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撐著油紙傘站在他身後,油紙傘為他擋去了紛紛落下的花瓣。
沈君知抬起右手,伸開修長的手指,露出掌心裡躺著的銀耳墜。
那是裊裊的耳墜。
她之前為了應付綁匪,將這個耳墜給扔了,之後被沈君知給撿到了,他便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沈君知垂眸看著掌心裡的銀耳墜,目光像是穿透了耳墜,看到了另一個人。
小廝忍不住開口問道。
“公子,咱們還要在這兒等多久啊?”
沈君知:“等到裊裊出來。”
他留下了那麽多的信息,裊裊肯定知道他剛來過,應該會追出來找他的。
小時候他經常用這招逗她,每次她都會顛顛地追上他。
小廝不理解:“就算您見到她又能怎樣呢?她都已經嫁人了。”
沈君知收攏手指,一點點握緊銀耳墜。
“等她追出來,我就把一切都告訴她。”
小廝登時就變了臉色:“公子萬萬不可啊!”
沈君知沒有理會小廝的勸阻。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按照別人的規劃往前走,從未為自己拿過一次主意。
今天他想為自己爭取一次。
長明燈前,余裊裊漸漸冷靜下來了。
她承認自己確實是有點沖動了。
沈君知身上的確藏著很多秘密,但那又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她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有事沒事就愛追在君知哥哥的身後跑。
余裊裊打開食盒,將裡面的吃食一盤盤端出來,放到香案上。
蕭倦拿起六根線香,點燃後,分了三根給裊裊。
兩人跪在蒲團上,朝著牌位磕頭。
往日來桃花樹下祈福的人很多,今日因為是清明節,大家都去祭祖了,前來求姻緣的人屈指可數,桃花樹下冷冷清清。
除了沈君知和小廝以外,就只有一個負責打掃的和尚。
等到和尚將地上的花瓣全都掃乾凈了,沈君知仍舊沒有等到他心裡的那個人。
小廝從最初的不安逐漸變成了同情。
他小聲地勸道。
“公子,算了吧。”
和尚將最後一撮箕花瓣倒入籮筐中。
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水珠,沖沈君知說道。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公子,算了吧。”
沈君知仰頭看了看上方的桃樹。
枝頭除了桃花之外,還掛著許多紅色綢布。
那些綢布都是前來祈福之人掛上去的,據說這樣就能讓月老聽到他們的祈求,實現他們的願望。
沈君知問道:“這姻緣樹真的靈驗嗎?”
和尚緩緩說道:“紅塵俗世,愛恨情仇,就連佛祖都說不清楚,又豈是一棵樹就能決定得了的?聚散離合,說到底還是得看緣分。”
沈君知想起自己和裊裊相識以來的經過,總結下來只有四個字——
有緣無分。
和尚背起雙滿桃花瓣的籮筐,拿著掃帚和撮箕,慢悠悠地走原因了。
沈君知將銀耳墜收入袖中。
簡簡單單一個動作,仿佛將滿心的貪戀和期待全都封存了起來。
“她不會來了,我們走吧。”
余裊裊對著母親和繼父的牌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我現在有正式工作了呢,每個月都有工資,還有帶薪休假,還包吃包住呢!”
“我在正法司裡認識了很多人,有高高胖胖的廚子潘大福,外冷內熱的小洛同學,喜歡嘻嘻哈哈但關鍵時刻非常可靠的孟西洲和燕南關,他們都對我特別好。”
“還有件事你們肯定不知道,當歸恢復記憶了!她已經想起自己是誰了,原來她的真實名字叫唐歸兮,是大將軍的女兒呢。”
“雖然現在當歸不在我身邊,但我一點都不覺得孤單,因為我還有郡王殿下啊!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每天早上我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以後我們還會白頭偕老,老了之後做一對快樂的老太太老爺子。”
“爹,娘,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現在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余裊裊不由自主地放緩語氣,臉上笑得格外燦爛。
蕭倦經常看到她笑。
以前他覺得她應該是在一個充滿快樂和幸福的環境中長大的,就像個小太陽,永遠都是那麽溫暖耀眼。
如她那樣的人,應該永遠都接觸不到黑暗的一面。
可事實上,她曾親眼看著至親慘死。
若從一開始就不曾擁有幸福也就算了,如她這般擁有了幸福再被殘忍毀滅,才是最為痛苦和絕望的。
但她從不將這些負面情緒表現出來。
她所展現出來的,永遠都是快樂而又積極的一面。
余裊裊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
“這是我自己釀造的桃花釀,以前每年春天娘親都會用桃花釀酒,如今娘親不在了,只能我自己來了,我的手藝可能不如娘親好,但你們可不準嫌我哦。”
蕭倦拿起酒杯,緩緩地將酒水倒在地上。
甘甜的酒香緩緩擴散開來。
連續倒了三次方才停下。
余裊裊放下酒壺:“好啦,好酒也不能貪杯,今天就到這裡了,我們改天再來看你們。”
蕭倦照例捐了一筆豐厚的想有錢,然後牽著裊裊往外走。
當他們經過姻緣樹附近的時候,樹下早已空空如也。
兩人並未多看那棵樹一眼,下山後便乘坐馬車回家去了。
他們是午時到的家,正好趕上午飯。
吃飽喝足後,蕭倦去了正法司,他還得接著去查月妃的案子。
余裊裊則留在了郡王府裡。
她打算盡快把《鳳鳴國記》畫完。
她真是萬分期待韋寥在看到小啞巴被人虐心虐腎虐得體無完膚時的反應,一定超有趣哈哈哈!
人一旦有了動力,乾起活來就格外有勁兒。
就在她奮筆疾畫的時候,余康泰忽然找上門來了。
余裊裊不得不放下畫筆,前往花廳接待余康泰。
“父親怎麽來了?”
余康泰張嘴便問:“昨日我讓晟兒通知你祭祖的時候,你今日為什麽不回去?”
余裊裊如實回答:“我得去祭拜娘親和繼父。”
余康泰怒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麽?你姓余,你是余家的人!清明節你放著正經的余家先祖不祭祭奠,竟然跑去祭奠外姓人!你這是胳膊肘朝外拐啊!”
余裊裊:“胳膊肘本來就是朝外拐的,要是朝內拐的話,豈不就畸形了?”
余康泰氣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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