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同學，你總算是來了，可讓老師好等。」等兩人走近，古流方莞爾一笑，分明是兩個人，但她的視線卻緊緊地粘在曲璟尤身上，彷彿別人都不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方卉方才那些話的暗示，曲璟尤總覺得對方眼神太過熱情。而另一邊方卉又在沖她瘋狂使眼色，眼珠子都快擠出來了，彷彿是在得意洋洋地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讓她更加無所適從。

「你眼睛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在擠眉弄眼了好一陣子後，她終於刷得了一絲存在感，引起了古流方的注意，雖然這人的發言比曲璟尤還要鋼鐵直男，已經到了足以蟬聯冠軍的程度。不過沒關係，和曲璟尤同桌這麼久，她已經對各種似真似假的直男發言有了足夠的免疫力。

「沒有啊，怎麼會眼睛不舒服呢，老師長的這麼漂亮又賞心悅目，光是看上一眼都令人身心愉悅，我哪怕是個瞎子這會都該原地復明了。」

她笑呵呵，視線在古曲兩人之間流轉，最後又落在古流方身上，笑得諂媚又愉悅，「我還有很多很多東西要收拾，老師和曲璟尤慢慢聊，不用著急。」

說完她一溜煙跑進教室，她平日裡分明是活潑可愛那一款，但是此刻逃離的背影卻給曲璟尤一種說不上來的猥瑣感，後者微不可察皺了皺眉。

「你一大早都在忙什麼啊，怕你走得太早我八點就在這裡等，」她歪了歪頭，嫌惡地瞄了一眼懸掛在蒼穹之上的火紅圓盤，頭一垂視線凝在自己手臂上，陽光在上面落下耀眼的斑駁。她舉起手，將手背那一面展示給曲璟尤，故意語帶嬌嗔，「你看，我都曬黑了。」

曲璟尤飛快地掃了一眼，認可似地點點頭，很快又將視線挪開，「老師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這次月考你成績不是不錯嘛，就想著請你吃頓飯慶祝一下，也算是我這個做老師給你的一點鼓勵。」

「不用了，也不是什麼特別值得慶祝的事，不值得老師破費。」

「全校第七名還不值得慶祝啊？」她瞪大眼睛做出誇張的表情，修長手指在不鏽鋼扶手上有節奏地敲擊，盯著曲璟尤有理有據道道，「過分謙虛就是驕傲。」

曲璟尤輕嘆一聲，不得不承認自己又一次敗給了她的三寸不爛之舌。

「哎，我是請你吃飯又不是讓你去赴刀山火海，你用得著一副苦大仇深的臉嗎？」她不滿地抱怨，鼻子聳了聳，秀眉皺成一團。

曲璟尤緩緩抬眸望了她一眼，目光猶疑，陷入了兩難境地。「可是我已經跟我爸爸說好今天要回家吃飯，我都三個多月沒回家了。」

「沒關係，你今天可以回家，我明天再請你就好了。」她順勢接過她的話，忍不住展顏一笑。她就等著曲璟尤這句話呢，還好不出所料讓她等到了。

「可是老師今天已經在在這裡等了我這麼久，我……」

「所以你就更不能辜負了老師的一片真心對不對？」她彎了彎身子，她比曲璟尤要高大半個頭，這樣平視的姿態會更容易讓對方感受到尊重和真誠。她的目光釘在她臉上，璀然一笑，溫柔笑意從她雙瞳剪水的眸底泅開，漾滿她整張臉。」老師都這麼真誠地邀請你了，你還要繼續拒絕嗎？」

曲璟尤呆愣愣地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腦海裡突然迴響起不久之前才聽過的一句話。「你不覺得她很像狐狸精嗎？」雖然眼下並不是時候，但是她真的特別想把方卉從教室裡揪出來，讓她好好看看這張臉，這才不是什麼狐狸精，哪有狐狸精會笑得這麼溫溫柔柔啊。

「明天……明天也可以嗎？」她磕磕巴巴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微垂著頭，視線落在自己胸前的校徽上。

古流方深深地凝望她，嘴角情不自禁彎了彎，後者六神無主的樣子讓她覺得十分有趣。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她自認已經慢慢掌握了和曲璟尤相處的訣竅。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對付她最好的訣竅就是軟硬兼施。調戲要自然而然，讓她分不清真真假假，也就無從拒絕；提要求時適當服軟，勾出她的惻隱之心，往往能夠事半功倍；把握好接近她的步伐，千萬不能讓她覺得自己是在步步緊逼，而是要讓她充分感受到自己的小心翼翼……

她還從來沒有這樣苦心孤詣去做一件事，也從來沒有試過這樣千方百計喜歡一個人，這一切都讓她覺得新鮮且刺激。感情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它妙就妙在，有時候你自己都不知道緣何產生。

念及於此，她又一次開懷地笑了，趁熱打鐵湊上前一步，十分自然的扣住曲璟尤的手腕，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早上九點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那要去哪裡吃？太貴的地方就算了，我以後也沒辦法回請老師。」

「不去哪裡，就去我家。反正吃什麼都差不多，還是我親手做飯比較有意義。」她停下，打量著曲璟尤那副貌似不是很情願的神情，拉長了臉，「怎麼了，我家你又不是沒去過，幹嘛那麼嫌棄。」

「不是，」她擺擺手，「我只是覺得太打擾了。」

「打不打擾我說了算，你給我老實準時赴約就行了。對了，你還沒吃早餐吧，」她走進教室，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罐旺仔牛奶和兩個麵包，然後遞給曲璟尤，溫聲道，「吃了吧，墊墊肚子。」

曲璟尤伸手接過去，嘴角勾了勾，終於還是沒繃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老師對旺仔牛奶還真是情有獨鍾。」

「是啊，因為好喝嘛。那你呢，你也喜歡嗎？」

曲璟尤點點頭，如實評價。「很甜。」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喝了會讓人心情變好。」

古流方心中暗爽，她壓了壓嘴角，面上還是維持著波瀾不驚，開心完了之後，她指了指教室。「你等會是要跟方卉一起回去嗎？」

「嗯，我們家在同一個方向，離得也不是很遠，可以坐同一趟車。」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在曲璟尤手背上看到的青腫傷痕，眸光暗了暗，沒忍住提出了這個唐突的建議。

「啊？」曲璟尤很吃驚，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為什麼啊？」

她決定破罐子破摔，挺了挺背，揚起下巴，岸然看著曲璟尤，吐字擲地有聲。「怎麼，我想去家訪不行啊？」

她故意裝出來的氣勢洶洶讓曲璟尤啼笑皆非。「老師想家訪當然可以啊，但問題是我又沒犯錯。」

「誰說一定要犯錯才能家訪，老師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家庭才培養得出這樣品學兼優的學生不行嗎？」

「老師再這樣不遺餘力地誇我我尾巴會翹上天的。」

「是嗎？」她向前一小步，右手自然搭在她的小臂上，笑著伸長脖子朝她身後張望，耳朵幾乎要貼上她的左半邊臉頰，打趣道，「讓我看看小尾巴在哪裡。」

氣氛一時似乎太活絡了，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讓曲璟尤陡然驚醒，她清了清嗓子，尷尬向後退開幾寸，眼神不自然亂瞟。

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逾矩，「好了，不鬧你了，」她非常自然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瞟了瞟她手裡的東西，「趕緊把早餐吃了，吃完早點回去。」

曲璟尤無聲地點點頭，兩人各懷心事眺望遠方。遠處香樟隨風搖曳，空氣中浮著若有若無的清香，一陣清風迎面拂來，說不出來的舒適愜意。

轉眼已經快九月，夏蟬早沒了蹤跡，像從沒來過一樣。可是另外一些人事留下的雪泥鴻爪，在未來的日子裡，註定要刻骨銘心。

教室裡，方卉半跪在曲璟尤的椅子上，手扒著窗沿，支起脖子探頭探腦向外窺探，將兩人之間的互動看得清清楚楚。她所處的是一個特殊視角，既不像曲璟尤「隻緣身在此山中」，也不像吃瓜路人對兩個同性之間的種種無知無覺。根據她磕百合CP多年的經驗和敏銳來看，兩人之間絕對不像曲璟尤本人信誓旦旦斷言的那般。

先前她有意提醒曲璟尤是擔心她沒有戀愛經驗，怕她經不住古老師這種高段位選手的誘惑傻乎乎一頭扎進去。畢竟這個世界上不僅有令人聞風喪膽的直女撩姬，有手段的姬反撩小白直女也一樣讓人受不住。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腦洞大開，畢竟她平常看的的百合作品中各種騷操作層出不窮，已經徹底重塑了她的三觀，所以遇到類似問題她的切入點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

不過現在看來她的擔心顯然都是多餘的，要她說曲璟尤這根本不叫深陷其中，叫樂在其中，叫願者上鉤。雖然她自己尚且沒意識到，不過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放下了這層心理包袱後，她整個人瞬間輕鬆多了，猖狂的笑容不知不覺就爬上了嘴角。以往她磕的那些個或半真半假或夏日限定的CP賺足了她的笑和淚，這次總算是讓她磕到實打實的了，對方還是自己親愛的同桌和敬愛的老師，這怎麼能不讓她激動若狂。

她恨不得現在馬上衝到學校的廣播室點播一首《真相是真》，昭告全世界她磕到真的了！！不過《真相是真》貌似也太悲了吧，還是《愛你》比較甜齁，沒有驚心動魄的愛恨，卻足以細水長流。

但是想歸想，實際操作起來還是得冷靜，就算是磕冷門CP也要隨時謹記圈地自萌。更何況以目前的情狀判斷，自己應該是兩人的第一個CP粉，就更應該擔負起守護她們的責任。

不過說到CP，最首要的當然是先想一個朗朗上口的名字，她眼珠一轉，有了，就叫「古井」吧。古井無波，這詞用來形容曲璟尤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她嘴角噙了抹笑，心想自己到底是什麼平平無奇的造詞小天才啊。

金色光芒從萬裡無雲的天空鋪灑而下，方卉搖頭晃腦笑得如癡如醉，彷彿未卜先知已經看到了自家CP光明璀璨狗糧不斷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