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師如果是那位思蠻公主的信徒，應該知道我們跟他的主人之前才大鬧了一場。思蠻公主的頭被白無常抓走了，但是身體還散做鬼氣不止到飄去了哪裏。

她雖然是魔界的魔王，但形體與眾不同，她本身是陰魂，要在陽間行事必須要有人為她幹活兒。

之前他逃走了，我們也沒有那個能力去鋪天蓋地的追查他。

宋薇媽媽是這裏的老員工了，有些護士也跟宋薇很熟悉，她很快就打探來了關於這個病人的消息。

這位何道長年齡居然已經快五十大幾快要六十了，我記得看他沒這麼老啊，果然修道的人不能看外表。

五十多歲的老道長了，不知道修鍊旁門多少年，修道之人都懂得保養身體，怎麼還會住院？

宋薇給我拿來了小抄，她說道：「這老頭可能是年紀大了，他好像是在一個鄉下被馬車給撞了，骨折了……現在在療養，傷筋動骨呢，一時半會兒跑不了，你有什麼事情要問他？需要我去套話嗎？」

「需要，你先去套套話，看他是不是真正的鳳陽一脈的法師，我在門外偷看一下，你注意手機，如果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邪派法師，我會告訴你。」

宋薇比了一個OK的手勢，推門進去裝作小萌新的樣子，客氣的詢問哪位是何大師。

我在門外偷看，江起雲站在我身後一副愛管不管的樣子，我從門上的玻璃窗看進去，又被床簾遮住了，看不清裏面的人，只能看到宋薇客氣的點頭說話，然後拉了一張凳子坐在床尾。

「……想看就進去，站在這裏幹什麼？」江起雲蹙眉說道。

「進去會被發現的啊，要是跑了怎麼辦？」

「他不是受傷了嗎，能跑到哪裏去？再不濟也可以用結界罩住你。」江起雲說道。

有他在，我行事確實方便許多，搓搓手擰開了門，閃身躲在床簾外面。

宋薇看到我了，她不動聲色，繼續吹捧那位何大師：「我媽是這裏的護士，就說您特別靈驗，我最近跟男朋友關係不太好，本來都——」

她話沒說完，病床上那位何大師就低聲說道：「本來都談婚論嫁了，現在婚事要黃了……」

宋薇愣了愣，抬頭看向那位何大師。

何大師的語調有些玄乎，他一副坦誠的態度說道：「其實小姑娘你自報姓名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令堂大人提過你的名字，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找我了……」

宋薇偷偷的翻了個白眼，她媽媽一定很操心她的婚事，說不定平時就說了一大堆家務事給這位「大師」聽。

我朝宋薇打手勢，讓她趕緊套話。

「啊……那個，對了……我看到我媽拿回家一些符紙，我之前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就上網查了一下，說是鳳陽符，您老人家是鳳陽一派的仙師嗎？」宋薇的表情很小白，演技很好。

床簾裡的老頭冷笑兩聲道：「上網查？小姑娘，年輕人還是不要說謊……網上那些粗淺的東西大多是隻懂得半瓶醋的人賣弄，有真才實學的人不會到處宣揚自家山門以及法術，你……是找懂行的人看過了吧？」

宋薇一看瞞不住，立刻正襟危坐，換了一副坦蕩的表情：「嗯，實不相瞞，大師，我只是個普通人，突然看到家裏多了這麼多符紙，我有些害怕，以為有什麼神神鬼鬼的事情，就找我媽問，我媽平時對這些也不了解，我又多方打聽，還跑去找一些『法師』求問，人家也隻說好像是鳳陽符，並不確定。」

她頓了頓道：「我是有求於您，所以難免多試探一下您的底細，還請老仙師見諒。」

「哈哈。」老頭笑了兩聲：「知錯能認，還有救。」

「啊？救？」宋薇愣了愣。

床簾裏面的老頭笑了笑道：「沒錯……我看你的氣色，雖然看起來精力充沛，但實際上精氣神有衰敗之象，你雖然像是有福之人，但也不會終身無憂，眼下，你氣運衰敗，恐怕會有一些磨難。」

宋薇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判語，微微有些愣怔。

我看了看江起雲，江起雲給我一個冷冷的眼神，讓我自己體會。

——好吧，帝君大人是很不屑這種江湖術士對凡人命運的判定的。

南鬥注生、北鬥注死，陰陽輪轉，皆在生死一簿。

但是仙家尊神不會、也沒這個閑心去看一個凡人的生平，在他們眼中，生滅磨難皆是修行，是謹慎前行、還是業障纏身，都與他們沒太大關係。

江起雲這一眼就帶著一絲鄙夷，意思是這種江湖術士的話，我也要疑惑？

那肯定是不能信的。

我相信真的有大德高僧、玄門法師，能看到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但絕不會是隨隨便便說出口。

有些事情就是「天機」，知曉或者更改，都會對自己有損傷。

只有江湖術士拿著小板凳公園裏一坐，給人摸骨看相、算命判字，紅口白牙什麼都敢說——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天機是什麼啊。

只是順著人心推敲，混點兒餬口的飯錢而已。

床簾裏面，那老頭繼續說道：「小姑娘，你的磨難，出在身邊人身上，小心你的身邊人，尤其是一些舉止異樣、性格不同常人的人……我在這裏養傷期間，令堂大人也比較照顧我，我想賜你一點靈通符咒吧，醫院護士又不幫我買法紙和法筆，嘖，說醫院不讓搞封建迷信……」

噗……我差點沒忍住。

宋薇的嘴角也抽了抽，難怪她家裏的符紙都是複印的那種，恐怕是從這「仙師」的什麼秘籍寶卷裡拿去辦公室裡複印的吧？

「那，您說我應該怎麼趨吉避凶呢？我也不可能不和別人交往啊，工作也得跟人打交道呀。」宋薇問道。

老頭伸出兩根手指，指點江山一般點了點：「好說好說，老夫也快痊癒了，臨走之前就做個好事，給你指條明路，不過我可不能平白受這泄露天機的業障……」

宋薇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乾笑兩聲道：「我也剛工作，積蓄不多……當然，我也懂得不能平白受人恩惠，您看看，三萬，行麽？」

三萬？三萬都夠我去陰山鬼市給你買張趨吉避凶的符了，還不用擔心是江湖騙子的西貝貨。

老頭滿意的笑了笑，低聲道：「你伸手過來。」

我以為老頭只是個江湖騙子要佔便宜，看到宋薇伸手過去，我正要用眼神阻止。

突然間，身邊一陣惡寒，陰冷的空氣彷彿從天而降的冰塊，猛地充斥著整個房間。

我以往是江起雲，立刻回頭看他，卻看見他抬起一根手指，壓在我的嘴唇上。

「噓……你看……」他的目光看向床簾裏面。

平常人或許看不到，但我看到幾個朦朧的鬼影，直挺挺的懸在了病床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