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盟約」沒有用，那又要如何？我驚恐的盯著沖默。

他懶洋洋的枕著單手，趴在供桌上，低聲說道：「你啊，老實獃著吧……誰叫你慕小喬在我們北方很有名呢……」

啥？

「我從沒到過魔界，為什麼會在你們北方很有名？」我忍不住問道。

難怪剛才我對老道人自報家門，隻說了自己姓慕，那位尊上出現的時候就疑惑的說了一句：「……慕？」

要說我在冥府有名，我還相信，畢竟江起雲曾經在冥府與我禮成，大肆宣告了冥部眾神，所以哪怕最偏遠山溝裡的小鬼差，都知道冥府有小娘娘。

可是魔界北方——我連魔界多大都沒概念，北方又是個什麼概念？我怎麼會很有名？

「哈……我不是說了嗎？前段時間，有人在空間的夾縫中蓄養了屍魔，為了吞噬小妖小魔和幽魂碎肉，漏出了一部分到了魔界，吸收了魔界不少東西。」沖默聳聳肩。

「我們也曾派人多次消滅那混沌的醜陋怪物，但因為它的主體並不在魔界，就算消滅一部分，也會繼續生長，煩不勝煩。」

「而那個怪物的身體中，有一個在其中遊盪的人頭，總是念叨著慕小喬、慕小喬……所以，我們很多人認為那個魔就叫慕小喬。」

我一陣惡寒，那巨大混沌的屍魔，居然被認為叫「慕小喬」？

「你們說的前段時間……大概是多久？我與屍魔爭鬥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小聲的問。

沖默聳聳肩：「我們界限不同，時間當然也不同，這就是不久前的事情，尊上對這種情況很生氣……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

其他一些原因？我好像聽到了重點。

他頓了頓，又開始喜怒無常的吼道：「你問這麼多幹嘛！說了你也不懂！」

我縮了縮脖子，你多說點我才懂啊。

我發現只要是修行的人，不管正道邪道，似乎都有點兒不屑於扯白撒謊。

沖默也是個「耿直」的，但他並不傻，能說的他就會毫不在意的說，不能說的——比如他提到的「其他一些原因」，他就隻字不提了。

不管我怎麼試探，他都不說。

我也不擅長套話，問到口乾舌燥了，只能自己閉嘴不言，就聽沖默在哪裏說我、以及「我們」凡人又笨又弱。

「你倒是沉得住氣。」沖默說了半天，看我不吭聲，有些無聊的玩起我的玉如意。

「這東西好像只有在你手上能幻化劍氣……你也不想會使劍的樣子，白瞎了這麼好的東西。」

「喂，跟你說話呢，你縮在床角幹嘛？」

我隔著床柱的雕花木欄，摸了摸我身上，小挎包背在衣服裏面、外套太長剛好遮住，似乎沒有被發現……

沖默應該是被派來看守我，他百無聊賴找我說話，我為了不讓他發現我在動，想方設法的順著他的話頭說下去。

「……我為了能多活一會兒，盡量保存精力不行嗎……」

「哈？」沖默好笑的顛了顛玉如意，搖頭晃腦的說道：「有時候吧，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傻、還是聰明。」

他頓了頓道：「你的一切情況，我上次已經彙報給了尊上，其實不管你說實話、還是閉口不言，都沒意義……我上次已經提醒過你了——對於比你強大的魔來說，服從，才是你活命的機會。」

「……那還要謝謝你啊。」我低聲到，一邊小心翼翼的伸手到小挎包中。

上次就被沖默猜到了冥婚和靈胎的事情，他還拿走了我的血，不過這次是換這位尊上親自動手了。

「剛才……如果你敢糊弄尊上，你現在就不是好好的坐在床上，而是被剝光了吊起來、讓那些小妖小魔來嚼你的手指腳趾……」沖默故意用那種威嚇的語氣說道。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無聊，撇撇嘴道：「你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好玩……除了哭的時候看起來生動些，其他時候都木木獃獃的，真不知道冥府尊神喜歡你什麼……看來我們尊上也不喜歡你，不然怎麼就把你丟在這種破爛地方、他自己走了呢？」

我的手摸到了挎包中一個沉寂多時的東西——好久了，上次動用這個東西大概是三年前。

「你們尊上……走了？」我心裏燃起一點希望。

「有了你的血盟，自然要去彌樓宮嘗試能否打開更大的通道……怎麼？你還希望尊上留在這裏陪你？！！」沖默一臉嫌棄的表情。

不不不……我是覺得萬幸萬幸。

我膽子稍微大了點兒，手裏快速動作，將包包裡「塵封」許久的這個東西小心翼翼的打開。

「這種小破地方！尊上逗留一下都折損了威儀！你還以為尊上會迎你去清凈之世？！你這女人除了看起來水潤一點、哭起來凶一點，沒別的滋味了，尊上只是拿你當個工具，你就別妄想了。」

是是是，你們尊上最好、是你們所有人的偶像。

我有些哭笑不得，魔還真的是執拗自傲。

沖默堂堂一城一池之王，被派來看守我，估計他心裏窩火，所以一個勁的貶低我，來打發這無聊的時間。

其實也不算貶低，我本來就是個小角色。

「咳……你、你為什麼會來看守我？」我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沖默的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他站起來嚷嚷道：「你以為我想來？！尊上看你乖覺懂事，就大發慈悲的叫我來看著你！」

「如果換其他人來，你還想好好坐著跟我說話？！不把你踩在地上折磨一番才怪——我們可是很不喜歡慕小喬這三個字！」

他在供桌後面走來走去，並沒有靠近我，難道我成為他們尊上的工具，他們連帶著給了我一絲絲「人權」？

我看他沒有衝過來，膽子更大了，手中的動作更快——幸好這雕花木月洞床能遮擋身形，不然我這動作越來越大……

我的小挎包之中，有一些顏色奇怪的符紙，其中有沈家秘藏的紅色、還有我爸給的幾張神仙一般的粉紅色奇葩符紙。

這些符紙，有些是有符文的，有些是空白的。

而沈家那幾張紅色，上書霸道的五雷訣，我偷偷貼在了雕花木床的裏面。

我準備妥當，故意說道：「你能把我的玉如意還來嗎……就算要殺人奪寶，你也不會用啊……」

「呸！你這破如意，我就拿著活動活動手指而已！稀罕！」

……太耿直了，我簡直感激太上玄門有不妄語虛言的戒律了。

沖默將紫霄如意朝我砸過來，直直落在我腦門兒上，砸得我眼冒金星！

「喂，你……這麼慢都躲不開嗎？！」沖默愣了愣。

我捂著額頭，一手握著玉如意，頭昏眼花的說道：「沖默，你們尊上說得對，你還真是個慈悲的人……」

「少廢話……你別想自殺，你動一下我都能讓小魔把你手咬成兩截。」他勾了勾手指，珠燭光照不到的黑暗處立刻爬來幾隻尖牙利嘴的小妖獸。

我已經打開了挎包中最後的「機關」——

左雷右霆，我雙手握雷訣，五雷符精光乍現，整個月洞床被雷火劈焦，床邊的妖獸消為齏粉。

整張床火光獵獵，沖默被我這自（河蟹，必須河蟹）焚一般的舉動弄得愣了。

「慕小喬，你想讓自己化為飛灰？」他蹙起眉頭。

「怎麼可能……自殺也是深重的罪孽，我身為冥府的小娘娘，輕易不會做這種事……不過……」

「不過、慈悲善良，終歸是好事……說不定有時候能救命呢？」

話音剛落，一股力量，猛地將我往下一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