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織坐在窗邊的榻上, 隔著紗窗望著窗外的院落。
剛入秋,夜晚的天氣多了幾分涼爽,不再熱得人心浮氣躁,坐在窗邊吹著夜風、喝著小酒, 倒也是一件愜意的事。
一盞燈籠從庭院對面的小徑而來。
裴織坐直了身。
她伸腳過去趿住榻前的一雙軟鞋, 起身迎出去。
還未到門口, 夜歸的男人已經跨進門檻, 見她迎出來, 伸手就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進入內室。
裴織也不問他去皇上那裡說了什麼, 說道︰“殿下可要歇息了?不如先去泡泡溫泉緩解疲勞。”
摘玉米棒子和挖紅薯這種事, 太子和昭元帝都親自下場體驗了一回, 父子倆看起來還挺高興的, 就是從來沒乾過農活的人,事後得腰酸背痛。
“你陪孤。”
秦贄拉著她,一起去偏院的溫泉池子。
夜色越發的寧謐,夜空懸掛著一輪缺月,蟲鳴聲聲響起。
秦贄抱著懷裡的人, 步伐穩健,一路迎著秋夜的風, 回到臥室裡。他將人輕輕地放到床上, 將帳幔揮落, 也跟著躺下, 探臂將床上的人揉進懷裡。
裴織趴在他懷裡,困盹的聲音問︰“先前你和父皇說了什麼?”
秦贄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 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帶著別樣的溫柔。
“阿識, 孤向父皇和皇祖母要了一個恩典。”“什麼恩典?”裴織詢問道。
“孤日後不納側妃、不納妾,也不生孩子。”
裴織驚得睡意瞬間沒了,猛地坐起身,因為動作太急,差點就一腦袋撞到他的下巴,雖然他閃得快,不過仍是擦了點兒邊。
她伸手過去給他揉揉,摸到他下巴處長出的一些刺刺的胡茬,陽剛又健美。
由於昭元帝注重姿儀,他本身就是不喜留胡子的,下巴淨潔的模樣,看著不像邁入四旬的人,反倒是三十出頭,英俊又成熟。
上到朝臣命婦,下到三四歲小姑娘,但凡見過聖顏,都會心旌搖蕩,難以自持。
所以朝堂上的大臣們,除非上了五旬的老大臣,也會自動將下巴刮得乾乾淨淨,極少會有留胡須的。
這點自是非常契合裴織和溫如水的審美,一溜看過去,不是美男子就是中年美大叔,格外養眼。
作為太子,秦贄自然也重視個人姿儀,裴織很少能看到他長胡子的模樣,每天起床時,他就會自己動手整理儀容。
裴織來了興致,不由多摸幾下。
太子爺有些無奈,正如男人對女人的身體秘密好奇,女人也是一樣。
由著她玩了會兒,他握著她的手,繼續說︰“你沒什麼要問孤的?”
裴織戀戀不舍地收回手,在他帶著微刺的下巴親了一口,說道︰“殿下,你不納妾這點我很高興,但不生孩子……”
這點就說不通啦,怨不得他要向皇帝和太后求恩典呢。
她還真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這麼潮,還是個丁克一族。
秦贄嘆了口氣,“阿識,孤自幼飽受頭疾之苦,實在舍不得咱們的孩子日後也和孤一樣受苦。”
裴織恍然,原來是擔心精神力會遺傳給孩子。
他們兩個都有精神力,生下來的孩子肯定會有精神力。在末世時,已有磚家研究過,父母雙方之中,只要有一個是精神力者,生下來的孩子極大的概率會遺傳到精神力,精神力的遺傳就是這麼頑強。
裴織不由發散思維,難不成秦氏祖上有人有精神力,於是這麼一代代傳下來?
否則太子的精神力就算是天生的,這也太過於強大,倒像是好幾代的積累。
她這麼一恍神,就沒聽到他後來在說什麼,直到被他緊緊地摟住。
“阿識,對不起,孤不能給你一個孩子。”男人聲音含著濃濃的歉意,還有一絲幾不可查的痛苦。
也許阿識會想要個孩子,但他卻自私地剝奪她成為母親的權利。
裴織回過神,笑道︰“殿下,你在說什麼呀?”
“阿識……”
看他愧疚又無措的模樣,裴織心下嘆氣,很想現在就和他說精神力的事,但若是和他提這事,將會帶來一連串的問題,要她一一解釋,想著就頭疼。算了,還是解釋吧。
“殿下,你的頭疾,其實是由於精神力過於強大引起的。”
秦贄摟著她的力道微緊,“精神力?”
裴織嗯一聲,仔細地將精神力的情況和他解釋一遍,問道︰“你聽懂了嗎?”
她已經盡量用他所能理解的語言解釋,就是不知道古人的腦洞夠不夠大,能不能明白。
直到很久以後,太子妃終於知道,古人的腦洞其實能開得很大,只是因為時代所限,仍是想歪了,和她的設想歪得十萬八千裡。
秦贄用力地摟著她,一臉深沉,“孤明白了。”
果然,秦氏之子都是男狐狸精吧,才會有精神力這東西,更要飽受其苦。
太子妃定是上天派來拯救秦氏之子的。
“所以,如果咱們有孩子,孩子也會遺傳精神力,但不會像孤這樣受罪?”秦贄詢問道。
“是的。”裴織說,“只要在孩子年幼時,引導他的精神力,就不會精神力暴-動,引發頭疾之苦!日後等我幫你梳理完紊亂的精神力,你不會再受頭疾之苦,你可以控制精神力,甚至使用精神力。”
秦贄輕輕地嗯一聲,雙眼望著拔步床的床架,不知在想什麼。
“殿下……”
裴織幽幽地喚了一聲。
秦贄低頭看她,就著滲進紗帳的燈光,能看到她臉上柔和清麗的輪廓,像淌過月光的泉水,清澈乾淨,溫柔動人。
裴織想了想,原本想繼續和他解釋自己的來歷,又覺得解釋起來實在麻煩,看這位殿下的樣子,好像也不是很想知道。
最終溫聲說︰“殿下,睡吧,別多想了。”
秦贄撫著她的面容,聲音沙啞,“阿識,孤拿你的功勞去換恩典,你可怨孤?”
“怨你什麼?”裴織嗔道,“難不成真讓父皇封我個官當不成?太累了,我不乾。”
要是她真想乾一番事業,當初就不會選擇嫁給他,早就找個借口遠遁出京,從其他地方著手,同樣能讓大禹改變成她想要的模樣。
可那樣實在太累了。
上輩子犧牲之前,其實她的身體已經快要熬不住。
人類和喪屍鬥了十年,這十年期間,她和那些智慧喪屍鬥,搶地盤、搶資源、拯救人類……她實在太累了,累得每天都想要閉上眼楮,從此長眠。
可她放不下基地,放不下同伴。
最後她雖然犧牲了,但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這輩子,她將之當成上天對她的一種補嘗,隻想安享退休生活。
她想像正常的女孩子那樣,談個戀愛,結個婚,當她老時,和心愛的丈夫手拉著手閉上眼楮離開這人世,過著平凡又安穩的生活。
她可以培養溫如水,拿出能改變大禹的東西,讓大禹變得更好。
這些是她日後安穩平凡生活的保障。
所以對於那些身外之物,她並不是那麼在意。
兩輩子,她都有無上的權力,其他的對她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
裴織湊到他耳邊輕輕地笑著,聲音柔軟,“殿下,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與其讓父皇和皇祖母糾結如何賞我,不如先求個恩典,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這樣他們不會覺得愧對我,繼而忌憚我……”
她自然接受他的好意和庇護。
一個人的能力太盛,賞無可賞時,會讓上位者忌憚。
裴織雖然不怕,可也不想讓這男人為難,這是她選的男人,將來要手拉著手一起離開人世的,哪裡舍得讓他承受這些?
他就該做個驕矜傲慢的太子,他的聰明和才能都放在治理這國家之上,她只要在他身邊安心享受成果,需要時給他出主意就行。
秦贄再次摟緊了她,將臉埋在她頸項間,精神力不受控制地朝她傾泄而來。
裴織略略僵硬了瞬,無奈地道︰“殿下,我知道你很激動,但你的精神力能不能收一收?它們太熱情了。”
“我不知道。”秦贄不放開她,嘟嚷道,“我不知道如何控制。”
裴織心下很無奈,覺得還是要盡快幫他梳理紊亂的精神力,然後教他控制精神力之法,省得總是動不動就將精神力朝她身上傾泄而來。
放在末世,這是耍流氓的行為。
秦贄一夜未眠。
翌日起床時,他的精神雖然也不錯,但仍是能看出些許端倪。
昭元帝看到他,驚訝地道︰“你昨兒沒睡?難道還為太子妃的事擔心?”
秦贄暗忖當然不是,他昨晚從太子妃那裡知道精神力,想著太子妃的事,所以一宿都睡不著。他知道太子妃應該還有其他的事沒和他說,她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了,但光是一個精神力就讓他千思萬緒,所以他也沒有問。
他其實也不敢問,怕知道太多,她會不會消失。
昭元帝拍拍兒子的肩膀,憐惜地道︰“行啦,朕說過這事交給朕,朕自會辦好。”
“多謝父皇。”秦贄很領這份情,一臉感動地看著他,“父皇,您對兒臣真好。”
昭元帝很享受太子的依賴,暗忖看來這事他得使使力,讓太后千萬別遷怒到太子妃身上才好,要是太子妃受了點委屈,還不知道太子要怎麼難受呢。
兒女都是債啊!
皇帝心裡感慨,最大的債就是太子,還真是欠了他的!
用過早膳,皇帝和太后又去玉米地逛。
吃過玉米和紅薯後,他們對這兩種糧食格外喜愛,喜愛的不僅是它們的口感,還有它們的產量。
玉米地裡的玉米桿子還在,昨兒摘的是嫩玉米,留了一大部份的玉米棒沒摘,讓它們繼續長。倒是紅薯已經挖完了,屆時等著種土豆。
昭元帝和太后在莊子裡待了兩天,終於打道回京。
回京時,他們帶了不少紅薯和嫩玉米,除了一些用來賞人的,剩下的留自己吃。
這兩種糧食的口感絕佳,而且還能做出不少美食,光是做法就讓人眼花繚亂,不過兩天時間,壓根兒就沒吃過癮呢。
以昭元帝對這兩種糧食的喜愛,只怕還要繼續吃個過癮。
秦贄得了裴織的吩咐,特地跑去和昭元帝說︰“父皇,紅薯不宜吃太多,會有不雅反應。”
“什麼不雅反應?”昭元帝驚訝地問。
秦贄有些不好意思,湊過去小聲地說了一句,鄭重地說︰“父皇,紅薯再好吃,你也要克制點啊,還要留些冬天烤來吃呢。”
昭元帝︰“……”
太子離開皇帝的鑾駕時,昭元帝的臉色是青的。
其他人不明所以,還以為太子做了什麼事惹皇上生氣,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忍不住胡亂地猜測起來。
直到太后過去問了一句,弄明白原因後,太后的臉色也是古古怪怪的。
過了幾天,賜封溫如水為郡主的旨意終於下來。
溫如水的封號為福寧郡主。
皇上突然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為郡主,眾人都十分納悶,還以為這是對鎮北侯的封賞,可要封的話,不是應該封鎮北侯的嫡女,封一個外姓女如何說得過去?
直到紅薯和玉米的事傳來,眾人方才反應過來。
然後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時,鳳丘山的秘密也不再秘密,所有人都知道,鳳丘山裡種著兩種高產又好吃的糧食,分別叫玉米和紅薯,據說是太子妃和麗貴妃的外甥女一起發現的,然後試著在鳳丘山的莊子種下。
因為這兩種農作物不知道種出來會是怎麼樣的,所以也沒對外透露,直到秋天收獲,皇上和太后親自去看過,確認它們的產量,終於對外宣布。
這兩種作物已經留了種,等天氣合適,就會送到其他地方試種,只需要三年,大禹的百姓餐桌上就能多兩種可以果腹的高產糧食。
不說朝堂,整個大禹都震動了。
百姓們驚喜不己,四處贊頌皇帝、贊頌太子妃和福寧郡主,都期盼著明年春天快點來,等到秋天時,他們能收獲數不清的糧食,再也不用餓肚子。
潛伏在京城的外族探子也都是滿臉不可思議。
他們多方打探,都打探不出鳳丘山的秘密,沒想到就這麼揭曉了,大禹竟然發現兩種高產又好吃的糧食。
然後各族的探子也跟著瘋狂起來。
糧食這種東西,不僅是大禹缺,外族也缺。
若是大禹真有這麼好的糧食,他們一定要弄到糧食種子,拿回他們的國家種,屆時他們國家的百姓就不會再餓肚子。
消息傳到周邊各國後,各國紛紛派遣使臣來大禹。
目標只有一個︰向大禹求取玉米和紅薯種子。
被冊封為郡主後, 溫如水按規矩進宮謝恩。
齊老夫人陪著外孫女一起進宮。
溫如水先去勤政殿謝恩,昭元帝接見了她,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讓人帶她去慈寧宮拜見太後。
慈寧宮里的人不少, 康平長公主母女倆、樂平長公主、太子妃、二皇子妃以及後妃們都在這里, 顯然是特地過來見剛被冊封的福寧郡主的。
齊老夫人和溫如水跟著引路的宮人進來, 看到這一幕, 溫如水心里又有些怯, 幸好太子妃也在,看到她鎮定的模樣, 讓她多少有些勇氣。
溫如水按照鎮北侯府里的教養嬤嬤教的, 以郡主之禮, 規規矩矩地向太後請安, 然後又與殿內的其他人見禮。
太後笑著給福寧郡主和齊老夫人賜坐,打量一身郡主品級禮服的溫如水,點頭道:“不錯,咱們福寧也是個俊俏的孩子。”她朝坐在一旁的齊老夫人道,“你也是個會教孩子的, 瞧你教出來的孩子,個個都是好的。”
齊老夫人忙回道:“太後娘娘謬讚, 其實是她自己爭氣, 臣婦也沒能教她什麼, 多虧皇上和太後娘娘賞識她。”
她心里其實十分高興。
原本外孫女要跟著太子妃拋頭露面做生意之事, 她是十分憂心的,擔心她的名聲, 也擔心她以後真的嫁不出去,將來年紀大時怎麼辦?
可外孫女已經鐵了心要這麼做, 她能怎麼辦? 首發網址https://m.vipkanshu.com
齊老夫人也不是那種專、制的大家長,小女兒和外孫女都是命苦的,她對不住她們母女倆,加上外孫女這身份確實也找不到更好的親事,最後只能遂了她的意。
她以為至少在這幾年內,沒有打拼出一番事業之前,外孫女的處境會比較艱難。
哪知道一夕之間,外孫女突然被冊封為郡主。
外孫女和太子妃一起發現兩種高產又好吃的糧食,還將它們種出來……
不說外人懵逼,齊老夫人和麗貴妃也是懵的。
這事之前沒有透露出一絲風聲,她們都只知道溫如水和太子妃合夥做生意,整天往外跑,看著就像太子妃帶壞了她――怨是不敢怨的,太子妃雖然讓她做出這等離經叛道的選擇,可太子妃似乎也在護著她。
哪想她還能跟著太子妃折騰出高產糧食,還被皇上在朝堂上點名表揚,冊封為郡主。
總之,幾個月前,齊老夫人從來沒想過這個外孫女會如此有出息。
她並不需要鎮北侯府的幫持,就自己掙到了臉面。
以後就算外孫女不想嫁人,只要有這功勞在,有太子妃護著,誰敢說她的不是?
齊老夫人心里感慨萬千,面上謙虛地和太後說話。
太後看起來很喜歡溫如水這福寧郡主,時不時拉著她說話,將她和太子妃誇了又誇。
眾人也跟著湊趣地說話,跟著誇她們。
“咱們的福寧郡主模樣兒俊俏,又是個能幹的,也不知道將來會便宜哪家的兒郎。”樂平長公主調侃地說了一句,心里有些可惜。
雖然她相中太子妃的姐妹,但如果福寧郡主早些冒頭,知道她有這樣的本事,或許她為幼子聘娶的就是福寧郡主。
這麼一個顯著的目標在這兒,不說她,只怕京城里心動的人家並不少,都扒拉著家里有什麼適齡的兒郎,去鎮北侯府求親。
心里雖然可惜,不過她聰明地沒有表露,以免招來太子妃的厭惡。
不管如何,玉米和紅薯的功勞,太子妃並不比福寧郡主小,只是因為太子妃的地位擺在那里,皇上不好明著封賞,但賞賜肯定是少不了的。
如今太子妃的勢頭可謂是如日中天,後宮的女人都要避其鋒芒。
太子妃有這樣的功勞在,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有事,不僅能穩穩地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誰也越不過她,甚至還能反饋太子,助太子順利地登基。
樂平長公主只要這麼一想,又覺得給幼子聘娶太子妃的娘家姐妹更好。
周圍的人都善意地笑起來,福寧郡主的年紀不大,正是適婚年齡,有這樣的功績在,什麼樣的人家嫁不得。
聽說鎮北侯府的門檻最近都要被求親的媒人踏破。
只有麗貴妃的笑容有些勉強。
梅貴妃心里原本有些不愉的,眼角瞥見麗貴妃的模樣,不禁有些納悶,難不成外甥女被冊封郡主,她還不高興。
她心里轉了轉,不由打量福寧郡主,突然發現,麗貴妃這外甥女其實挺好的,很適合娘家的侄子。
如果能將福寧郡主嫁給娘家侄女,豈不是也能幫到二皇子……
*
拜見完太後,齊老夫人和溫如水、二皇子妃一起隨著麗貴妃前往鐘粹宮。
難得進宮一趟,齊老夫人也想和女兒說說話。
來到鐘粹宮,麗貴妃親自扶著母親坐下,又讓人上了茶點,便將殿內伺候的人揮退,只留下一家子人說話。
麗貴妃感嘆道:“娘,我沒想到咱們如姐兒會有這般造化。”
齊老夫人笑著說:“不說娘娘您沒想著,我也沒想著的,這也多虧太子妃擡舉,否則如姐兒哪里有今兒的風光。”
溫如水跟著點頭,與有榮焉,“確實是太子妃擡舉。”
齊幼蘭坐在一旁,含笑傾聽她們說話。
她的目光不覺落在溫如水身上,看到她身上的郡主禮服,臉上洋溢著自信大方的笑容,和去年春天初見時那拘謹又膽怯的少女完全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了。
她心里感慨,原來太子妃是對的,或許她也應該試著去改變,不說變成溫表妹這樣,至少不應該將時間都虛渡在後宅。
麗貴妃和齊老夫人母女倆說了會兒話,話題不覺轉到溫如水身上。
“最近這幾天,上門求親的媒人很多,其中不乏有公侯府的嫡子,雖不是嫡長子,卻也是嫡幼子。”齊老夫人感慨道。想想之前,不說公侯府的嫡幼子,連個落魄的勳貴都不一定能看上她這外孫女,只能感慨事實無常。
麗貴妃心頭微堵,如何不知道那些人的打算。
嫡長子媳婦自是千挑萬選的,倒是嫡次子之類的能繼承的家業不多,不免想為他們找個能力強的媳婦,將來分家時,也能支應起門庭。
像外孫女這種因自身的功勞被冊封為郡主的,是最合適的人選。
“外祖母,姨母,我不嫁的。”溫如水趕緊說,“二十歲之前,我都不考慮嫁人,我已經答應太子妃,要做出一番事業的。”
母女倆同時看她,然後嘆氣。
所以,那些人就算再熱情也沒用,溫如水不想嫁,她們可逼不了她,畢竟還有位太子妃看著呢。
如今太子妃勢大,連皇上和太後都給她幾分薄面,誰能反對太子妃?
溫如水確實投靠了個最強大的靠山。
溫如水再次向兩人表明自己的決心,就去東宮拜見太子妃。
一路走來,宮人都紛紛向她問好,姿態恭敬,比以前作為麗貴妃外甥女的身份時那種隨意,現在的恭敬和風光,竟讓她有幾分不真實感。
溫如水心里也是感慨萬千。
最初系統讓她攻略太子時,她不也是向往這樣尊榮風光的生活嗎?哪知道經歷這麼多,最後還是實現了,竟然由太子妃幫她實現的。
來到東宮,溫如水見到太子妃,一個沒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
“太子妃,謝謝你。”
裴織好笑道:“謝我什麼?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溫如水忍不住笑起來,“嗯,我現在很慶幸當初選擇和你坦白,太子妃真好。”
她以前看過不少影視小說,時常聽說一個世界不能有兩個穿越者,穿越者之間會殺得你死我亡,可她們之間完全沒這問題,因為裴織實在太好了。
溫如水在東宮坐了會兒,和裴織說起土豆種植的事,還有生意上的事。
現在的生意已經步上正軌,溫如水沒有以前那般忙碌,有時間可以去做其他的,決定還是多刷些農作物種子出來。
這時,裴織將一份圖紙遞給她。
溫如水看了看,發現這是紡紗機的圖紙,對比現在大禹所用的紡紗機,能發現它們在這基礎上作了改進,這種改進的紡紗機,一台就能紡出八個人紡的布。
系統道:【我這里有新型的紡紗機,一台可以紡十六個人紡的布,你們要不要圖紙?】
溫如水的動作一頓,將系統的話傳達給裴織。
“需要多少積分?”太子妃很實務地問。
【其實也不多,一萬積分就可以了。】系統說,【畢竟這時代的紡紗機也就那樣,系統要拿出比這時代更先進的技術,所以需要的積分會比較多……】
不等它說完,裴織就道:“算了。”
一萬積分用來購買農作物種子它不香嗎?幹嘛亂花在這上面?
雖然她只能改進出紡八個人布的紡紗機,但比之現在的紡紗機已經好太多,這事不急,說不定將來會有心靈手巧的工匠繼續改進紡紗機呢?
溫如水也是這麼想的,讚同道:“太子妃說得對,還是先用積分換農作物種子吧,多換點種子。”
系統見兩人不心動,不由有些抑郁。
它難得主動給兩人方便,給她們換超出這時代的科技產品,她們竟然不要。
太過份了!
系統的自閉兩人都沒在意,繼續商量紡紗機的事。
最後決定,紡紗機還是交給朝廷來推廣吧。
傍晚,太子爺下衙回來,便見太子妃朝他笑得甜甜蜜蜜的。他的腳步一頓,然後默默地走過去,將太子妃摟到懷里。
“阿識,今兒有什麼事?”
裴織拉著他的手坐下,說道:“福寧郡主進宮謝恩,我們商量了點事。”
“什麼事?”太子爺敏銳地問。
裴織也不嗦,將紡紗機的圖紙遞給太子殿下。
秦贄看完後,已經能平靜以對。
有了玻璃、香皂和玉米、紅薯等物打頭,這架紡紗機的圖紙倒也不顯得過於突兀,就算心里激動,太子爺也能鎮定對待。
“殿下,這是我根據大禹現有的紡紗機改進的,就讓朝廷推廣罷。”
秦贄握了握她的手,輕應一聲,打量她的面容。
正好裴織這時打了個哈欠,擡眸就見他擔憂的眼神,好笑地問:“殿下,你在想什麼?”
太子爺欲言又止,“阿識,你會不會太累?”
“還好吧。”裴織不在意地擺手,“就是有時候累了點兒,多休息,多吃點就行了。”
末世之前,裴織也是個學霸,後來覺醒精神力,對從書本中學到的知識越發清晰,不會輕易忘記。得益於此,所以改造紡紗機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都是站在前人的基礎上做的。
就是回憶時,需要消耗些精神力。
紡紗機的事交給秦贄,裴織就沒再管,專門盯著其他農作物的種植。
為了能在冬天時吃到辣椒和西紅柿,她讓人在京郊的莊子里建起玻璃房,將這兩種農作物種在玻璃房里,打算今年冬天種些反季節蔬菜,不用天天啃蘿卜和白菜。
太子妃想建玻璃房,只需說一聲,戶部自然會全力配合。
現下管著戶部的是太子爺,誰不知道太子爺對太子妃的事最為上心,眾人也沒偷懶,很快就將玻璃房建起來。
而且不僅建一個,還建了好幾個。
這日,裴織正聽下人匯報玻璃房的建造情況,突然何總管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何總管,有什麼事?”錦雲迎出去。
何總管喘著氣說:“太、太子殿下出事了……”
“什麼?”錦雲大驚失色,“殿下今兒不是去巡視京郊外的采石場嗎?會出什麼事?”
何總管焦急地說:“我也不知道,是殿下身邊的侍衛提前回來稟報皇上,皇上讓人過來知會太子妃一聲,殿下現下正被侍衛護送回宮。”
錦雲心焦得不行,帶著何總管進去向太子妃稟報這事。
裴織先是怔住,猛地站了起來,“殿下出事了?出什麼事?”
何總管趕緊道:“還沒消息傳來,不過殿下應該很快就會回宮,您等會兒就能見到他。”
裴織再也坐不住,趕緊吩咐人作好準備,同時讓人去請太醫令過來。
錦雲慌忙出去,剛吩咐人去太醫院請太醫令,沒想到太醫令竟然親自過來了,氣喘籲籲地說:“皇上先前派人過來通知臣,讓臣在這邊守著。”
裴織讓人給太醫令看坐,焦急地盯著外面。
如此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終於見東宮侍衛護送太子回來。
太子就躺在馬車里。
裴織提著裙擺過去,還未靠近馬車,眼神倏地冷了下來,嘴唇抿緊,眼里滲著絲絲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