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凌冽，幽幽鬼哭。寸草不生的極陰之地，泉水都只會默默的流淌，沒有一丁點「生氣」。

在冥府說「生氣」似乎有些可笑。

這裏本就是死寂之地，哪裏會有凡間的生人之氣？

可冥府的大小眾神也是鮮活的，哪怕身邊的景緻萬萬年不變，也會讓我覺得這裏是正常的地方、可以交談、可以露出笑容。

而山腳下那種沉寂難以言說。

「下面愁雲慘霧，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永遠是灰濛濛的一片，我們能聽到山風的聲音，而下面，什麼聲音也沒有。」

白無常一邊說，一邊笑著舉起一根纖長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下面的東西沒有聽覺。」

「為什麼會這樣？」我看著下面沉默的殺戮和吞噬，深深皺起眉頭。

白無常笑道：「這是萬萬年前就形成的規矩了，眼睛看不到，聽覺卻會更加靈敏，而若耳朵聽不到，就算眼睛能看，身體也會反應遲鈍，而且會越來越遲鈍，消磨掉這些惡鬼妖魔的所有體力，最後淪為他人的食物，越吃越少、最後只剩一個。」

我不太懂，問道：「只剩一個之後呢？毀滅這一個？」

「哈哈哈……哪裏需要毀滅？只剩一個，他就只能自己等著毀滅了。」

沒有了對手，沒有了食物。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虛危山則是反過來的，等到只剩一個時，最終也就只能歸於『零』。」白無常淡淡的說道。

我偷眼看了看他，白無常確實有些心情不好，居然沒有調侃我。

他這麼正經的說話解釋，我反而有些不適應。

「七爺……那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我偷偷瞟了一眼他的臉。

七爺那邪氣的眼尾一挑，壞笑道：「小娘娘，這麼閑，不如來幫我坐鎮這裏？換我去前山喝喝茶再來。」

「別別，還是七爺你在這裏吧，我什麼都不懂……」

「不需要懂，坐著就行。」他飄飄忽忽的飛出亭子，捂著嘴笑道：「小娘娘，可別擅自離開哦，我去去就來~~」

說完不等我拒絕，他身形一閃就消失了。

我的天吶，下面是一堆妖魔鬼怪在打架，這種愁雲慘霧的險惡地方，讓我「坐鎮」？如坐針氈還差不多！

黑無常視察完山下的崗亭，走進來的時候看到我坐在裏面，他氣得七竅生煙道：「七哥讓小娘娘您頂崗啊？！」

我哭笑不得的點點頭：「八爺救我。」

黑無常無奈的搖頭嘆氣，盤腿在長桌前坐下，展開一道捲軸道：「小娘娘，您看，主要就是這東西在虛危山作亂。」

捲軸裏面如同圓光術，可以看到一個雙頭蛇身的怪物正在搏鬥撕咬。

越看越覺得心驚，這怪物的兩個頭我見過……

「這不是那兩個小魔嗎？」我問道。

黑無常點點頭道：「對，神獸玄冥大人丟來一個，帝君大人抓來一個，兩個小魔為了在這裏生存下去，迅速的融合……」

「那他們身後那個蛇尾是什麼東西？」

「他們第一個吞噬的對象就是謝長安，謝長安與蛇妖融合，身軀能脫殼，被吞噬之後就成了這幅雙頭蛇身的模樣，鬧得很兇，必須得看著，雖然這個穿界法陣是紫微大帝設下的，不可能逃脫，但我們冥府眾神也得嚴加守備，直到小魔消亡。」

我有些擔憂的問道：「會消亡嗎？有沒有可能逃脫出來？」

黑無常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只要有血，他們就能穿梭逃匿，所以血池地獄也不適合他們，虛危山五百年一次天罰，下一次天罰來臨時，會全部毀滅這裏面的妖魔鬼怪，屍骨成泥，我們只需要看守好就行。」

他頓了頓，說道：「您在這兒正好，有些需要帝君大人神印的文件就麻煩您批示了，也讓帝君大人輕鬆些。」

我有些過意不去，江起雲為了我，額外多出了不少事情，能幫他蓋戳我自然不會拒絕，上次還是小孽代勞的呢。

黑無常一直在旁邊指導我，江起雲來的時候我都沒發覺，直到蓋完了最後一份文件，我手酸得抬起來晃了晃，才看到江起雲眯著眼輕笑著看向我。

「總算有點小娘娘的樣子了。」他笑著將我拉起來。

我撇嘴道：「什麼小娘娘呀，我就是給七爺頂崗的！七爺自己去喝茶，我在這裏連一口水都沒有喝！嘴都乾裂了……」

我這一連串抱怨還沒說完，江起雲突然欠身低下頭，在我的嘴唇上輕輕咬了一下，冰涼的舌尖緩緩劃過我的唇瓣。

絲絲縷縷的冰涼沁人心脾，我對他的親近毫無抵抗力。

我舔了舔唇角，好像，更幹了。

「咳咳咳，屬下告辭。」八爺那黑臉尷尬得都快僵硬成盾牌了。

我有點囧的撓了撓鼻尖，最近忙得暈頭轉向，都忽略了卿卿我我。

「口渴為什麼不讓他們上茶？」江起雲很淡定，他只要決定做什麼，那臉皮可厚可厚了！

「忘了……而且這是什麼地方，一點喝茶的心情都沒有……七爺都跑到前山去喝茶了！」

江起雲冷哼一聲：「他？我看是偷懶跑去找他老婆了。」

噗……

「不是吧？找到了？有下落了？」我忍不住也八卦起來，七爺不虧是冥府八卦大戶，一舉一動皆是狗血啊！

江起雲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當然有下落，跳輪迴井而已，還能跳出冥府的五指山？早就知道在哪裏了，不過剛入輪迴，夠他等的。」

他看向了我，低聲輕笑道：「讓他也嘗嘗等一個人長大的滋味……」

不知道戀愛中的人是不是都像我這樣，孩子都生了，反而覺得對方的一言一行都甜膩得不行。

我抱著江起雲的腰，縮在他懷裏蹭了蹭。

這暗示，不要太明顯。

江起雲挑了挑眉，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腦門，邪魅的笑道：「陰邪之毒還沒祛除就來撩撥我？不怕陰氣入體、心火更甚？」

「不怕，大不了繼續去紫陽峰種花種草。」

江起雲露出滿意的笑，一把將我抱起來：「很好，這可是你說的，未來三日你敢離開紫陽峰，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