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 賀誠明來到京城。

溫水得到消息，派人去碼頭接他，在京城的玉樓他接風洗塵。

先因賀誠明需要等賀人從蜀地趕過來， 與賀人一起去雲州城向李討公道， 所以太他們回京時，他沒有跟著一起，而是打算處理完賀李兩的後再進京。

溫水笑問道︰“賀公，情都解決了罷？”

賀誠明是個心眼手段都不缺的人，平時用斯文書生氣來掩飾自己真實的一面，他一眼就看出福寧郡主對李情極感興趣，倒也不吝嗇談及它。他完全沒將自己當成李人，不管李何， 並未能影響到他， 沒有什麼醜不能外揚的道理。

“都解決了。”他微笑道， “賀過來的是我娘的兄弟， 也是我的大舅舅， 今大舅舅已是賀的主者……”

賀得到趙鶴送去的消息後， 賀大老爺親自來雲州城， 可見對這有多看重。

後來賀誠明從賀大老爺那裡得知， 他的外祖母當年因母親失蹤一病倒了， 後來因思念母親，後悔將她嫁到雲州城， 憂思成疾，不過幾年就纏綿病榻，撒手而去。

外祖母臨終，最惦記的便是小兒，她將幾個兒叫到床邊， 叮囑他們不管何，一定要找出賀清婉。

生要見人，要見屍。

賀大老爺母至孝，將母親的遺言銘記心，這些年，他一直派人去找賀清婉。

只是賀的勢力都在西南蜀地一帶，江南這邊沒什麼可以用得上的人手，加上江南一帶時常有海寇上岸作『亂』，賀尋人的過程並不怎麼順利。

不過至少賀盡了一份心力，比之李連派人尋找都沒有來得要好。

也因此，賀誠明對賀的印象算不錯，願意認這門親。

賀誠明賀大老爺等人認完親後，一人便馬不停蹄地往李討公道。

當他們來到李，表明身份，李果然『亂』了。

其實李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若不是李祖上出過朝廷大官，且李殷有功在身，能力不錯，抗擊海寇有功，李只怕早就被擠出雲州城世望族之列。與之相比，賀這些年在蜀地發展得蒸蒸日上，有賀的姻親——趙鶴等朝廷命官相扶持，李已經無法比。

李老夫人原本對賀氏來人不屑一顧的，並不承認當年自己害了賀清婉。

這些年，因兒李殷一直不肯再娶之故，膝下只有這麼個庶出的兒，導致李嫡系的嗣不豐，李老夫人的脾氣越發的古怪，連她膝下養著的唯一的孫也是畏畏縮縮的，可以說整個李的嫡系都快要毀了。

李老夫人也越發的憎惡賀清婉，認賀清婉是個狐狸精，就算人都沒了，仍要勾得她的兒跟著失心瘋，眼睜睜地看著李氏斷了根，就是不肯再娶妻生。

這讓李老夫人何不恨？

縱使賀清婉人都不在了二十年，李老夫人對她的怨恨竟然日漸增加。

在賀人討公道時，李老夫人不僅不肯承認自己的罪，甚至當場辱罵賀清婉，連帶著對賀人也是一番喝斥，連李殷都沒辦法阻止，場面格外的混『亂』。

賀人氣得額頭青筋跳，卻又不好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爭論。

直到賀誠明受不了，他直接站出來，厲聲喝止了李老夫人的辱罵。

李老夫人看到賀誠明的臉的瞬間，整個人就驚呆了，然後顫巍巍地問，他是什麼人。縱使過了這麼多年，李老夫人依然記得賀清婉的模樣，沒有一刻忘記。

賀清婉就像埋在她心頭的一根刺，因恨意，對她的印象反而越發清晰，並未因時間而淡忘。

連原本麻木地阻止母親的李殷都是一臉震驚地看著賀明誠，整個人呆在原處，沒了反應。

賀誠明扯著唇角，『露』出一個不知是諷刺是惡意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賀清婉當年肚裡懷著的孩！你們沒想到吧，我娘她當年被海寇擄走後，不僅沒有，在海寇島裡將我生了出來。我出生時就在海寇島，在那裡長大，學會很多海寇的手段，我娘讓我姓賀，她我取誠明，讓我一輩都不要忘記自己姓賀……”

他的話沒說完，李老夫人就瘋了。

當時李老夫人尖叫起來，抱著自己的腦袋，十分瘋狂。

不用什麼滴血認親，只需要看到賀誠明那張臉，再對應他的歲數，就知道他是賀清婉李殷的親生兒。

因他的長相雖然偏向賀清婉，但仔細看時，也能看出有某些地肖似李殷這親父。

李老夫人沒想到自己這麼多年心心念念的孫被賀清婉生下來。

但她卻毀了自己的孫一生，甚至孫不肯姓李，不肯回歸李……李氏嫡系在她手裡斷了根，她何不瘋？

她恨賀清婉，可賀清婉又做錯了什麼？

賀清婉最無辜，遭受人生所不能承受的黑暗痛苦，絕望到每時每刻都想離開這人世。

賀清婉也恨，恨自私地將她人生毀掉的李老夫人陳氏，同時也恨丈夫的軟弱背信棄義，無法堅守他們夫妻的約定，納了陳氏，引狼入室……

她恨得太多，所以她讓兒姓賀，隻承認賀姓，縱使有一天兒離開海寇島，也不回李，不繼承李氏之姓。

這是她對李氏的報復。

賀清婉果然是了解李老夫人的，知道她對嗣的看重，偏偏讓她明明有孫，孫卻不認李，這是對李老夫人最可怕的報復。

有賀誠明在，賀賀清婉討公道進得很順利。

或者說，在李老夫人被刺激得瘋後，在李殷得知賀清婉的遭遇後，心灰，已經放棄所有的心思，麻木地任由賀安排。

賀從李這裡討了公道，讓該付出代價的人付出代價後，同時也得到李支付的賠償，他們沒有踫，全都給賀誠明。

這本就是賀誠明的。

若是賀誠明在李出生，他作李的嫡長，李的東西本就是他的。

賀誠明收下了，轉頭卻將它們捐了出去，捐給福田院養濟院，以及那些因海寇破人亡、生活艱難的百姓。

之後，賀誠明離開李，離開雲州城。

離開之，李殷曾經去找過他。

賀誠明對這位父親沒有絲毫的感情，不管是愛或恨，都已經消失，只剩下面對陌生人的冷漠平靜。

在他最需要父親的時候，父親一直沒有出現，成長的艱難掙扎早已經消磨掉他對父親的憧憬。更不用說當他得知母親的身世，對父親最後一絲眷戀完全消失，形同陌生人。

李殷知道兒不認自己，他也不想討他嫌，只是實在想知道妻這些年的遭遇。去李討公道時，賀誠明並不想向李人揭開她娘這些年的遭遇，只是簡單地帶過。

賀誠明扯了扯唇角，平靜地說︰“一個貌又懷著身孕的人流落到海寇島，你覺得她會經歷什麼？你自己不是已經可以預想到了嗎？”

李殷渾身都顫抖起來，其實他已經可以想像到，卻不敢去想。

“其實我真恨不得自己不出生，果沒有我，她便可以提早結束自己苦難的命運……可惜我的命實在太硬，在那樣的情況下，硬是在她肚裡好生地待著……她是個聰明的人，謊稱我是她在海寇島懷上的孩，她生生挨到足月，再以我早產由，向海寇隱瞞我的身世……”

否則這些年，他也不能順利地平安長大。

海寇都是一群惡人，他們可不會外面的男人養孩，但若是海寇的孩，他們倒是不吝嗇。

那天李殷失魂落魄地離開。

後來賀誠明從趙那裡得知，在他們離開後半個月，李殷就病逝了，偌大的李氏嫡系，只剩下一個瘋了的老太太，以及一個懦弱的姑娘。

李的下場可想而知。

賀誠明聽了一耳朵，沒有放在心上，將李的人完全拋諸腦後，開始在江南收購海貨，忙碌著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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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水聽完後，再次爽到了。

只是爽完，她心裡依然賀清婉的遭遇難受憐惜，就算惡人得到了報應，但賀清婉經歷了近十幾年的苦難是實打實的，她的後半輩實在太苦了。

賀誠明就像說一個陌生人的故，說完後，便溫水聊起生意。

這次他進京，帶了不少江南那邊的海貨過來，想溫水一起敲定在京城做海貨生意的。

兩人聊起生意的，很快就拋開其他雜，專心致志地籌劃起來。

此忙碌幾天，溫水進東宮見裴織，同她匯報生意上的，順便將李的後續與她說。

裴織聽完後，笑問︰“阿水覺得賀誠明怎麼樣？”

“挺好用的。”溫水有一說一，“他的腦很靈活，是做生意的料，有他出主意走，確實我省了很多功夫。”

縱使不承認，她也知道，賀誠明很能乾，比自己能乾多了。

裴織點頭，“有他幫你，那我就放心了！你以後有什麼想做的生意，可以他商量，你們拿主意就好。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再告訴我罷。”

溫水消化了會兒，終明她的意思，整個人驚喜不已。

她提著的心終落定下來。

太好了，就算有賀誠明這樣能乾的大將，太妃最重視的是她呢。

秦贄知道賀誠明進京的，過問一聲便沒再關注。

當初他會將賀誠明領到裴織面，也是看出這人有些能力，想給太妃弄點能用的人。這是給太妃做的，不需要講究什麼身份，只需要能乾就。

裴織同他說賀誠明溫水最近在搞的生意，這兩人想乾票大的，有意將京城江南發展成一條緊密的商業鏈。

見他臉上難掩疲憊之『色』，她柔聲問︰“殿下，你最近在忙什麼？”

秦贄道︰“唔……孤在查外族在京城的探，有皇祖父當年留下的人手……”

“可有什麼眉目？”

“有一點。”秦贄將她攬到懷裡，汲取她身上的氣息，整個人都是放松的，眼皮微斂，看起來像快要睡著。“最近大禹發展得太好了，總有一些不安分的夥心急，想……”

裴織過了會兒，沒聽到他說話，轉頭看過去，發現這人竟然睡著了。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拉來一張薄被將兩人蓋住，然後舒服地倚在他懷裡，他一起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