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內諱,百靈隱名。經典之中透露出來的「隱韻天音」中,可以看到寥寥幾筆關於魔王的記載。
世間修者並不知道這些名諱是真是假,彷彿一個代號,叫什麼並不重要,不需要刻意記憶,而這些魔王,對名諱也沒有特別的在意。
對他們而言,或許名諱真的就是一個代號,可以隨心隨意的變動。
一念化三千,試天下修行人。
這才是他們的職責。
魔,這個字或許看起來有一些普通、甚至帶著一點「中二」。
但是在太上玄門之中,這個字有兩層含義,其一為魑魅魍魎、妖邪鬼魅。
其二,則是不同於其他教派宗法的特有概念——魔,亦是神。
《度人經》中提到一絲絲隱韻天音,但都非常晦澀,或許還被傳承之人特意「形象化」了。
魔帝究竟是什麼模樣,是太上玄門中的秘密,或許見過的人已成真人,知微通玄,無可言世。
我見過北天黑帝,我聽到他如今用的名諱殷肅白,但他的具體長相,至今在我腦海中只有一個如真似幻的印象。
而眼前這位,我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模樣,只知道他現在、用我哥的身體和模樣,在與我說話!
而且這身體……是真切的在流血。
我側坐在榻上,用力閉了閉眼,撇開心裡繁複紛雜的各種思緒。
好亂……
我捏著我哥的手腕,看著他臂膀和後背上的傷口,用沾了水的紗布擦了擦汙跡。
「……這樣會化膿的,我的包包裡有消毒用品——」我閉著眼,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不管他是誰,這身體還是普通人的身體!禁不起折騰!
我哥的身體怎麼會被他佔據,我原來以為、找到大毛和我哥,再怎麼不濟也能想方設法撈回來,結果現在——
這根本不是我能應付的!
「嗯?」他略微哼了一聲,勾了勾手指。
我的隨身物品被丟在這房間的角落處,突然從帷幕外面飛過來「砸」到我懷裡,嚇得我從榻上跳起來。
他低沉的笑了笑,那聲音,冰冷低沉又帶著一股惡作劇的得意。
「……」就是他,肯定就是他!
在蜃珠所在的那個法陣片區中,數次出現在我耳邊的冷笑聲就是他!
我哥也是這樣著了他的道?
「快點。」他勾起唇角笑了笑:「這身體還不能壞。」
這句話聽得我眼皮狂跳,什麼叫不能壞?都已經被你佔據了——
「我哥呢。」我強裝鎮定,掏出藥品開始處理傷口。
傷口倒是不致命,就是深深淺淺的,彷彿是經受不了地洞中那強大的劍氣,反噬了身體。
「你哥……不是好好在這裡嗎……」他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
但他臉上露出來的笑容,透著一股陌生而危險的戾氣。
我收回目光,低聲道:「你佔據我哥的屋舍,想做什麼?」
「……玩玩而已~~魔試之年,正該群魔入世,這是天道輪迴,偏偏有些神祇想要阻攔,可笑!」他冷哼了一聲。
他口中的神祇,大概是指殷肅白吧……
同樣身為魔帝,但按照以北為尊的規矩,殷肅白應該地位略高。
「那是因為——」因為殷肅白的禦靈總真靈符下落不明啊,如果群魔入世,失去管禦,難免會失控。
「因為什麼?」他眯了眯眼,湊過來盯著我。
我張了張嘴,強行把話語咽下去。
不知道這事在魔界是不是機密……我還是不要亂說了。
殷肅白想盡辦法隻身入世,就是為了低調的尋找禦靈總真靈符,這事情若在魔界是機密,我要是不小心說了出去,群魔會不會造反啊?
這魔界之人,就算一個個性格各異,但有一個共同點——能動手就盡量不動嘴。
以力服人沒錯了。
而我就是最底層的戰五渣。
「因為……因為……仙家尊神都不願意看到平衡被打破吧……人世間苦難也不少,這才太平了百來年呢,對你們來說,應該就是睡一覺的時間吧?」我強行轉變口風,也不知道自不自然。
他眯著眼又靠回另一邊手枕上,不置可否。
我快速處理完傷口,看著後背上交錯的傷口有點發愁,沒法一個個貼,乾脆全包上吧。
他抬著手相當配合,只是在貼近的時候,低低在我耳旁說道。
「慕小喬,魔試人間,你已經不合格了……」
五帝大魔,即天王也。現魔王相,以試學人,人若識之,與彼俱化,其魔各現帝相,升度爾身。
我看著我哥的鎖骨,心想不合格就不合格吧,只要你趕緊從我哥屋舍裡滾出來……
「包好了,你怎麼才肯放過我哥。」我低聲道。
他見我沒反應,挑眉道:「放過?這麼好用的屋舍,為什麼要放過?」
「你要試我,我已經上當了,也掉到這不知名的地方,目的已經達成了不是麽,佔據我哥的屋舍做什麼?」
「不知名的地方……」他笑意漸濃,冷笑了兩聲,抬手一揮,一旁架子上的外披飛了過來。
這是一件墨色丹邊的大氅,綉著華麗的玄色暗紋,光線折射下,似乎是一隻展翅的鳳。
「來,我帶你去看看這不知名的地方……」他伸手捏著我的手腕,我有些排斥,但我哥的體膚氣息、讓我沒法從骨子裡生出那種「我要拚命」的意志。
走出這間宮殿,往前面的大殿走去,我看到奇異的一幕。
大毛坐在一個錦繡團墊上,周圍放了一堆不知道什麼破銅爛鐵——啊,各種金蟾蜍啊、銅鳥啊、銀碗啊、玉盞啊……
還有幾個侍女一般的人,正保持距離圍住大毛。
大毛往東邊爬爬,幾個人圍成的圈就往東邊移動,大毛站起來搖晃著走幾步,幾個人立刻張開雙手隨時準備接住。
我嘴角抽了抽:「這是幹嘛?抓周嗎!我家大毛已經兩歲了!」
話音一出,在空曠雄偉的大殿中迴響,所有人都往我這邊看來。
大毛一看到我,懷裡抱著的一隻金色癩蛤蟆也不要了,就往我這邊飛快的爬來。
我立刻蹲下伸出一隻手,結果大毛不是沖我來的,而是一把抱住了身旁扣著我手腕的「我哥」。
我哥眉頭微微一皺,看樣子抬腳就要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