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人對我不是死心塌地的服氣，但他們供奉的尊神是我孩子親爹，這幫人不至於不知輕重。沈青蕊接到我電話的時候壓著怒火問：「你找我做什麼？」

她聲音裡一股子抗拒，我覺得有些好笑：「……我讓你帶十個內門弟子來，你人呢？」

「人不是給你派過去了嗎？！」沈青蕊吼了一聲。

我眼前確實站著十個穿著中式服裝的弟子，但沈青蕊沒來。

「我是問『你』人呢？沈青蕊，你別給我裝傻，我讓你帶著弟子過來，不是讓你派弟子來敷衍我，現在離行動開始還有一個小時，你如果趕不過來，以後就不用再在沈家出現了。」

「你算什麼東西！沈家是我家！你——」

「我是沈家的代家主，沈老太太還沒駕鶴仙遊呢，你就想抗命？來與不來，你自己掂量！」

我皺眉掛斷了手機，眼前十個弟子面面相覷，他們以前都是聽沈青蕊指揮的，現在面對著我有些茫然。

「……別緊張，裡面或許有法陣結界、還有一些附身在生人身上的亡魂，這些亡魂都飄蕩了四百年，你們遇到的話，第一要注意自保——」

「啊？」幾個坤道瞪大了眼睛。

我蹙了蹙眉：「怎麼？我說錯什麼了？」

「不是、不是，只是我們從沒聽過第一條就是自保……一向都是要先下手為強什麼的……」她向我解釋道。

我擺擺手：「先自保，我不想看到自己人有損失；這些亡魂數量眾多，一個個都是幾百年的老鬼了，你們小心為上，不要冒險。」

他們點了點頭，看我的眼神也少了些緊張。

我不知道這些內門弟子的水平如何，擔心他們出意外，說真的，我就隻「信任」沈青蕊的道術，畢竟我親眼見過。

她要是不來，豈不是把我的命令不當回事兒？

其實我不在意她怎麼看我，叫她來主要是為了增加戰鬥力。

盧警官將我倆叫到一邊：「那個短髮女人肯定不同尋常，等會兒咱們目標主要是她，其他的交給別人處理。」

我哥摩拳擦掌：「行，小爺我要看看這女的到底是什麼來頭！」

「小心點，她有槍。」我皺眉提醒道。

盧警官勾勾手指，有人為我們套上防彈背心：「對方只要敢拔槍，我就開槍沒商量，老子在部隊是可是兵王，我就不信她快得過我！」

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警*察破門破窗、動作行雲流水，讓我心裡砰砰跳，有種近距離觀看大片的感覺。

衝進去的警員迅速往二樓三樓衝上去，我帶著沈家的人貼著樓梯去堵地下室。

小孽藏在我的挎包裡，它按捺不住的伸出頭來提醒我：「這下面氣場好亂！」

「是好臭才對吧？我已經聞到腥臭味了！」

這地下室只有一條走廊、兩邊有很多小房間，看起來像提供特殊服務的紅燈區。

盧警官想要衝下樓梯，被我哥一把扯住：「你不要命啊！這種時候得讓我們先上！」

我哥抬手扔了一張破邪符咒，掐五行火訣化了符。

符咒的火光泛著幽綠色，沈家的弟子立刻抬手掐好劍訣，拿著自己善用的符咒和法器戒備。

劍訣是使用廣泛的道家指訣，代表持劍破邪。

右手大指壓住無名指、大指指尖掐在小指二三關節之間的酉文部位，中指食指併攏伸直。

劍訣在行符之時不可少，江起雲抬手在空中畫符時就是掐的劍訣。

因為不知道那鬼公主到底有多厲害，所以我把紫霄如意和小孽都帶來了，不過我不敢讓小孽亂跑，怕警察蜀黍發現它是保護動物而抓走。

所以此刻，小孽只能頂著兩顆小星星縮在我的挎包裡當軍師。

那張破邪符咒卷著幽綠色的火焰緩緩飄落，在符咒落地熄滅前的一瞬間、阻隔的結界瞬間破開，一股邪氣衝天暴漲——

晦暗冰涼的邪氣如同刀鋒刮在臉上，打得我們眼睛都睜不開！

黑暗中肆虐的鬼叫瘋狂的撕扯著鼓膜，這些都是四百年前的慘死冤魂。

他們生前秉承著大義、抵抗如同屠夫般的敵人、在慘遭虐殺後怨氣衝天圍繞在「主人」周圍。

他們不求超度、不求輪迴、在朱微媞的地洞墓穴裡壓抑了四百年，現在的瘋狂可想而知。

朱微媞最終也沒能超度這些鬼魂的怨念，她自己的怨念都沒能消弭，還談何悟道！

這些鬼魂早已變成了壓抑扭曲的邪靈厲鬼。

想到這裡，我眯著眼跨前一步。

「小喬！」

我哥的聲音焦急，可我顧不上回答他。

左手小指橫過無名指背勾住大指、中指彎曲掐掌心橫紋，二指朝天、無名指伸直。

右手大指壓住中指、無名指下扣壓住大指，食指小指朝天。

紫微伏魔印。

雙手掐訣難度很高，還是不一樣的訣，要在瞬間掐出來更加困難，但此印威力極大，讓我後腰藏著的紫霄如意瑞光乍現！

泛著紫氣的光芒壓過了邪氣，那些淒厲的嘶吼戛然而止——

不能掉以輕心，這些老鬼好不容易離開地窟，哪會這麼容易就消停！

如意的光芒漸漸收斂，我二三指屈曲，大指掐無名指中節線，立獄收邪。

鬼門從腳邊拔地而起，豁然洞開，面對著樓梯口下面的黑暗。

一切都止住了，陰冷、邪氣、還有狂暴的嘶吼。

直到一聲低泣打破了沉寂。

那聲音彷彿暗夜中花瓣上的露水，隨風滴落。

「嚶……是他讓你來的嗎？他要你來替天行道、收了我們這些苦命的人？」朱微媞的聲音在黑暗中飄來。

「……他是尊神，注意你的稱謂。」這鬼公主用「他」來指代江起雲，讓我莫名有些不悅。

「尊神……哈哈哈……對，真是『言而有信』的尊神啊！」她嘲諷的笑道。

「他已經給了你慈悲，是你悟不了正道。」我皺眉說道。

「正道麽……人間滄海桑田，何為正道？我終於親眼看到人世的變化了……」她的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一陣高跟鞋輕輕敲在地板上的聲音。

盧警官抬起了槍、一手拿著戰術手電筒，兩手交叉瞄準。

那一束白光中，浮現了一張雪白的女人面孔。

齊肩的短髮，光潔的額頭，犀利精明的眉眼，高挺小巧的鼻子。

還有……染滿鮮血的嘴唇和下巴。

「慕小喬……我們又見面了。」她沖我嬌柔的一笑：「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