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抬腳?我和我哥對看一眼,這詞我們聽過,也算是怪異狂邪的一種。
「那這車沙土誰管啊?擋著路了怎麼走車?」我哥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
「那家人都快嚇瘋了、沒人來鏟沙土,這車倒在我家門口,我不得已才來鏟沙的。」老鄉也一肚子怨氣:「你繞路吧,這一車沙,起碼還要鏟幾個小時。」
繞路?過了這村,就快到我們老家了,繞路得繞去哪兒啊?
「我都快到家門口了你讓我繞路,以為我外地人啊?外地人誰來這旅遊……」我哥皺眉道。
老鄉一聽,忙問道:「你去哪兒?去溪谷村嗎?」
「廢話麽不是,這條路還能去其他地方麽?」我哥無奈的說道:「算了算了,你去喊兩個老鄉,每人五百塊,我出,幫忙把三輪摩托移開、把沙土鏟了。」
這飛來橫財讓老鄉咧嘴笑道:「行行行,小哥你等著,我喊我兒子女婿來一起弄!」
這老鄉,還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老祖宗說得太對了,我站在這村口,等著老鄉一家鏟土,我哥看不下去,也掏出摺疊鏟一起弄。
我也想幫忙,但被我哥趕到小路邊上站著。
夜色中的小村落,好些人家也在化紙錢,鄉下地方不講究,有些用白紙袋子寫上先人的名諱,一袋袋燒;有些直接是金錠銀錠的堆著燒,還蹲在火邊一邊化紙錢、一邊念叨。
傳說七月半鬼門大開,那些尚在地府等候輪迴的鬼們,會來人間享受祭祀,生人的祭祀能消彌幽魂的罪業,讓他們早日輪迴。
不過有些鬼依然會犯事兒,所以才有了各種七月半的忌諱。
比如不能說「鬼」、「死」,不能有口舌之爭、咒人罵街等等,言語有靈,容易招來不好的事。
還有說不能游泳,因為「水過肩頭命火弱」,容易發生意外;還有不能在陵園墳地拍照、不能半夜晾曬衣物等等。
各種說法,多得都數不過來。
這其中有些是有道理的,有些是人們牽強附會的編造。
但老人家信這些,因為年老了才感受到生命無常,會更加敬畏生死。
「姑娘……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刀紙錢撕反了沒有啊……」靠著山坡的樹下,一個老婆婆拄著拐杖,戰戰巍巍的拿著一遝紙錢。
我看了看她的腳。
穿著一雙舊布鞋,只露出了腳尖。
我小時候還見過這種紙錢,順著釘刀的方向就比較好撕,如果從背面撕,就容易撕爛。
現在化的紙錢大多數是印刷品,那種面額很大的天地銀行的大鈔,我沒想到這老婆婆還拿著這樣「古老」的紙錢。
我多看了兩眼,老婆婆忙往我跟前遞了遞,示意我走近些看。
陰風吹動她手上的紙錢,卻沒有一點兒聲響。
我暗暗掐著訣,問道:「老婆婆,您這紙錢,是化給自己的嗎?」
老婆婆一愣,咧著嘴,露出黑黑的牙齒,她啞著聲說道:「老婆子不敢欺道士與善人,看走了眼,罪過罪過……」
我見她不是那種無差別害人的惡鬼,於是掏出一張沈家的三角渡幽小法壇。
「老婆婆,我給您金橋渡幽吧?比受香火有用多了。」我好意的說道。
誰知老婆婆不接受,她囁囁的後退,身形漸漸隱入黑暗中,低聲念叨道:「不行、不行……我那不孝的兒孫還未向善,我不能走、不能走……」
見她抗拒,我也不勉強。
鬼門大開這兩天,本來就是因緣善惡的循環日,到了時候如果她不願走,自然會被鬼差拘押,罪上加罪。
「那好,你既然尚且殘留意識,就別禍及無辜。」我收了小法壇,不再理會她。
樹後鬼火亮了一瞬,老婆婆的身影消失了。
我打開手機的電筒,看到樹後有幾塊磚石、一個新坑,看起來像剛挖好不久的空墳。
我走上前去,問正在鏟沙的老鄉道:「大叔,你們這路邊有個新墳啊?」
「啊?」大叔愣了愣,嚷嚷道:「不就是這倒霉催的老吳家嗎?家裡老伴被鬼抬腳,聽說還綁著呢,現在砂土車倒了也沒人鏟!」
「這家到底做了什麼事啊?」我好奇的問。
「嗨,吳老頭說後山老母親的墳塌了半邊,讓孩子們回來出錢出力修一下,結果老伴和孩子們都不樂意,最近又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村裡要修路,孩子們就說把奶奶的墳給移到路邊,以後能補償個十萬八萬了……看看,報應了吧?」老鄉氣哼哼的說道。
這車倒在他家門口,他也夠心煩的,本來就自己在鏟,沒想到遇到了我哥給錢鏟、還幫忙鏟,所以老鄉對我們格外熱情。
「姑娘,我給你搬個馬扎來坐著吧?」
「不用這麼客氣。」
「不不不,你們、你們是不是……溪谷村那邊的人啊?」
我點點頭。
老鄉忙湊上來說道:「是慕家的法師吧?」
「……您想說什麼?」
「就這老吳家的事兒,雖然跟我們沒關係,但總覺得挺瘮人的,您幫著看看成不?」
我剛才已經看過了,那燒紙錢的老太婆應該就是老吳家的母親吧?
她會在路口出現,想必是想沾染一些活人的氣息,讓自己能顯形更完整,嚇嚇這些折騰她墓地的人。
我正想著怎麼委婉的拒絕,就聽到一聲類似嬰兒的哭聲從身後傳來。
這聲音短促的響起,又戛然而止!
我立刻轉頭,發現那空墳處隱隱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就一下,速度快到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我掏出紫霄如意,三步兩步跑過去。
空墳四周陰氣在散去,樹後,一遝紙錢掉在墳頭上,這些都是鬼化出來的東西,此刻正在一點點消散。
老太婆呢?
我蹲下查看,突然看到一截手指。
布滿黑斑、乾枯皺皮的手指,掉在紙錢的附近,也在一點點的消失。
這是那老太婆的?!
「哥、哥!」我忙回頭叫我哥。
我哥遠遠的杵著鏟子,聽到我喊,他忙跑過來,剛好看到最後一點消失的指甲蓋。
我和我哥面面相覷,我哥冷笑了兩聲,將鏟子扛在肩上。
「看來~~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