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鴻畢竟年輕,搬磚就搬磚,可他這歲數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半老的胳膊半老的腿,哪吃得了這個苦頭啊。
「對了,身上有靈石嗎?」就在他欲哭無淚之際,宋心鴻突然又問了一句。
「有,大概還有,有九千……」方子敬下意識的拿出一隻百寶囊,準備數數共有多少家底。
「拿來用用,修建修真殿丹房器室正好需要靈石,我懶得回去拿了,就當你孝敬師門了。」還沒他數清楚,宋心鴻一把搶了過去,順手揣進懷裏。
方子敬嘴一癟,又想哭了。
搬磚也就罷了,出人出力他認了,居然還要出錢!世上哪有這樣花錢買罪受的?
好端端的待在家裏不好嗎,跑無上道宗來幹嘛,造孽啊!
獃獃的看著宋心鴻,方子敬心裏突然生起一個衝動:是不是乾脆臭罵他幾句,或者踢他一腳,就這樣被逐出師門算了。
徐九齡和宋心鴻、方子敬等人的身影都已消失在山道盡頭,溫如玉卻還目瞪口呆,怎麼都挪不開步子。
「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好一會兒,他才用力揪著頭髮,抓狂的問道。
「你不都看到了嗎,徐前輩拜清漓為師,做了她的記名弟子,原本他是想直接加入我們無上道宗的,不過你也知道他是水鏡仙門太上長老,所以我們想來想去終是覺得不大妥當,清漓也推辭再三,最後怎麼都推辭不過,隻好收他做了個記名弟子。
而你請回來這位方子敬大師,恰好又是宋心鴻的弟子,按輩份算,他該稱徐前輩一聲祖師,清漓當然便是他的曾祖師了。」蕭懷安解釋道。
「……」溫如玉一頭黑線。
蕭懷安這通解釋倒是細緻,但說來說去全是廢話。只聽稱呼,他也能猜到徐九齡已拜陸清漓為師,還用得著他來解釋。
可這到底是什麼緣故,他堂堂水鏡仙門太上長老,堂堂一代陣法宗師,怎麼會拜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為師?
至於後面那一句,不但是廢話,而且純粹是給人心裏添堵了。
好不容易請回來的陣法大師,居然是自家小師妹的徒子徒孫,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受嗎?
「我是說,徐宗師為什麼要拜清漓師妹為師?」溫如玉一臉痛苦的看著蕭懷安,問道。
「哦,你是問這個啊。」蕭懷安全然沒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這位師侄的心傷得千瘡百孔,拍拍額頭,做恍然大悟之狀,「聽說清漓知道幾個末法大陣,傳了他幾張陣圖,他就再也捨不得走了。」
原來是這樣。溫如玉終於明白過來。
這理由說聽起來倒是簡單,但身為修真之人,誰不知道末法大陣的珍貴?
別說現在了,就算在那個群英薈萃的末法時代,若有人精通好幾個大陣,恐怕都有無數陣法大師爭著搶著拜其為師。
「我是不是很丟臉?」扭過頭,他一臉落寞的問道。
能不丟臉嗎?走南闖北打拚了十餘年,好不容易衣錦還鄉,這才開始顯擺呢,就發現自己辛苦十餘年都未能做成的事,讓一個才入門幾個月的師妹全做完了。
而費盡口舌極盡恭維才請回來的陣法大師——差點被他捧上天去的陣法大師,居然是這個小師妹的徒子徒孫,世上還有比這更丟臉的事情嗎?
若只是在自家人面前丟丟臉也就罷了,關鍵是還有這麼多外人在場。社死,這就是傳說中的社死。
溫如玉突然在想,是不是什麼都別再多說,直接從山崖上跳下去算了。
聞人出塵和蕭懷安對視一眼,都是一語不發。
「怎麼了?」見兩人神情怪異,溫如玉疑惑的問道。
「天道峰剛剛重建沒幾天,這麼快死人不吉利。」蕭懷安看了看旁邊的山崖,老實的說道。
「……」
不想活了,溫如玉真的不想活了。
「沒事,習慣就好。」江閑雲拍拍他的肩膀,用過來人的語氣安慰道。
溫如玉莫名其妙:這位江峰主不是一向視師父為仇寇,連帶著看他們這些弟子也橫看豎看不順眼的嗎,今天怎麼這麼好心,居然安慰起他來了。
很快,他就發現江閑雲的目光與平日大不相同,其中竟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不對,不是惺惺相惜,而是同病相憐才對。
隱隱之中,他似乎猜到了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
果然,緩解痛苦最好的辦法,就是知道別人和自己一樣痛苦,最好比自己更加痛苦。
「我們先走吧。」知道自己留在這裏只會讓溫如玉更難為情,梁莫聞拖著江閑雲轉身離開。
道了聲「慢走」,聞人出塵等人也隨即上山。
「對了,清漓師妹到底什麼來歷?」溫如玉落在最後,聚氣傳音好奇的問道。
三脈齊修,符術劍技術法齊修,同時還懂得末法大陣。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奇才。
「她說她是墨漓歌。」蕭懷安笑呵呵的說道。
「墨漓歌,你是說漓歌仙君……」溫如玉再次一怔,隨後,就好像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陣捧腹大笑,「她是墨漓歌,那我就是天放仙君了,哈哈哈哈。」
因為太過意外,後面便忘了聚氣傳音,一字不漏的落入陸清漓耳中。
我就知道是這樣,說真話永遠沒人肯信。陸清漓一臉無奈。
「我當初也是這麼回的。」蕭懷安笑呵呵的說道。不過後來我見識到清漓的厲害,我就再也不這麼張狂的笑了。師侄啊,我等著以後你也有今天呢。現在下巴快笑脫臼,以後就是吃驚到下巴快脫臼。
回到天道峰,果然如徐九齡所說,一座修真殿已經建好一半,丹房器室也打好了地基。
雖然尚未建成,但只看地基也知道,規模絕對遠超尋常玄品仙門,比起地品仙門都不遑多讓。
聞人出塵和蕭懷安彷彿又見到了天道峰昔日的盛景,一時間竟是熱淚盈眶。
注意到兩位老人家那憧憬而又激動的神情,陸清漓也暗暗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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