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縱繁被鬧鐘準時叫醒，在床上打著滾賴了十分鐘，才爬起來洗漱。

刷著牙，看著鏡子裡熟悉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Omega激素的關係，他的五官比之前柔和許多。

縱繁從小就眉清目秀的，眼睛亮而有神，鼻樑高挺卻不突兀，臉型分明，小時候肉嘟嘟的，特別可愛，長大後嬰兒肥沒了，倒把五官襯得更出挑了。嘴角下方有一顆紅色的米粒痣，俗稱“食痣”，不僅不礙眼，反而讓人更容易把目光聚焦在他唇峰分明、飽滿紅潤的嘴唇上。

還是熟悉的那個自己，挺好！就是好像……有點欲？

早餐是下樓買的，離上班還有段時間，縱繁選擇帶回家吃，順便收拾一下要帶去店裡的東西。

普通的帆布包，是縱繁昨天在超市花九塊九買的，作為一個服裝設計師，他習慣出門帶畫本，有靈感的時候可以畫下來，除此之外他還會帶一個色卡本，不過網購的色卡本還沒到貨，他得再等等。

母親給了他錢，讓他的日子不至於太拮据，但縱繁也是能省就省，畢竟不是自己賺的，還是得要點臉。

九點十五，縱繁背上帆布包，噴了一通薄荷味的阻隔劑，邁出家門。他這個情況，腺體沒有發育成熟，不需要貼腺體貼，倒是能稍微方便一點。

到達店門口,大門還鎖著，縱繁稍微等了一會兒，就看到甄姨踩著小皮鞋，款款而來。今天甄姨的襯衫換成了白色棉麻的，捲髮也簡單扎在了腦後，看著乾淨利落。

“甄姨，早。”縱繁跟她打招呼。

甄姨笑得跟早上的陽光一樣燦爛：“早啊，吃早飯了嗎？”

縱繁身上這件T卹她眼熟得很，昨天她也給兒子買了一件一樣的，縱繁應該是跟她在一家買的。

“吃過了。甄姨呢？”縱繁讓開一步，方便甄姨開門。

大門的玻璃上映出縱繁的身影，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衣服雖是處理款，但乾乾淨淨的，一點也不顯得廉價，還特地別了個小狐狸胸針增添細節，這胸針也是縱繁昨天在超市門口的地攤上淘的。

“吃了吃了。”甄姨打開門，又問了他早上吃了什麼，縱繁如實說了，甄姨作為老住戶，也給他推薦了不少實惠味好、深得年輕人喜歡的店。

縱繁應著，一一記下，有甄姨的介紹，能讓他少踩雷。他今天吃的還是昨天的煎餅果子，阿姨還是給他多加了個蛋，他挺好不好意思，加錢添了一份油條，結果吃撐了。

進了店，甄姨開窗換氣，“咱們店裡兩個屋，我一般用右邊那間，左邊那間我有時候忙不過來，找人來幫工的時候給他們用的，現在歸你了，缺什麼再跟我說。”

“好。”縱繁道，“我先熟悉一下，一會兒找您領活。”

“去吧。”甄姨樂呵呵地拍了拍縱繁的胳膊，就去忙自己的了。她的小店說忙不忙，就是接的活比較瑣碎，得多留心記下要求。

分給縱繁的屋子不小，有明窗，也有獨立的空調，置物架上滿滿噹噹地擺放著布料、各式各樣的線和工具，工作台很大，該有的設備一樣不缺，男女人台也有，這樣的工作環境對縱繁來說是相當不錯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縱繁去了甄姨那邊。

“缺什麼嗎？”甄姨問。

一早上沒有客人，甄姨泡了壺茶，十分悠閒。店裡沒有急單，基本都是做好後發信息讓客人來取。

“什麼都不缺。”縱繁笑道，“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甄姨拿了條小裙子遞給縱繁：“你先把這條裙子改一改，這是一個顧客買給她小孫女的，結果她小孫女說不喜歡，一點也不像小公主，不願意穿，買的時候花了不少錢，也不捨得扔，就送來想改一改。”

“我知道了。”大部分小女孩都有一個公主夢，而每個女孩都值得有一件漂亮的公主裙，縱繁是能理解的。

“對了，茶水間有我兒子拿來的速溶咖啡，是從國外背回來的，說是給客人喝，咱們這兒客人哪喝那玩意兒啊，都是你們小年輕喜歡的，你想喝自己去沖，別客氣。”

“誒，謝謝甄姨。”有免費的咖啡，又能省一筆錢，真好！

回到自己的工作間，縱繁將裙子舖開，小孩的裙子也沒多大，一眼看過去，非常直觀。

湖綠色的吊帶連衣裙，純棉的料子，很常見的款式。縱繁略琢磨了一下，就有了想法。他先在畫本上畫了簡單的設計圖，確定好要用的料子後，起身去給自己衝了杯咖啡提神，隨後開始了今天的第一項工作。

天氣漸涼，吊帶已然不適合這個季節了，縱繁用同色的棉料給裙子加了一個現在流行的蓬蓬袖，領口做了小荷葉邊的設計。上身沒大改，只加了一個像牙白的蓬鬆蝴蝶結。裙擺部分改短了些，既能當裡襯，又能給裙擺奠定一個底色。隨後他又挑了能做成漸變效果的若草色和白綠色軟紗，先做了兩層若草色裙擺，與內襯等長，邊緣跑上白色蕾絲，然後用堆紗的方式，做了最外層的裙擺，形成蓬鬆的效果，腰部也呼應蝴蝶結的顏色，做了蕾絲腰帶，讓堆紗的部分看起來銜接得更自然。最後用堇色與淺綠色的線，在裙紗上用法式繡繡了一些小花，讓裙子看上去不那麼單調。

這一系列操作看著很複雜，但其實用料並不多，小孩子的衣服不需要勾勒腰身和線條，縫紉機跑線也快，沒用兩個小時就做好了。

這不是縱繁做過最好看的裙子，也不是最滿意的修改，小孩子衣服的用料是有局限性的，不能硬，不能沉，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可以了。但這樣一個簡單的設計，卻讓縱繁找回了做服裝設計的快樂。他上班那會兒，雖然也有遠大的目標和抱負，但遇到更多的還是外行指導內行，看到更多的是模仿，而非創新。時代與資本造就的產業鏈他不想評價，他只知道在現在這一方小屋裡，他用最簡單的方式敲開了靈感的大門，或許無人欣賞，卻是對他來說很愉悅的自我實現。

甄姨看到他改好的小裙子，笑道：“年輕人腦子就是活，這小衣服改得真好看。”

她看得更多的不是設計，而是縱繁的跑線，俗稱“踩踏板”，也就是縫紉。縱繁線跑的直，不累贅，法式繡也做得漂亮，顯然是有底子的，這讓她更加放心了，這個價錢請到縱繁，簡直超值。

縱繁不會因為甄姨的表揚就飄飄然：“這個小裙子可能會吸引小孩兒，但對大人來說，多半不會喜歡。”

小孩子玩起來，衣服穿一天就得洗，像這種只能手洗的，和那些簡單的純棉小衣服比起來，的確麻煩一些，並不討大人喜歡。

甄姨非常理解地笑道： “這也沒辦法，小孩子的需求和審美很多時候大人不太能理解。”

沒在小裙子上糾結，這個要等顧客來取的時候自己判斷，縱繁只是按照要求做了而已，也很享受這個過程。

甄姨也不廢話，直接給了他五件衣服，每件衣服要怎麼改，單子上都寫得很清楚，縱繁照著做就行。

中午，縱繁在甄姨的推薦下點了魚香肉絲蓋飯，店裡的布料都是易燃品，為杜絕火災隱患，店裡是不開火的，燒水用的都是電水壺，吃飯只能靠點餐。

他們點餐的飯店離真美麗不遠，是飯店老闆娘親自送來的，份量很大，縱繁一個男人估計都吃不完。

老闆娘年紀跟甄姨差不多大，看到縱繁，樂道：“我說甄老闆，你在那兒找的這麼好看的員工啊？這要是在我家店裡，我可都無心幹活了。”

甄姨笑罵：“別看到好看的就兩眼放光，趕緊回去幹你的活兒去，別一會兒你老公要出來喊人了。”

“管他呢，糟老頭子愛喊喊去。”說著，老闆娘走近縱繁，毫不見外地問著縱繁多大了，有沒有對象，哪兒的人，是不是beta。

這對老居民區長大的縱繁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問話，他也不覺得厭煩。

甄姨倒是怕縱繁尷尬，催著把人攆走了，轉頭對縱繁道：“老小區鄰里之間都熟，也沒什麼壞心，就是喜歡拉媒牽線的，你隨便聽听就算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想要自由戀愛。”

縱繁扒著飯，笑道：“我也是在老居民區長大的，看到這樣的阿姨覺得親切，您別擔心我。”

“那就好。”甄姨喜歡縱繁的性格，幹活認真，性格隨和又有禮貌，簡直就是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

兩個人坐在進門的小展示廳裡吃著飯，閒聊著小區裡的事，一個五十來歲的阿姨牽著一個三四歲模樣，扎羊角辮的小姑娘進了店，“甄老闆，囡囡的衣服改好了嗎？”

“鄭姐，你來的巧啊，上午剛改好。”甄姨說著起身招呼。

叫囡囡的小女孩乖乖叫了“甄奶奶”，又好奇地看著縱繁，有點害羞地往自己奶奶身後藏了藏，葡萄似的眼睛滿是童真。

“給你添麻煩了，本來是不急的，結果這小丫頭今天一來就纏著我問她的公主裙，我被她纏得沒法了，只好帶她來問問。”鄭阿姨也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甄姨把衣服拿出來，“你看看行不行。”

“喲，這改的可認不出原樣了。”鄭阿姨接過衣服，先看了看樣式，嘴上聽不出情緒，但表情明顯是有些猶豫的，笑容也淺了些，只要稍微細心一點的人，都能看出她不滿意。倒是在細摸料子後，神色緩和了不少，紗和布料都很軟，適合小孩子穿。

還沒等她再開口，就听囡囡大聲道：“哇，我的公主裙！”

鄭阿姨見囡囡眼裡都快冒星星了，這才壓下嘴邊的不滿，蹲下來把裙子展開給囡囡看，問：“囡囡喜歡這個裙子？”

“喜歡！”囡囡用力點頭，“比奶奶買的好看一百倍！”

鄭阿姨頓時哭笑不得，看來小孩子的fashion，她是真不懂。

“穿，囡囡要穿！”囡囡主動要求。

甄姨笑道：“鄭姐，你帶囡囡去屋裡換吧，正好試試大小。”

不多會兒，囡囡穿著自己的公主裙出來了，蹬蹬蹬地跑到縱繁身邊，問： “哥哥，我好看嗎？”

“好看，又白又可愛，像個小公主。”縱繁也不吝嗇讚美，綠色本就顯白。

囡囡笑嘻嘻地說：“哥哥也好看，比囡囡還好看！”

鄭阿姨點了點囡囡的腦門兒：“小丫頭片子才多大，就知道男人好看了。”

甄姨哈哈大笑：“我們小縱的確好看呀。囡囡這裙子就是小縱給改的，說到底，還是年輕人更知道小孩子會喜歡什麼樣的。”

鄭阿姨也笑道：“也是，這麼看來，我買的衣服囡囡不喜歡也是有原因的。以後我給她挑點設計複雜的，估計她能看上。”剛才的不滿已經完全不見了。

縱繁只聽著，沒插話，他知道甄姨沒在一開始就說衣服是他改的，也是怕鄭阿姨不滿意，如果真不滿意，甄姨應該會自己把責任攬了。

孫女喜歡，鄭阿姨也不挑了，痛快地付了錢，便帶著囡囡離開了。

囡囡穿著新裙子，一路蹦蹦噠噠的，顯然非常開心。

“甄姨，我以後改衣服會多衡量一下。”縱繁也不想每次都讓甄姨頂在前面，他明白每個時代的人眼光都不一樣，他會堅持做自己想做的，卻也不好硬碰。

甄姨不贊同地說：“你有你的風格，是非常難得的，應該珍惜你的天分，而不是隱藏。你甄姨我在這一行乾了這麼多年，也有大膽嚐新的時候，大不了賠人一件衣服，怕什麼？”

縱繁樂了：“那以後就麻煩甄姨罩著我了。”

“放心吧。”甄姨一拍胸脯，豪氣得特別有一代女俠範兒，似乎沒有她鎮不住的場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

讓我們縱繁靠一條小裙子在小區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