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去警戒線附近,宋薇遠遠就看到我了,她把相機甩到肩上,將我拉到邊上說道:「你還是別看了,人都斷成兩截了,看了肯定嚇哭你。」我也沒這麼弱吧……殘肢斷臂我又不是沒見過。
「聽說車子快得飛起,附近加油站的員工看到車子撞上了護欄,聽到巨響時候車頭都燃了,人被甩出去,砸在防護欄上斷成兩截……」宋薇皺眉道:「聽交警說要查查是酒駕還是毒駕。」
「為什麼大半夜會開車來這種地方……」我看看四周,這裏很荒涼了。
「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找刺激,她也不是什麼好人,不過逝者已矣,我也不多說了……大半夜的叫我來拍這些……真是……」宋薇皺著眉頭,低頭看自己拍的照片。
周圍陰森寒冷,就算有人來處理這起「意外」,也悄聲低語,安靜得如同默劇。
我看到隔離護欄上大片的血跡,要多大的力量一個人才會被撞成兩段啊……地上白布蓋著兩截扁扁的屍身,看著就心驚膽戰。
一個加油站的員工坐在路邊,宋薇去採訪,我跟著去聽了一耳朵。
那員工是第一個看到車子以詭異的線路撞上了隔離護欄,他值夜班,在便利店裏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外面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嚇了一跳,推開玻璃門查看,就在那是,車子在路上懸著圈,以很高的速度撞上了護欄。
「我看到有個什麼東西直接飛出來了……當時沒想到是人,我還一邊報警、一邊拎著手電筒去查看……車子我沒敢細看,車頭起火我怕爆炸……就、就看到一個人的下半身……」他瑟瑟發抖,捂著臉說道。
「沒有其他人在現場嗎?」我忍不住問道。
那人搖搖頭:「我們加油站的員工有兩個在睡覺的,是被我喊下來的,其他就沒人了……甚至路上都沒車經過。」
大半夜的沒車很正常,問題是鍾瀾瀾怎麼會大半夜開車出來……
「慕小喬。」江起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回頭一看,他微微蹙眉,示意我過去。
「你找到七爺了嗎?」我忙問道。
江起雲點點頭:「果然是之前漏出來的鬼修……」
「什麼意思?是從冥府跑出來的?」我問道。
江起雲沉聲,微微嘆了口氣道:「之前你被擄走,我欲在虛危山後打開通往魔界的通道……」
「被紫微老頭及時阻止,立刻將我召回紫微垣,那時候,是白無常在善後。」
我點點頭,對,我到冥府的時候,虛危山那裏就是白無常在坐鎮。
「紅蓮業火對空間界限的焚毀,威力很強,當時我雖然沒有打通界限,但是也撼動了兩界的交集,有些東西乘機漏了出來——他們在火焰燒毀自己之前,逃到了世間……」江起雲不悅的皺起眉頭。
我心驚膽跳,倒不是怕這些怪異狂邪,我怕,這算在江起雲的頭上啊。
「……魔界是被禁錮的所在,法力強大的人無法通過現有的界限,不必擔心,能漏出來的都是一些小妖小魔。」江起雲安慰我道:「冥府搜捕一番即可,以前也有空間交集傾斜的時候。」
「那這個……我連見都沒見到的女鬼,也是從裏面漏出來的?」我問道。
「對,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女鬼,按在冥府的記載,這女鬼生前修的邪道,是黑白無常一起押解的,一直關在虛危山與妖魔互相侵蝕,直到上次空間傾斜,她落入了妖魔界,這次趁著界限撼動,乘機又逃回了人間……白無常說,在業火燃燒界限的那一瞬間,他恍惚看到了這個女鬼……自那時起,他就有意無意的在追捕。」江起雲簡單的向我解釋。
能讓白無常認出來、還親自追捕的女鬼,肯定不同尋常。
「七爺是不是跟這個女鬼有過節?這女鬼一感受到他出現,就立刻遁走。」我問道。
「過節與否我不清楚,但白無常盯上她,肯定有特殊的原因,那女鬼是鬼修,不同尋常鬼魂,能聚散自身陰氣,能附身於陰暗邪穢的人身上,也能短暫顯形蠱惑生人,但要抓捕她卻很難。」
「為什麼啊?」我想不通,白無常在我心裏,就是鎖鏈一套,拉著鬼魂就走的那種,怎麼會對著一個女鬼束手束腳。
江起雲向我說了挺多,此時不太願意繼續說了,只是冷笑了一聲:「……凡人大多耳聾昏聵,會將鬼『請入屋舍』,若強行抽離,多少會傷損生人魂魄,何況,還不一定能聚散成氣的鬼修。」
能稱得上鬼修的,身前死後最少也得有好幾百年的修為吧?而且這女鬼還曾經逃到魔界,說明她的修為已經遠遠超過普通的百年老鬼。
「鬼修……是否都是作惡的?」我不解的問道。
江起雲微微搖頭:「……仙道貴生,若殘害生靈,自然就偏離了正道,並非所有的鬼修都會作惡,冥部下轄的眾多陰吏鬼差,不也可以看做是得到的鬼修?」
「……難怪七爺讓我不要插手……這個委託我不接了吧。」我低聲道。
「最好別碰,這個女鬼奸滑殘忍,不是尋常法師能解決的。」江起雲提醒道。
聽了江起雲一番話,我心裏也打了退堂鼓。
如果不是我能插手的,誰來拜託我都沒用,就算小汪老師親自來當說客,我也不接這委託了。
江起雲要行令各級城隍,一級級的翻查鍾瀾瀾在生死簿上涉及的人和事,我抱著胳膊在一旁等候,凌晨的郊外好冷啊。
我搓了半天的胳膊,被江起雲看到了,他將大氅除下搭在我背上。
「別……要是你的下屬們看到你『衣冠不整』,多不好。」我躲了躲。
江起雲微微蹙眉:「這些事情還需要你來操心?別捨不得穿,一件外袍而已……別亂跑,我吩咐一下就帶你回家。」
他不由分說的搭在我肩上,這可不是普通的一件外袍啊,這玄衣如墨、暗金紋龍,這是冥天子的服飾,我穿上就屬於僭越了。
「阿嚏——」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抬手到到包包裡想摸紙巾,包裡的小人偶立刻順著抓著我的袖子爬出來。
阿萌悄聲道:「小娘娘,那裏好像有個人……」
哪裏?我忙四處看了看。
因為陸續趕來處理的車子比較多,都往加油站這裏暫時停靠,我沒留意到何時開來一輛低調的黑色小轎車。
車門半開,駕駛座上沒有人。
我順著阿萌指的方向走了幾步,恍惚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他翻到了防護欄外面,順著山坡往下,小心翼翼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那附近是事發地點,還有大片的血跡,道路上用警戒線給攔住,道路外面是小山坡,沒有人。
「走,去看看。」我皺眉順著陰影處走了幾步。
這周圍有交警、還有江起雲,我並不怕會遇到什麼怪異狂邪,但當我恍惚看清那個人影時,心裏還是吃了一驚——那是常靜的男朋友。
他想幹嘛?!
偷偷摸摸的在草叢裏摸了一圈,然後飛快跑回自己車上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