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倦走出宮門的時候,天上已經是烏雲密佈。
看樣子很快就會有一場暴雨。
不遠處的馬車旁邊,站著兩名內閣老臣。
他們原本是在低聲交談些什麼,在看到琅郡王后,其中一名老臣忽然拔高音量。
「就他也配與我等同朝為官嗎?我等盡心竭力輔佐皇帝治理天下,可他卻耍盡手段糊弄皇上!
一點證據都沒有就敢抓人,事後就拿一份口供應付了事。
屈打成招的口供能信嗎?!」
蕭倦停下腳步,緩緩轉身,視線落在那六位老臣身上。
剛才說話的是翰林院學士葉兆海。
他是內閣中性子最急的,脾氣上來了什麼話都敢說。
但又因為他年歲大聲望高,還是當今皇帝的恩師,無人敢與之計較。
蕭倦一字一頓地道。
「口供是真的。」
葉兆海質問:「你敢說你沒有對薑則用刑嗎?」
蕭倦默然。
葉兆海冷笑,語氣裡儘是嫌惡。
「沒話說了吧?
你們鷹衛辦事向來不講規矩,想抓誰就抓誰,想給誰定罪就給誰定罪。
別人要是不認罪,你們就對那人嚴刑拷打。
是非對錯全在你們一張嘴!
你們把天子置於何地?又把朝綱律法置於何地?!」
說完他便一甩衣袖,踩著矮凳等上馬車。
另外一名老臣嘆了口氣,顯得很是無奈,最後也上了馬車。
留下蕭倦獨自站在原地。
他低垂著眼眸,手指一點點蜷起,緊握成拳。
方才葉兆海的聲音很大,城門附近值守的禁衛們全都聽到了。
他們站在自己的崗位上一動不動,但眼睛的餘光卻都瞥向了琅郡王。
他們心中感嘆,朝野上下也就只有葉閣老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指責琅郡王和鷹衛了。
吧嗒。
一滴雨水砸落下來。
禁衛們立刻回過神來,趕忙拿出鬥笠和蓑衣穿戴上。
他們注意到不遠處站著的琅郡王,想要上前詢問對方要不要雨具?但一想到琅郡王的赫赫凶名,在場無一人敢上前搭話。
越來越多的雨水往下砸,轉眼間便是大雨傾盆。
雨水打濕了蕭倦的頭髮和衣裳,寒氣鑽入骨縫,滲透四肢百骸。
水珠順著他冷白的面頰一滴滴往下滑落。
嘩啦啦的雨聲連綿不絕,世界在此時變得格外喧鬧。
他獨自一人往前行去。
隱約有聲音從遠處飄來,夾雜著嘈雜雨聲中,變得很不真切。
蕭倦停下腳步,等了片刻,見到一輛馬車穿透重重雨霧往自己而來。
馬車的窗簾被挑開,探出一個小腦袋。
余裊裊朝他揮動胳膊,大聲喊道。
「郡王殿下!」
蕭倦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些許變化。
她怎麼來了?
馬車剛剛停住,余裊裊就飛快地跳下車。
她伸直胳膊,將油紙傘舉得高高的,傘面蓋過蕭倦的腦袋,幫他擋住風雨。
「雨太大了,殿下快上車。」
蕭倦垂眸看著她,問出心底裡的疑惑。
「你來做什麼?」
余裊裊毫不猶豫地道。
「當然是來接您回家的啊!」
蕭倦不由得怔住了。
不論是風裏雨裡,亦或是刀山血海,他都習慣了獨來獨往。
他從未想過,會有一人冒著大雨來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