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朝後,皇帝讓蕭倦留下來。
但是等蕭倦跟著皇帝到了尚書房,皇帝還要處理別的事情,讓他在門外等一等。
結果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
眼看快到中午了,皇帝這才叫蕭倦進去,詢問東征軍的具體情況。
其實有關東征軍的事情,蕭倦都已經詳細地寫在了折子裡,但既然皇帝要問,他隻好又說了一遍。
皇帝:“也就是說,你們折騰了那麽久,最後竟然東征軍十萬兵馬落到了一個黃毛丫頭手裡?”
蕭倦:“唐歸兮是征遠將軍唐沛唯一的女兒,她從小接受唐沛的教育,熟讀兵法,武藝超群,並對東征軍極其了解,東征軍上下也對她頗為信服,如今東征軍剛經歷過一場內亂,正處在人心惶惶的時候,由唐歸兮坐鎮東征軍,可以極大地緩解將士們心中的不安。”
皇帝定定地看著他。
“你看起來似乎很欣賞那個唐歸兮?”
蕭倦:“微臣所言都是實話,絕無半點私情!”
皇帝:“到底是實話,還是私情,朕自會查明。你這次去遼東郡,鬧出了很多亂子,如今不只是朝臣們彈劾你,就連遼東郡當地的豪強們也對你心懷不滿,你讓朕很為難啊!”
蕭倦垂下眼眸:“微臣問心無愧。”
皇帝冷笑:“好一個問心無愧!看樣子你是一點都沒有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
蕭倦心裡清楚,皇帝還在介懷敏王父子的事情。
臨行前皇帝曾暗示他殺了敏王父子,可他不僅沒有殺掉敏王父子,還讓敏王父子安然抵達了遼東郡。
這讓皇帝非常不滿。
今日皇帝故意在朝臣們面前訓斥他,其實就是在借題發揮。
蕭倦:“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都是為了天下百姓,微臣從不曾後悔。”
皇帝氣得心口劇烈起伏。
“好!說得好啊!你真是讓朕刮目相看!”
蕭倦單膝跪地,沉聲說道。
“遼東郡內豪強割據,大肆侵吞百姓土地,惡意提高稅收,百姓們怨聲載道。
如果敏王父子不能安全抵達遼東郡,那麽整個遼東郡還會繼續受豪強們的侵蝕。
待到百姓們被逼得活不下去,必然會起兵造反。
到那時候朝廷再派兵去鎮壓就遲了!”
老皇帝如今最聽不得的兩個字,就是造反。
蕭倦的一番話猶如一盆水,一下就把他心裡的怒火給澆滅了。
他頓時就冷靜了許多。
“你休要危言聳聽,那些百姓連個像樣的兵器都沒有,拿什麽起兵造反?”
蕭倦:“正是因為他們什麽都沒有了,所以才會造反啊!自古以來朝代更迭,不都是因為百姓被逼走投無路只能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嗎?”
老皇帝無言以對。
蕭倦:“只要敏王父子還在遼東郡一天,那些豪強就不敢再肆無忌憚地欺壓百姓,只要百姓還能喘口氣,他們就不會有起兵造反的念頭,兩個人的生死能換來整個遼東郡的安穩,微臣覺得很值。”
老皇帝沉聲問道:“要是敏王與那些豪強沆瀣一氣、狼狽為奸怎麽辦?”
蕭倦毫不猶豫地道。
“不可能!
微臣護送敏王父子前往遼東郡的路上,曾遭遇過刺殺。
幕後真兇就是那些豪強。
敏王父子與他們之間已經結下仇怨,很難有合作的可能。
再者還有東征軍。
唐歸兮與她父親一樣都是忠心耿直之人,她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到時候東征軍、敏王、豪強們會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
他們互相牽製,反倒讓遼東郡變得更加安穩。”
老皇帝到底是在皇位坐了很多年,很多事情無需別人多說,他心裡就能明白。
遼東郡與辰國接壤,而辰國這些年來一直都對大雁朝虎視眈眈,遼東郡作為抵禦辰國入侵的第一道關卡,其戰略意義極其重要。
倘若遼東郡亂了,辰國立刻就會化身為餓狼,撲上來從大雁朝身上狠狠撕下一口。
到時候大雁朝內憂外患同時爆發,很可能會動搖國本。
老皇帝就算再怎麽想讓敏王父子死,也不至於賠上大雁朝的國運。
他還沒老糊塗到那個地步。
老皇帝往後靠,臉上的神情明顯緩和了許多。
“你起來吧。”
蕭倦站直身子。
老皇帝:“這些話你剛才在朝堂上為何不說?”
蕭倦:“這些話都只是微臣的猜測,即便微臣說了出來,朝臣們也不會相信,他們只會覺得微臣是在危言聳聽。”
剛才就覺得他是危言聳聽的老皇帝表示有些心虛。
他故作鎮定地笑了下:“被朕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訓斥,你都能一聲不吭,你還挺沉得住氣。”
蕭倦低眉順眼地道。
“微臣沒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務,您心裡不痛快,教訓微臣兩句是應該的。
只要能讓您心裡舒坦些,不管您怎麽處置微臣,微臣都沒有怨言。”
這話聽得老皇帝心裡頭很舒坦。
他知道蕭倦是在拍馬屁,可蕭倦性情耿直,這樣的人就算是拍馬屁,也更人信服。
老皇帝見他如此忠心,心裡生出幾分愧疚,說話的語氣也越發寬和。
“東征軍不能一直讓唐歸兮管著,她畢竟是個女流之輩,不便整日裡與男子為伍,朕會讓內閣選個人去接管東征軍。
另外朕會下旨追封征遠將軍為征遠大元帥,追封其妻為一品誥命。
冊封唐歸兮為襄臺縣主,襄臺為其封地,封地內的稅收都歸其所有。”
蕭倦躬身行禮:“陛下仁善!”
老皇帝:“遼東郡郡守陸徊光,此人勾連當地豪強,擅自提高稅收,大肆吞並土地,知法犯法,以權謀私,按律當斬!”
蕭倦:“他已經知錯,並如數歸還了土地,還協助微臣抓獲了東征軍中的細作,也算是將功折罪了。”
老皇帝想了下:“你難得替人求情,朕這次便賣你個面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遼東郡郡守陸徊光貶為蒼南縣縣令,即刻赴任!”
蒼南縣位於大雁朝西南一帶。
那地方不僅偏遠,且多瘴氣,當地聚集了許多少數民族,民風非常彪悍,是所有官員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陸徊光被貶去了那裡,幾乎就等於是流放。
這一去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可以回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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