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歸和幽南生而不凡，幽南的「非毒」魄，是江起雲添補進去的，那雙眼與江起雲如出一轍，自出生起就能視鬼魅妖邪。而且幽南年紀雖小，卻受到江起雲的嚴格要求，道藏典籍逐一認字，從來不敢躲懶耍滑。

於歸就輕鬆得多，她是女孩子，江起雲見她撒嬌，也只會抬手彈彈她的小腦門兒，讓她自己去玩兒，不會過多要求她。

所以於歸的語言能力要進步得慢些兒，說話也柔柔軟軟的，有時候還需要我充當「翻譯」。

可她說豬豬、豬豬的，讓我很納悶，到底看到了什麼啊？

我轉頭問穿著圍裙正在擺放晚飯的陳老頭：「喂，咱們家這附近，有人養豬嗎？」

陳老頭愣了愣：「大小姐你開玩笑吧，這兒是商業文化區，咱們這片兒全是做生意的，誰會在家裏養豬？就算人工湖那邊的小區，也沒人會在家裏養豬啊。」

「會不會有人養那種寵物豬？」我哥一邊偷吃，一邊說道：「那種買來的時候巴掌大，結果養了半年兩百斤的，宰又捨不得、丟又不知道丟到哪裏去的，只能牽出來溜溜，免得長到五百斤，家裏成了豬圈。」

於歸有些不開心，小孩子迫切想要表達什麼的時候，不被大人理解，就會有些鬱悶。

我忙安慰她道：「下次你再看到，就趕緊叫娘親來看，好不好？真可惜，娘親沒看到呢。」

我哥把於歸接過去，放在小餐椅上逗哄，沒一會兒於歸就笑嘻嘻的拍著舅舅的臉玩鬧了。

雖然我爸不在、我嫂也帶著孩子在娘家休養，但家裏人多，晚飯還是挺熱鬧的。

我嫂子是林言歡的妹妹，同樣出身顯赫，在林言歡昏迷時，她第一時間帶著孩子回娘家，其實是緊急情況下的安撫策略。

看在孩子的份上，林家也不會給我們太大的壓力，低調的封鎖了消息、並且適當監控沈家和我的行蹤，要求我儘快找出問題癥結。

江起雲去看過林言歡和沈家弟子沉煙，說他們神魂不穩，但並無大礙，不要著急亂投醫。

沈家藏寶閣如今還在清理碎石灰塵、整理卷宗法器，那顆輪迴珠下落不明，想到這麼多事，我就一陣頭皮發麻。

「……老太婆，你不是巫女嗎？會不會解夢啊？」我哥一邊吃，一邊問坐在旁邊的汙老太太。

汙老太太癟著嘴，哼了一聲道：「老婆子我就是個赤腳大夫，什麼巫女？那是幾輩子以前的事了。」

「別不承認！你還認識小殷珞的巫婆子太婆婆呢，你們都是一個系統的，就不能給我們晚輩解解惑嗎？小喬最近老說做怪夢，你給解解啊。」我哥催促道。

汙老太太關切的看向我：「丫頭，你夢到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總是夢到一輪大月亮，月光白得如雪。」我偏頭回憶道：「其他也沒什麼特別的。」

汙老太太眯著眼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夢見月亮多是好兆頭，不過若夢見孤月高懸於空中，是感情頓生波瀾之兆……」

她頓了頓，笑道：「不如我為你調製安眠香包吧，能促進夫妻感情的……」

我哥差點噴飯，他咳了兩聲說道：「你這老汙婆，三句話不離房裏那點兒事，你這大夫到底是看什麼的？」

汙老太太坐在圈椅上，懶洋洋的回道：「你們小孩兒年輕不懂……陰陽調和於身於心都有益處，等你這小爺兒上了年紀後，想找人問問這房裏之事，那時候我早就作古了，幫也幫不了你咯……」

「好好的說這個幹嘛……你福壽綿長，能活到一百五呢。」我哥忙打斷她。

於歸也嘟著嘴說道：「祖婆婆您能過一百歲、兩百歲、三百歲生日呢~~」

「唉喲~~我的小仙子，聽你叫一句祖婆婆，我就添福添壽了！」汙老太太特別開心。

於歸連著叫了好幾句，汙老太太笑得滿臉褶子，開心得多添了半碗飯。

我看飯桌上其樂融融，私下對我哥說道：「於歸不會莫名其妙的亂說話，你也留意下，我擔心有什麼妖邪……」

「妖魔鬼怪來我們家不是找虐麽？」我哥蹙眉道：「我晚上到處檢查一番，讓大寶去拜拜當境土地，看看有沒有什麼『豬豬』出現過。」

想來也有些好笑，為了於歸一句「豬豬」，我們就十分緊張。

於歸和幽南現在睡在我的房裏，因此江起雲來了，也不會像以前那般「肆意」，所以我爸才說要加一個兒童房。

可兩個小孩睡前還要看書，我還得給他們講成語故事。

等孩子都睡了，我才出來檢查家裏門窗，順便等著巡視的帝君大人出現。

快到七月半了，已經有人開始化紙錢了。

現在城裏管得嚴，極少有人在街角堆著燒紙，我們這片文化區更是家家戶戶都有一個「聚寶爐」。

這樣焚燒紙錢，十分方便衛生，燒完了蓋上蓋子回家處理紙灰，也不會有安全隱患。

有些地方的民俗是過十三、十四，也就是七月十三、十四就開始化紙錢給去世的親人。

我聽到後院門邊有人嬉笑說話：「就放這兒吧，這就是路口了。」

「不是說要去十字路口麽？」

「十字路口要走出去好遠了！而且來往人多，看著太傻了啊……這也算是家門前的路口了，就這兒燒吧。」

我從門上的小窗看出去，小巷口有幾個年輕人，拎著聚寶爐在點火化紙，一邊化紙錢，還一邊拿出手機拍攝，嬉笑打鬧。

我忍住說道：「化紙也是追念先人，你們恭敬點不好嗎？」

一個女孩子抬頭看過來，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們小聲點。」

「不是小聲不小聲的問題，是態度問題，化紙不是新鮮玩意、讓你們嬉笑吵鬧還拿手機拍攝的，恭敬肅穆些才好……而且你們方位錯了，也沒有畫圈留口。」

化紙的時候，要在地上畫個圈，聲明是給哪位先人，圈外化幾張，給路過捎帶的鬼差，然後圈內放聚寶爐，化給先人。

這幾個年輕人好像烤火聚會一樣，拿著手機笑笑鬧鬧，還不如不化。

「這誰呀，這麼神經，多管閑事……」一個年輕人對我很不滿。

「走啦走啦，我們去前面再化……」

看著他們拎著爐子跑開，我長嘆一口氣，敬畏之心都去哪兒了？

院中傳來一聲輕笑。

我回頭看去，江起雲站在簷下，雙手抱胸，眼含笑意的望著我。

燈籠院燈，給他的側顏打上一層光暈，我看得愣了愣。

他笑道：「我的小妻子，這些小事你也要管？太善心了可不好。」

「有什麼不好？」我蹙眉問道。

「子時到了，你不在房中等我安眠，這就是不好。」江起雲笑著，揉了揉我的眉心：「別讓我看見你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