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房間外的走廊下，天上飄著細小的雪花，這裡不會下大雪，進入寒冬臘月後偶爾有一點兒零星的小雪飄落。老舊的宅院、上了年紀的木頭和瓦片、圍欄上古樸的雕花圖騰。

在這樣的地方很容易引起一絲喟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在「天」看來，世上萬物都是自生自滅、有自己的機緣和行為、並且最終導致了自己的因果。

這間大宅子，幾十年前或許也人聲鼎沸，但隨著女主人的逝去，這裡也變成了一座陰陽之宅。

白天有人進進出出、夜晚只有一個紙人守夜。

江起雲的氣場太強，太奶奶很害怕，一牆之隔她都難以聚集鬼氣維持身形，我隻好牽著江起雲往外走，一直走到小院的牆邊。

他有些不高興，居然要他帝君大人迴避，而且外面還在飄著小雪。

江起雲將我拉近些，用他的外袍蓋著我的頭。

「過來些，別弄濕了頭髮衣裳。」他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白色的煙霧縈繞在臉頰邊：「起雲，我怎麼感覺……你有所圖謀啊？」

他眉頭微微一動，似笑非笑的垂眸看著我。

「圖謀？」他不承認：「我能有什麼圖謀？」

「我總覺得怪怪的，你以前不會這麼關心帶孩子的問題啊……現在讓你帶孩子，你頗有耐心，還讓侍女們練習怎麼帶孩子……」我微微蹙眉。

仙家來去如風，恣意瀟灑，很多事情看得透徹、不喜歡拖泥帶水，就算那兩個叛逆的星君，也是說一不二、要打就打、不打就走。

江起雲以前就算「沉溺溫柔鄉」的時候，也不會耽誤他的正事，畢竟是有神職的尊神，需要歸位。

但是最近因為於歸哭，他走了幾次都沒走成，我原本以為他會皺眉，結果他只是笑了笑、低聲訓斥一句「小東西」，就留下來哄孩子，讓我十分意外。

父愛的體現？

不不，尊神所謂的愛，與凡人不同。

想來想去，我覺得他一定是在計劃什麼。

「……為了讓你能安心懷孕，當然要分擔你的辛苦，不然你勞心費力，哪有心思好好孕育靈胎。」他低聲說道：「這也算圖謀？」

我就知道！

估計是我臉上的表情太複雜，他忍不住低聲笑道：「慕小喬，別露出這麼含羞帶怯的表情，又不是第一次，嗯？」

他捏了捏我的臉，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他的觀念裡，陰陽順逆、孕化而生就是自然之道，他沒有世人的種種煩惱，什麼戶口啊、經濟啊、房子啊、工作啊、有沒有人幫忙帶孩子啊，這些問題通通不存在。

他認為夫妻恩愛、孕育子嗣才是正道，道家雖然主張清靜，但也主張廣嗣，他妥妥的繼承了這些思想。

「這不是小事、我、我要做下心理準備。」我有點慫的抬眼看著他。

江起雲挑眉道：「好，依你。」

他伸手撫著我手上的血玉戒指，低聲道：「下次再出現螭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啊……走走？走去哪兒？

「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就算只能陪你在街上走走也好，總是讓你一個人，難免會有俗人的風言風語，哼……還真是委屈你了……好好的一個姑娘，變成別人眼裡不自尊自愛的傻女人，我也不樂意讓那些俗人這麼看待你。」

我聽著這話笑了笑，鼻頭有些酸。

「……其實我不太在乎這些，不過你有這個覺悟值得表揚！」我笑著拍了拍他的下巴。

房裡太奶奶一邊哭一邊笑，我趴在窗戶上看她，她摸了摸兩個小寶寶的臉頰說著好惹人疼，太爺爺淡淡笑著不說話。

「……什麼時候雲凡也抱孩子回來？」太奶奶突然問道。

太爺爺一愣：「我哪知道，那小子最近才開始上道，小喬說他有意中人了，或許很快會成親了。」

成親……嗯，我腦補了一下我哥和林言沁的婚禮，一定很盛大，我和江起雲冥府的婚禮只是一個禮成的儀式，而我哥就不一樣了。

他的婚禮對慕家來說，目前是最重大的一件事，林言沁也一樣，林家雖然低調，但林言沁這位大家閨秀的出嫁肯定也是頭等大事、容不得半點馬虎。

想想有點兒小興奮，我得趕緊把家底洗白才行。

「洗白？哪有這麼容易，有些東西不如就丟在冥界好了，現世反而徒惹爭端。」江起雲微微蹙眉。

「我剛才放了些東西到盒子裡，你抽空幫我看看好麽？」我懇求道。

「看什麼？」他不解的問。

「看看真假啊、或者年代啊、出處啊……你比任何專家教授都權威。」

江起雲點點頭道：「可以，我有空幫你看，事情辦完就走吧。」

我們帶著孩子通過法門通道回小院，我剛進屋就聽到外間堂屋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打開門一看，小童子盤腿坐在圈椅上吃零食！

一定是貪狼給他的！

「大半夜你跑來拿零食吃！你是屬耗子的麽？」我皺眉道：「吃多了當心蛀牙啊！」

小童子笑眯眯的說道：「我來傳話的，嘻嘻，看到有吃的當然不客氣了！」

「傳什麼話？」我皺眉問道。

小童子抿著嘴不說話，看到江起雲才跑過去，對江起雲說了幾句悄悄話。

江起雲皺眉問道：「真的？」

「真真真真的！絕無虛掩！幾位大尊神一起飲酒，紫微大帝酒後流露了幾句真心話，被我偷聽到一耳朵！我就偷偷跑來告訴你了！」

江起雲不悅的說道：「不管他，容後再說。」

小童子走後，我低聲問道：「什麼事啊？」

「紫微老頭想見於歸和幽南……不用理他，稍後再說。」江起雲闔著眼，淡淡的說道。

……看來我和我哥都面臨著相似的壓力啊。

江起雲將召喚侍女的訣咒教給我，告訴我權珩白天會在這裡守護，次日我喚來侍女照顧孩子，自己跑到林言歡的辦公室。

林言歡看到那件埋在慕家地庫六十多年的東西，皺眉道：「……這東西，藏在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