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砍柴？我沒聽明白，土地公公就化作一陣陰風，帶著手下的陰兵搜山去了。

傳說冥府五萬五千小鬼神，各司其職，但這對目前的國土面積、人口數量來說，是遠遠不夠的。

想想我們的基層公務員有多少？而且大部分都累成狗，就能大概推斷這些陰兵要巡視的範圍有多大。

江起雲單手撐在扶手上，淡淡的說道：「你不是一直要找那間殯儀館麽？這裡陰氣瀰漫，大概是你碰巧踏入了法門，這股子陰氣才來引人迷亂。」

「這裡山勢嶙峋，人煙稀少，卻又有破敗的村落，是一處很好的藏身之所。」江起雲緩緩說道。

我踏了法門？

……慕家的老家就在本省，而我和我哥、老爸的家在省會的那棟小樓，族人阿奇的黑白生意殯葬一條龍也是在同城，殷肅白能將阿奇和鄭專家「攝」到那不知所蹤的神秘殯儀館，想來路程不會太遠。

按照江起雲的說法，殷肅白能來到世間行走，已經將自己的法力修為約束到最低最低、就像江起雲一樣，在凡俗世間的法力不足十分之一。

我們現在很好奇，殷肅白這麼折騰，而且看起來已經布局了很久，那具乾屍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用？能讓他如此大費周章。

江起雲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更想弄明白這件事。

「……神魔一直兩界相安，陰陽也相對平衡，上界也在觀望他在凡間的舉動……」江起雲說著說著，嘴角居然勾起一絲淡淡的壞笑。

「那，我們也去找找看？」我建議道。

江起雲點點頭，我整理好小挎包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遠處那怒氣沖沖的老頭狠狠的瞪著我，似乎對我的不聽話很不滿，轉身罵罵咧咧的走了。

「土地公公說叫我小心砍柴，這是什麼意思啊？」我疑惑的問江起雲。

江起雲虛虛懸浮在路邊的溝旁，他朝我伸手，淡淡的說道：「我哪知道這些凡俗世間的暗語……重點不應該是小心二字麽？」

好吧，跟江起雲在一起，什麼狀況都不用太害怕。

「往這邊走。」江起雲淡淡的朝兩山的夾縫中點了點下巴：「這邊有生人之氣。」

江起雲拖著我的手，絲滑的大袖子垂下來，蓋住我和他的手，半夜的涼風一吹，袖袍輕揚，拂過地上的枯草。

我偷偷瞄了江起雲一眼，明明這裡山高林密、人煙稀少、秋風蕭瑟、陰氣沉沉。

但是他走過的地方彷彿綠茵莎草，鶯鳴柳綠，陰氣中帶著幾分祥瑞之氣。

莊嚴肅穆又如幽曇盛開，帶著一股沉寂又致命的吸引。

他周身的氣場，似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又逼退了侵襲而來的陰沉氣氛。

本來這裡陰沉荒涼、又有未知黑霧的地方讓我一個勁起雞皮疙瘩，我哥又去抓鄭專家了，我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在車裡等、還是該往山裡去。

可是江起雲這簡簡單單的伸手一牽，我心裡立刻踏實下來。

有他的牽引，哪怕是走陰路去往黃泉，都覺得毫無畏懼。

這大概就是神祇和妖邪的區別，前者讓人敬畏、後者讓人恐懼。

敬畏能引導身心的勇氣，面對未知的黑霧，我一步步的跟著江起雲往黑霧越來越濃重的山縫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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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氣如霧，遮星閉月。

我走得心驚膽戰，江起雲的嘴角卻帶著頗有意味的笑容。

世間典籍，對九重天上的記載本就虛無縹緲，更別說妖魔之界了。

似乎世人對妖魔之界北方黑帝大魔王的理解，某一部分與江起雲的神位有重合。

有些宗派的描述中，北方黑帝大魔王是專門「試煉」修者的「魔界大帝」，有些說法中，他與在魔界為北方黑帝、在冥府則為北太帝君，這是很多揣測猜想中「圓其說」的一種理解，看起來似乎能解釋得通、但又有矛盾之處。

凡人通常將生死一線當做磨鍊渡劫的最困難方式，畢竟對一個凡人來說，生死是最大的事。

所謂渡劫無非是歷劫重生、脫胎換骨，而北太帝君執掌輪迴，因此不少人覺得北太帝君就是「試煉」修行者的最大BOSS。

可是現在看來，他們所執掌的範圍並不相同，在神魔之界看來這兩位尊神並沒有什麼共通之處。

要說交集，大概就是冥府與魔界空間偶爾出現裂縫時，兩邊打打架這樣子。

所以說凡人對神仙妖魔的幻想，往往帶著臆測。

九重天華、幽冥地府、仙家宮闕、妖魔之界，凡人有大機緣親身經歷的只有寥寥少數人。

而我，則有幸在近距離看著這位冥府尊神的側顏。

「……怎麼，你害怕？」江起雲微微側頭，垂下目光看我。

「沒……我只是在想這地方為什麼氣場如此混亂，又是陰氣、又是死氣、還有戾氣……」

他微微勾唇，笑道：「不錯，我雖然總責備你修行溫吞，但你的內基頗有提升，這樣混沌的氣場中，你還能感受到不同的氣息。」

哈？他居然誇我？

我正想說話，一陣陰風颳起地上的枯草，兩位陰兵在前方行禮道：「帝君大人，小娘娘……屬下在震位發現了令兄長，還有一個跌到溝裡的男人——」

陰兵話音剛落，一支冷煙火嗖的一聲劃破夜空。

那是我哥的信號，這種黑夜深山，氣場又突然混亂，手機早已沒了信號，他將慕家土法子裡的自製冷煙火放了一支，提醒我方位。

江起雲跟我在一起，他不用擔心我單獨追入山。

「我哥在那邊！」我抬腳就往那邊跑。

山路難行，我擔心我哥遇到危險，顧不上周圍的枯枝爛樹，朝那個方向追去。

明明很遠的路，我卻追過了山坳，轉過彎就看到了，這距離明顯不對啊——我回頭看向江起雲，他施施然的跟在我身後幾步遠的距離。

兩個陰兵以為我撞到樹了，忙圍上來問：「小娘娘您受傷了？！」

我忙搖搖頭：「沒……只是這路……怎麼這麼短？」

兩個陰兵互看一眼，青黑的臉上露出一絲壞笑：「咳……帝君大人哪裡捨得您跑山路，縮地之法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您的修為也受得起呀。」

江起雲開口道：「有時間驚訝，不如趕緊去找慕雲凡。」

「……好！哥，你在嗎？」我弱弱的對著黑暗中喊了一聲。

「我在溝裡！小喬！」我哥罵道：「這老傢夥輕車熟路啊！跑山路十分熟練！肯定有事瞞著我們！」

我趴在溝邊往下看去，我哥反手將鄭專家壓在溝底，鄭專家臉被埋在枯葉中嗚嗚嗚的掙扎。

「……我不要跟這件事扯上關係！那個、那個院子裡的老人家我見過！他、他就是那殯儀館的守屍人啊！！」鄭專家壓低聲音嘶吼。

我們聽了一愣，我哥回頭驚訝的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時遲那時快，鄭專家掙脫了我哥的手，隨手從枯枝敗葉中撈起什麼東西往我們這裡砸過來！

「臥槽，這什麼玩意兒！」我哥被砸了一下，警惕的跳開。

鄭專家乘機往溝裡另一邊連滾帶爬的逃走。

「別追了，有陰兵在會找到他的！」我忙揪住我哥的衣領，著急的問道：「你受傷沒？」

我哥眨了眨眼，灰塵沙土掉到他眼睛裡，他閉著眼睛在腳邊摸了摸，罵道：「什麼鬼東西砸了我一下……嗯？這是……」

「是什麼？」我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