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痛簡直如同火燒。這與屍魔化為汙血時的侵襲不同，是一種覺得由內而外發出的狂躁。

如果不是江起雲捏著我的兩隻胳膊，我都想狂亂的哭叫起來。

「慕小喬。」他冷靜下來，用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臉，喚回我的理智。

「忍耐一下，有我在，沒事的。」他低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深呼吸一口氣，把內心那種狂暴的燥烈感壓下去。

江起雲那把長劍將小魔的頭穿透，釘在了地上，小魔的頭顱無法移動，身體卻不甘心的化作衝天的黑霧，被江起雲的結界所擋，迅速的充斥在空間之中。

「我不會死，煙絮雲霧你能奈我何？咭咭咭……除非你永遠在這裏結陣！否則只要有一瞬間逃出生天的機會，我就能再次復活咭咭咭……我死於惡念、存在於邪念，這麼多年還沒有一個法師能對付我！咭咭咭……我的弟弟呢？小成被你們抓住了？不怕……只要我還在，他也能重生，咭咭咭咭……」

小魔的腦袋在地上狂吼，我們身邊飄起了淡淡的黑色薄霧。

我的心火熾烈無比，身體卻陣陣發冷，我看向那個小魔，他那雙沒有黑眼珠的眼球正盯著我。

彷彿在譏笑我的軟弱。

——我知道最容易偷襲的人就是你。

因為，你容易心軟。

兩千年的歲月能讓江起雲的慈悲變得冰冷而隱晦，而他依然需要坐忘。

二十年的歲月，除了讓我變得不那麼膽小以外，依然心軟又單「蠢」。

或許厲害的人都有一顆強大的內心，而軟弱的人都容易心軟。

我就屬於弱者。

若能冷漠對待長寧的生死，也就不會給對方偷襲的機會。

江起雲走上前，手握著劍柄，蹲了下來，冷冷的說道：「本座統領冥府以來，虛危山後邪魔外道屍骨成堆，不差你們兩個填山壑……千千年、萬萬年……本座會讓你求死無門……」

以劍為陣，地上佈滿銀色八卦陰陽的光華，天幕上的結界越來越小，黑色霧氣被逐漸擠壓，劍尖所在地逐漸形成一個陰陽魚的漩渦，飛快旋轉，將縮小的結界和黑霧吸入洞中。

山林震動，烏雲避空，最近的一座高壓線塔突然爆出一團巨大的火星，周圍整個片區瞬間陷入了黑暗。

尖叫聲、歡呼聲、馬路上的鳴笛聲，摔瓶子咒罵、扯著嗓子告白……

黑暗和混亂，是局外人的狂歡。

江起雲很少會在凡間施展大法力，極少極少，就算我受委屈、或者我被人欺負，他更多的是點撥、指導和開解，不會恃強恃法為我出頭。

唯獨兩次。

海晏樓的百鬼局，我們原本獃著的「安全之所」瞬間變成了百鬼巢穴，他發現後就引黃泉水倒灌，將百鬼拖入冥府。

現在，也是因為我受了傷而生氣……

「慕小喬。」江起雲回到我面前，在漆黑無光的黑暗中，我能看到他的雙眸暗金色瞳紋飛快流轉。

「……你啊，就不適合當個降妖除魔的法師，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江起雲突然提起這「陳年舊事」。

我點點頭，當然記得：「你說過……我學道術沒有天賦，不如老老實實看看風水就行了……」

江起雲突然淡淡一笑：「對，之前沒時間教你風水堪輿、也沒時間教你道法，讓你自己看機緣、自己學習……是我疏忽了，應該督促你好好學習。」

啊？

我有些摸不著頭頭腦，他突然說這些話做什麼？

「起雲……你不應該訓我一頓麽？」我試探著問。

江起雲收了劍，彎腰將我拎起來，淡淡的說道：「訓，留到床榻之間再說，那時候……你最聽話。」

噗……咳咳咳咳……

「所以，從現在起，你跟我去青華長樂界、還有冥府，潛心修道，非要事不得涉足世間，聽懂了嗎？」

「可是——」幽南和於歸怎麼辦？

「沒有可是，兩個小傢夥會被很好的照顧，你先管好你自己。」江起雲的語氣不容置喙。

我心裏著急，想要爭取一下隨時回家的機會，可是一著急就猛的咳嗽起來。

汙老太太顫巍巍的拄著拐杖過來，伸手探了探我兩隻手的脈搏，認真的說道：「丫頭，脈象時沉時促，要好好祛毒調養。」

好吧……我看了看江起雲的臉色，他微微點了點頭。

原來他要帶我治傷祛毒啊？

可多少讓我跟家裏人說一聲、告別一下吧？我哥還在回來的路上呢……

計都一隻手扛著劍，一隻手抱著幽南優哉遊哉的走了過來，他根本就是來玩的，這傢夥……

幽南的手中沒有捏著長執簽，反而捏著一隻蜻蜓。

「你們打完了？你兒子真好帶，不哭不鬧，比剛才那個小丫頭好多了！」計都對幽南的性格很滿意，還帶他抓蜻蜓，把緊攥著的招魂簽給換下來還給白無常。

他看到我肩膀上受了傷，笑得不懷好意：「唷，帝君也得去求人了啊……」

求人？

我看向江起雲，他淡淡的說道：「青華長樂界是你皈依的山門，求太一尊神的蓮池水，能祛毒還肌。」

哦……這還好，不用去求其他人，反正太一尊神這位大尊神大慈大悲又偏心江起雲，幫了我們不止一次兩次了。

江起雲開了法門，將我帶回家收拾一下簡單的常用物品。

我們剛落在房間裡，我就聽到下面院子裏傳來一點兒響動——我哥回來了？

我從沒開燈的窗口往下看去，一個人影正撬開了汙老太太房間的門！

這是什麼人？我扭頭看向江起雲，他正待掐訣召喚陰兵來堵人，我家巷口就亮起了車燈——我哥回來了！

這下好，什麼小賊來偷我家呢！我趕緊掏出手機悄聲向我哥彙報，我哥立刻說道：「小喬你別打草驚蛇，讓我來！X日的，嘗嘗我新買的帶電流的甩棍！」

……這傢夥，出去躲清靜順帶逍遙自在，也不忘了搜羅違禁品？他該不會帶著林言沁去逛違禁品黑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