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特別敬畏白無常，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邪氣與乖張，而且他的嬉笑中帶著一種瞭然通透。他一個眼神、一句話語、甚至一個尾音，就能讓人覺得他話中有話。

他是十大陰帥，算是冥部眾神的中堅力量，除了管理冥府的尊神們，他就是千百年來遊盪在陰陽兩界的「老油條」。

白七爺的地位是隱形的，就連江起雲也說過他在人世信眾太多，力量難以想象。

他同我們來到西嶺村的舊址，微微皺眉道：「這裡氣場好亂啊……陰陽之氣沒有調和，這樣的地方怎麼修仙悟道？」

「前兩天才陰氣鋪天蓋地一次，可能擾亂了氣場吧……這裡的地勢不錯，開大帳的山形，是一處不錯的陰宅地。」我撇了撇嘴。

江起雲給鬼公主點的地方，錯不了。

白七爺搖頭道：「當年這朱微媞在冥府也很有名，當時冥府鬼滿為患，她在人世間超度了不少人，所以對冥府有功，雖然她的個人生活有些不堪入目……但就算是惡人，只要行善，賞善司一樣會給她增加善報。」

我哥摸了摸下巴：「七爺，怎麼個不堪入目，能否詳細解釋一番？」

白七爺抬起大袖子嘻嘻笑了幾聲：「怎麼？慕小哥有興趣陪她雙修？」

「雙修就免了，我只是覺得她這人既然邪淫，為什麼還有那麼多死鬼追隨她不願往生？」

「這個嘛……她是皇族遺脈、又在民間組織抵抗、保護漢人、超度亡魂，還是有功勞的……如果不是因為天下大勢無人能逆轉，她或許也能修成地仙。」

他笑道：「人心是最複雜的，可以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作惡；也可以背負惡名來行善，哼哼……」

白無常是後天鬼神，常年遊走於人間，雖然是道家的神祇，但只要是華夏之土，佛家也供奉他們。

他拖著寬大的白色水袖，飄飄然的往下面村子飄去，我哥在後面喊道：七爺小心有結界啊！

白無常邪氣的一笑：「那我就拘了她！四百年她還沒有修成鬼仙，嘻嘻嘻……看來帝君大人的慈悲浪費了。」

仙途漫漫啊！

我現在也是老實修仙的一名凡人，雖然捷徑無數，依然不能輕易的煉陽氣歸於天，說不定江起雲最後會嫌我笨。

我哥拉著我的手，他手心的溫度有點涼，那一點點薄汗都是冷的。

「哥……你要是不舒服要說出來，千萬別硬扛啊。」我憂心的說道。

「哪有什麼不舒服，找到原因、做個禳星就沒事了，怎麼你和沁丫頭都這麼緊張？」我哥皺了皺眉。

「因為我們都很重視你、很愛你，不想你有事。」我無奈的說道。

「沒事沒事……嗯，這是什麼鬼東西？」

村口的風將一塊乾枯的牛皮紙吹到他的鞋背上，他彎腰撿了起來，在指間撚了撚：「我擦，乾枯的人蛻吧？！」

他忙不迭的丟開：「那天，老妖怪不是進屋去了、出來就變了個樣嗎？他說是人蛻，我懷疑他將人剝了皮用秘法保存在屋裡，需要改換模樣時就用畫皮的法術——那天他身上的藥味應該是福爾馬林。」

我難受的咽了一口唾沫：「別說了……」

那老頭的喉結讓我印象深刻，就像一個乒乓球在布料下滑動。

「別怕，有七爺在，這次應該不會直接起衝突，上次那鬼公主不也退回了地下洞穴？說明她還是懂得敬畏的。」我哥安慰我。

但願吧。

江起雲給她的時間只剩下二十多年了，她如果還沒能悟道成仙，那肯定就只有墮入邪道一個後果。

那時候怎麼辦？由法師來解決她？

白七爺飄飄然的穿過村莊，他路過小院時淡淡一瞥：「好重的死氣，小娘娘，你要記住這種感覺……這種死氣，說明這裡發生過殺戮。」

「哦……多謝七爺。」我後脖子發涼。

「那個老妖怪呢？」我哥皺眉道：「跑了？」

他踹開木門，破敗的屋子大門緊閉、一把生鏽的大鎖掛在上面。

「老妖怪，在嗎？！不出聲我去鏟你家主人的墳頭了！」我哥沖裡面喊了一聲。

白無常微微眯起了眼：「這裡死氣這麼重……莫非……有死物在裡面？」

「可這裡沒有鬼啊……」我接了一句。

「這裡的鬼都歸那個鬼公主管轄，她需要鬼的陰氣來維持形體，畢竟下葬的時候只剩一個腦袋了。」

我哥抽出手電筒和乾坤法劍，他小心的穿過院子，剛走到屋子門口就罵道：「好臭，這裡面肯定有屍體……」

門上那把大鎖的形狀古樸，是一條魚的形狀。

這是古代的魚形鎖，鎖芯不複雜，主要是這個形狀有寓意。

魚是「死不瞑目」的，將鎖做成魚的形狀，取不閉眼之意來日夜守護。

不過寓意再好也防不住開鎖的人技術高超。

開鎖是太爺爺的基本技能之一，也是慕家長子長孫闖蕩江湖的拿手技巧。

我哥開各種古代的鎖具可以閉著眼來，很快他就用工具打開了這把鎖，他在手裡掂了掂，沒什麼兇惡之氣，收走！

白七爺第一個飄進去，他用袖袍捂著鼻子到：「這裡好像個人肉作坊，誰這麼有興緻，還醃起來呢~~」

我哥說道：「七爺，這叫福爾馬林。」

我在門邊捂著嘴瞟了一眼，裡面的地上放著好幾個大號的玻璃罐子，裡面保存著整套的人皮。

那扭曲的肢體泡在水中，空洞的五官和毛髮看起來無比驚悚！

「真噁心！這已經不是修仙的人做得出來的事了！」我哥啐了一口。

白無常冷笑：「這些都是之前來這荒村探險的人吧？」

我忍著噁心，小心的問了一句：「架子上那瓶黃色液體是什麼？」

他倆轉頭看去，架子上還有一瓶黃黃黏稠的東西。

白無常眯起眼湊近些觀察，然後冷笑道：「難怪呢……人皮在這裡，屍體卻不在，製成人油了吧。」

嘔……

我哥罵道：「就是這東西混在胭脂裡？有病啊？！真特麽噁心！」

白無常冷笑兩聲：「人油其實就是人體的膏脂，很多年前，就有方士獻給宮闈中的貴人們，據說……有保持容顏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