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頒獎典禮正式開始，曲璟尤一點半就過來了，一動不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似觀音打坐，心無旁騖背誦發言稿。

禮堂裡吵吵嚷嚷，工作人員在忙著做最後的布置，有給話筒試音的，有調音響設備的，有擺弄桌椅的，四周聒噪異常，但完全影響不到她。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力圖做到將每一句發言爛熟於心。

約莫兩點左右，烏泱泱的人群往禮堂裡魚貫而入，摩肩接踵吵吵嚷嚷，宛如一鍋沸騰的水。曲璟尤放下發言稿，拿起椅子旁邊的礦泉水擰開，仰頭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旋即又將瓶子放回去，伸手揉了揉有幾分發脹的太陽穴。

舞台上的準備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幾個工作人員正忙著收尾，舞台邊一個看模樣像是負責人的人正在跟教導主任談話，不知道在聊什麼。

「準備的怎麼樣了？」

她回過頭，發現方卉搬了把椅子穩穩噹噹坐在她右手邊，正一臉笑容望著她，圓圓的大眼睛透出來的親和力讓人好感倍增。

「嗯，應該沒什麼問題。」

「喏，這個給你。」她將一塊便攜包裝的士力架遞到曲璟尤跟前，學著廣告裡的腔調有模有樣，「橫掃飢餓，做回自己。」

「謝了，」她將她的手擋回去，啼笑皆非看著她刻意模仿的滑稽神情，婉拒道，「不過我現在不餓。」

方卉才不管她的拒絕，三下五除二將外包裝除了，直接將東西懟到她嘴邊，一臉信誓旦旦，「你信我，上台前吃點甜食百利無一害，絕對可以幫你超常發揮。」

「好吧，謝謝你啊。」她接過來咬了一口，甜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確實讓她略顯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不少，於是她又咬了幾大口，一邊咀嚼一邊好奇地盯著方卉，「你在東張西望什麼？」

「古老師啊，她怎麼還沒來？」她扭動脖子張望了好幾圈，頭顱宛如一個360度旋轉的攝像頭。

「她應該不會這麼早過來吧，人又多又鬧，她不喜歡這麼吵。」

「難道為了你也不能早點過來嗎？」她笑著打趣她。

「反正現在又沒開始，她過來也沒什麼用。」

周圍陸陸續續坐滿了人，兩個人也不方便再繼續說悄悄話，方卉抱著手機百無聊賴隨意滑動，曲璟尤則閉目養神。安靜了一會，她忽然感覺有人搡了搡她的手臂，她緩慢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一臉興奮的方卉。

「怎麼了？」

「看你後面！！！四點鐘方向。」

她回過頭，一抹潔白似雪的高挑身影闖入眼簾，但她足足花了好幾秒才接受這是老師的事實。她驚愕地張大嘴，在老師好整以暇的目光中，一點一點收住自己的驚詫，用唇語無聲地叫了句「老師」。後者微微點點頭，神色平靜，可如果不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她指不定得意成什麼樣呢。

不過她這一身實在有夠惹眼，不只是班上的學生，其他班的人也都高仰脖子躍躍欲試，有些男生甚至興奮地兩眼放光，嘴裡還不禮貌嚷嚷著。

那一道道熾熱卻骯髒的目光讓她有些不悅，她下意識皺眉，拳頭緊了緊。不氣不氣，她安慰自己，自己之所以這般盛裝打扮是為了取悅曲璟尤，又不是因為別人，沒必要為那些醜惡嘴臉動怒。

「你覺不覺得古老師這一身真的好像婚紗啊？！」方卉湊到曲璟尤耳邊耳語，她雖然激動地快要發狂，甚至手都在抖，但還是謹慎保持沒有第三個人能聽到的分貝。

是挺像的，曲璟尤心想。不過婚紗婚紗，不是都應該配有繁複蓬鬆的輕紗嗎，老師身著的雖然造型很像婚紗，但顯然要輕薄得多，遠沒有婚紗那麼隆重正式，即使是在這樣的場合也不會突兀。

不過這條白色裙子真的好適合她，剪裁得體配上她的凹凸有致，實在是相得益彰。她身材高挑，日常又有堅持健身的習慣，因而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格外飽滿。此刻她踩著一雙蹭亮的細高跟，昂首挺胸目視前方，猶如一隻高貴美麗的天鵝，散發著令人目眩的光。

裙子細細的弔帶掛在她精緻鎖骨上，輕白飄逸如新月一輪。領口略低，但好在還不至於泄露胸前的大好風光。裙子潔白素雅，但偏偏穿在她身上就有一種聖潔的嫵媚，讓人在膜拜瞻仰的同時又忍不住臉紅心跳。

她的黑色捲髮如海浪一般傾瀉而下，遮住了兩邊振翅欲飛的蝴蝶骨，也遮住了肩背那塊白嫩可人的肌膚。

幸好後面都被遮擋了，否則一想到那些男生□□貪婪的眼神，曲璟尤就暗暗吃味，恨不得把手裡的發言稿隨手一丟，拉起她的手跑到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才好。

要很久很久之後她才會知道，這其實真的是一件婚紗。只不過老師為了不那麼顯眼，把外面那層紗取掉了。

眼看著離正式開場只剩兩分鐘，曲璟尤沒空搭理方卉，趕緊掏出手機給幾米開外的人發簡訊。

「老師怎麼突然換衣服了？」明明一個小時前見面的時候她穿的還是一件淺色風衣，裡面搭配風格簡約的白襯衫，和往日的風姿綽約不同，倒是頗有幾分英姿颯爽。

「小璟想要站得更高被我看到，我也想要漂漂亮亮的被小璟看到啊。如果不這麼穿，怎麼讓你在幾千人裡一眼看到我呢？」

雖然信息是經由方方正正的文字傳遞過來的，但曲璟尤不用回頭就知道她現在是怎樣一副驕傲的表情，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樣倘若是初次見面的人，估計會被氣得不輕。

可話又說回來，自己喜歡的不正是她這副自信滿滿勾魂奪魄的樣子嗎？她略低了低頭，嘴角噙了抹淺笑，快速地回復信息。

「你穿成這樣不會冷嗎？今天雖然溫度比前幾天都要高，但到底還是大冬天，你這樣會感冒的。」

「不會，我體質可比你好多了，而且今天差不多有二十度呢，不用擔心。」老天保佑，雖然這一周來氣溫都低的要命，但好在今天天公作美，天氣忽然放晴，所以她精心準備的裙子總算能派上用場，如若不然穿這樣一件輕薄的裙裝，心思未免太過刻意。

曲璟尤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很久，暗嘆了口氣，還是沒忍住打出了自己的擔憂。「可是好多人在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不只是那些個血氣方剛的男生肆無忌憚，不少男老師也若有若無往這邊瞟，躲躲閃閃的目光卻愈發讓他們內心的猥瑣無處可藏，看的她氣不打一處來。

「可我穿成這樣只是為了給小璟看啊，所以你快點回頭多看兩眼，千萬不能讓那幫人佔了便宜。」

什麼鬼。曲璟尤在心裡暗暗吐槽，這個人總是有那麼多看似莫名其妙卻又讓人無法反駁的邏輯。可是想歸想，她終究還是沒抗住老師的熱情邀約，賊溜溜小心翼翼轉過頭，結果剛一回頭撞上那人熱情如火的目光，臉「蹭」的一下就紅了。

好一個守株待兔。她著急忙慌轉過頭，握著手機飛快打字控訴。

「老師穿成這樣哪裡是想被我看，分明就是想看我笑話！」

「是啊，小璟臉紅的樣子真可愛，我想我一輩子都看不厭。」

討厭，真是討厭死了，現在是說甜言蜜語的時候嗎？明知道自己馬上就要上台還故意說這些話來撩撥自己，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曲璟尤將手機上鎖放進口袋，輕輕握了握拳，暗下決心不要再理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