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心裡一直偷偷預想過最壞的情況。比如說大毛已經沒了,或者重傷,或者找不到了……
但是沒想到大毛居然好好的坐在那裡。
他還穿著連體的小棉襖,可能被妖獸叼走的時候弄破了一些,現在看起來像穿著開襠褲。
這肯定是真的,因為露出來的紙尿褲上還勒著一條尿布扣、那個尿布扣很貴的!
我忙低頭抬手,用言沁給我的手錶看了看——這種特製的秘密定位器,就算沒有衛星,也能在小範圍內互相感應。
果然很明顯的一個小點出現在錶盤上,方位很近。
我哥捏著我的手腕,看了一眼錶盤,隨即暗暗咬牙罵道:「小兔崽子,叫你亂跑!」
他轉身就朝骨架裡鑽進去。
這骨架不會塌吧?我不放心的看了看四周,都是白骨堆成小山,這巨大的骨架就像是門房屋脊。
「晦清你們在這裡等著,不要全都進去了。」我提醒了一句,跟著我哥往裡面走。
晦清愣了愣,嘟囔一句:「是看我的錫杖能當柱子吧?」
額……我沒這個意思。
不過晦清和尚關鍵時候還是很靠譜的,他留在外面我也放心邪。
「哥你小心點。」我貓著腰快速跟了上去。
我哥不用我多說,他已經將救生繩扣在自己腰上,然後將一頭丟給我,我在自己腰上繞了一圈,又丟出去給晦清。
不過十幾米的距離,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大毛坐的地方比較黑,那裡是這巨獸骨架埋入山裡的部分,他坐在地上,手裡還抓著毛絨玩具。
聽到我們的聲響,立刻轉頭看了過來。
「嗚嗚……嗚嗚……」大毛立刻揮著小手準備朝我們爬過來。
「別亂動!」我哥突然大喊一聲,我被嚇了一跳,大毛也被嚇了一跳。
我哥很少會這麼吼家裡人,我都有點認不出他了……好像變了個人。
不過,我很快就感受到了異樣,這副骨架似乎只是山洞的入口,裡面黑黝黝的如同地宮,不知通往何處。
因為晦清和尚震塌了一部分塵土,使得能見範圍擴大,不然我們還看不見坐在這裡的大毛。
大毛也不算特別小的嬰孩,有兩歲了,而且因為他特殊的生活環境,有專門的勤務人員照料,養得白白壯壯。
這麼「可口」的美食,居然毫髮無傷的坐在這裡,真是匪夷所思。
「嗚嗚……」大毛似乎說不出話。
大毛從小就是個好動的,外號掃地機器人,會爬的時候,我們家一樓的地面每天都被他蹭了個光潔。
現如今被我哥吼了一句,居然老老實實的坐著不敢動,憋得眼淚汪汪,恐怕很快就要大哭一場了。
「哥,你小心,這裡的地面很松。」我不放心的提醒。
妖獸不同於一般的野獸,它們有自己的思維和行動目的,這種洞穴裡不知道有多少岔路和小洞。
嘩啦啦……
一聲輕微的響動從腳邊傳來,有些泥土陷了下去,好像被震碎了土殼,落入更深的地洞中。
我哥趴下身體,用手試探前面的地面,一點點的朝大毛爬過去。
我跟在後面,用小手電筒增加可見度。
恍然間,那隻如影隨形的蝴蝶又出現了,這次停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顧不上管,抬手拍了拍肩膀,懶得管這蝴蝶到底有什麼目的。
此刻我的目光盯著前方,深怕突然竄出一隻妖獸。
很快,我哥就到了大毛的身邊,他一把抓住大毛的小胖腿,將大毛飛快的扯到自己背上。
「小兔崽子,這時候知道保命了!」我哥暗暗罵了一句。
他掉轉頭回來,我才發現大毛嗚嗚的手舞足蹈,原來是因為口中含著我哥的銅符。
……慕家的銅符,傳長子長孫的。
「大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然言沁——」我喜不自勝,迫切的伸出雙手去接大毛。
我哥離我越來越近,突然地面開始微微晃動,那些塵土就像沙漏,飛快的往更深處的洞中漏下去。
猛然間一道強光刺來,穿透了山壁岩石、白骨塵沙。
這光芒太刺眼,讓我們瞬間眼前一黑。
「小喬——」
「哥、大毛?!」我伸手往前摸了摸、明明很快就能接到他們了啊!
怎麼、怎麼好像不見了?!
「晦清、晦清!外面怎麼了,快拉我們——」我一邊往前摸索,一邊閉著眼扭頭大喊。
一陣冷冷的風突然從頭頂吹來。
那種冰冷,帶著陰寂的悲涼和肅穆。
……這是幻覺嗎?
這一剎那,我彷彿聽到了江起雲的呼喊。
「小喬,慕小喬。」
「起雲?是你嗎?」還是那個戲弄我的人在裝神弄鬼?
「過來,伸手。」這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
這是他,真的是他。
可我猶豫了,我在往前摸索、我只差一點點就能接到大毛了!
大毛和我哥就在我身前不遠處啊、可是如今我看不到他們!
「小喬——!!」我哥的聲音越發急迫。
「我在這裡!」我回應了一聲,然後扭頭努力睜開眼睛。
白光之中我彷彿失明了,我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一篇白茫茫。
極端的黑、和極端的白一樣。
沒有色彩。
我看不到任何人和事物,只能憑感覺,回憶剛才我哥和大毛的位置。
「起雲,是你嗎?我哥和大毛他……快幫幫我!」我焦急的喊道。
「把手給我。」江起雲的聲音變得有些急促。
「小喬你在哪裡!拉我一把!快把大毛接過去!要掉下去了——」我哥焦急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分不清方向,憑著本能往前面爬了幾步,胡亂伸手亂抓。
忽然間,我抓到了一個小小胖胖的手腕。
軟軟的,帶著溫度。
「大毛!哥!我抓到大毛了!」我激動得快要飆淚,什麼都顧不得,用力把大毛往我懷裡扒拉!
可這一用力,我的身體猛然間往前一傾,彷彿從懸崖邊上傾倒一般,整個人天旋地轉!
嘎吱——
腰上的救生繩傳來一聲緊繃的聲音,劇烈拉扯的痛,彷彿醍醐灌頂。
白光消失了,我聽到了晦清和尚焦急的聲音:「快回來!慕小喬!回頭啊!」
怎麼了?
我有些懵。
我手中還抓著大毛的手,這觸感真切而溫暖。
可為什麼……我吊在一個巨大坑洞的邊緣,我一隻手拉著大毛,另一隻手還沒有抱緊大毛的背。
而在大毛的身下,我哥吊在那裡,雙手將捧著大毛的腋下,將大毛舉起來。
「慕小喬,回頭。」江起雲冷冷的聲音,從更遠處傳來。
我回頭了,晦清在洞口,用錫杖撐著巨獸骨頭的獠牙。
江起雲淡淡的身形,如同浮光倒影,虛虛懸浮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