿裏突然丟出一個東西，彷彿是指令一般，淡淡的一道光往前山方向劃過。

就像是指揮棒，隻飛了十來米，越過正殿前的青磚，那黑影就循著這個光，往前山去開門了。

剛才我拍門怎麼沒人給我應門？

還看人下菜的？

很快，我聽到粗重的腳步聲、夾雜著吭哧吭哧的喘氣聲，從前山那邊一路跑來。

「大、大師父……」

居然是張胖子！他怎麼在我們後面？

「你慌什麼，不要驚擾到聖童，如今正在供奉呢……」那黑影一開口，嚇了我一跳。

這聲音年輕又穩重，一點也不像一個行動緩慢的人。

不對，這聲音不是這個黑影發出來的。

張胖子看也不看這個黑影，殷切的目光不停的往大殿方向看，光線這麼昏暗，也能看到他滿頭滿身的血汙。

他背上的劉菲菲沒有意識，頭和四肢都無力的耷拉著，像一個被抽絲的木偶。

「呼、呼……菲菲她……求求你救救她！多少錢都行！」張胖子語氣中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她是我的弟子……當然不會有事……你把她帶進來……」那黑影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笑意。

張胖子臉色露出一絲喜色，慌忙背著劉菲菲衝進了大殿。

可惡，我這位置看不到大殿門裏啊，而且我不敢再靠近了。

大殿周圍相當空曠，沒有遮蔽物，要偷聽偷看只能貼近牆根，但那樣很容易被發現。

「……慕小喬。」江起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冷不防的嚇了一跳。

我想看裏面……我用口型說道，指了指大殿。

「……後山還有些更有趣的事。」江起雲悄聲道。

我有些糾結，該看哪裏？

「這裏面的人，應該就是幕後主使了！」我指著大殿，有些焦急。

江起雲化出虛影，將我罩住，我立刻貼著漢白玉圍廊往正殿牆根靠近。

屋裏燈光非常暗，只有供桌上一盞燈。

不過燈旁有個光頭，非常亮！

張胖子背著劉菲菲衝進去的時候，大門就緩緩關上，那一瞬間，我從門縫中看到一個緩緩轉過來的面容。

一個眉目清秀、眼神中卻帶著一絲狠厲戲謔的年輕和尚。

年輕和尚……

這不是那個、那個日本和尚？

他之前不是來遊歷、還跑到普濟寺與晦清和尚論法學習嗎？

他怎麼……

哐。

正殿的大門關上了，沒等江起雲將我帶到近處，就隔絕了我的視線。

這傢夥，果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以為是個遊方和尚來跨國留學的，怎麼他能在普濟寺裡霸著正殿頤指氣使？

這麼鳩佔鵲巢，沒人管嗎？！

寺裡原來的和尚呢？

「他們在後山。」江起雲低聲道。

一陣陰風裹挾著我，彷彿推著我往前跑，很快就跑到了後山的幾處建築。

「我記得小光頭說過，晦清和尚看不上那些假和尚，所以不招假和尚來寺裡打工，但是之前因為屍魔的事，老方丈已經遣散了很多弟子，晦清和尚接手後，寺裡嚴重人手不足，多虧了當年的一眾行腳僧，掛單在寺院修行。」我急促的說道。

「……這修行，似乎有點異常。」江起雲輕輕的哼了一聲。

怎麼異常了？

江起雲將我帶到一個有佛塔的院子裏，將我放在院子角落的陰影中。

整個後山薄霧籠罩，江起雲拂袖一揮，一陣陰風徐徐吹散了這個院子裏的薄霧。

「……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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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衣布鞋，精幹枯瘦的僧人，盤腿坐在佛塔前小殿的台階上。

他們的隊形如同一個錐形，最前端指向院中的佛塔。

僧人們撚指靜坐，不言不語、不動如山。

彷彿一樁樁雕塑。

這是做什麼修行？

徐徐的陰風卷過院角，吹到我這裏時，帶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血？

我疑惑的看向江起雲。

江起雲微微頷首。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供奉。」江起雲的下頜微微一抬，指向那座小小的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