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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與杜景互相……互相……
周洛陽想起這件事, 自己都難以相信, 起初他只是喝得有點醉了, 主動提出幫杜景,結果杜景在解決後又提出幫他,於是導致周洛陽平生第一次, 在別人的手裡爆發了一輪。
周洛陽衝著熱水,回憶剛才那一刻,自己簡直爽飛了, 最後的重點不在於杜景的動作, 整個過程連十分鍾都沒到,但最重要的點在杜景最後給他的那個吻。
配合時間剛剛好, 那個吻落下的一刻,周洛陽簡直無法抗拒, 充滿了禁忌感。男生之間做這種事,對象還是自己最好的兄弟……這瞬間產生了越過某條紅線的刺激體驗, 比異性關系更讓人覺得緊張與瘋狂。
不不不……絕不能再這樣。周洛陽洗澡洗到一半,只怕搞不好這麽下去,萬一和杜景去試什麽更禁忌的事……
就在這時, 杜景又赤條條的進了浴室, 周洛陽登時緊張起來。
杜景站在鏡子前,仰頭刮下巴的胡茬,側頭時又看了眼周洛陽。
“我洗完了。”周洛陽說,“你來吧。”
“我簡單衝下就行,”杜景隨口道, “舒服多了。”
這夜,兩人各自穿上衣服,周洛陽躺在床上玩手機,杜景隻穿T恤與內褲,長腿露出被子,還有點熱。
“不舒服嗎?”周洛陽問。
“沒有,”杜景在台燈溫暖的光輝下,側頭看周洛陽,眼神很溫柔,說,“現在好多了,只是單純的熱。”
夏天要到了,得換被子或開空調,周洛陽說:“明天把空調被找出來,先睡吧。”
那個春夜裡,躺上床後,周洛陽與杜景各自玩了會兒手機,周洛陽忽然想與他談談未來。
“杜景,以後你想做什麽?”周洛陽關燈前,問道,“想去哪個城市?有想去的地方嗎?”
“不知道,”杜景答道,“那要取決於以後的我怎麽想。”
周洛陽沉默片刻,而後說:“如果我說希望和你在一個城市找工作,一起生活,希望……希望我們不因畢業分開,你會不會覺得……”
杜景側過頭,在靜夜中看著周洛陽,他的眼睛很亮。
周洛陽自嘲地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今天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感受到了離別,令他生出太多的不舍之情,現在酒也醒了,雙方都不提剛才的事,就像一起打了個籃球,又一起洗了個澡般自然。
“覺得什麽?”杜景問。
“覺得……”周洛陽是真的很喜歡杜景,但在醉酒的一刻有種奇特的錯覺。
他自己都覺得好笑,說:“沒什麽。”
“覺得什麽?”杜景說。
“覺得我太冒昧了。”周洛陽忽然有點忐忑。
杜景驀然坐了起來,被子蓋在腰下,期待地看著周洛陽,似乎有話想說。
周洛陽:“?”
杜景就這麽看著他,片刻後卻什麽也沒說,搖搖頭,再次躺下。
“你在看什麽?”杜景說。
“沒有,”周洛陽馬上把手機發光的屏幕按了,說,“隨便看看。”
杜景:“睡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周洛陽正用手機搜“幫室友打飛機”,他總覺得這個行為太逾界了,喝醉時沒覺得有什麽,回過神以後隱隱覺得既禁忌又變態。但他用手機在幾個網站尤其知乎一搜,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種事在初中、高中與大學男生裡居然還不少。
於是他也就不怎麽在意了,隻把它當作感情好的朋友之間,偶爾的神經病行為。
“別忘了我。”
周洛陽坐在落地窗前,想起了射箭社分別時,社長說的話。
確實,周洛陽不得不承認,他都記不得社長叫什麽名字了,近六年的光陰一眨眼過去,那夜過後,他就沒有再聯系過離開的老社員們,如今聯系方式也沒了。
但哪怕再多的人被遺忘,他又怎麽會忘了杜景?
樂遙睡了,周洛陽聽見杜景進房,便也去洗過澡,躺到床上,杜景自然地朝一邊讓了個位置。周洛陽玩了會兒手機,問:“接下來想做什麽?”
“沒想好,”杜景說,“家裡蹲一段時間。”
“表呢?”周洛陽說,“不當私家偵探,表可以收起來了。”
杜景示意周洛陽那邊床頭櫃,凡賽堤之眼已經收起來了,上了鎖。
“你在看什麽?”杜景說。
周洛陽翻了個身,不讓他看見自己的手機,沒搭理他。
杜景又說:“你知不知道,其實咱倆之間有一個上網站、論壇,另一個手機裡都能看見。”
周洛陽說:“知道,因為用了同一個蘋果的ID,在一個wifi下,被判定成同個人的不同設備。”
“嗯。”杜景說。
周洛陽正在二手古董交易平台上看鑒賞家的分享內容,想去日本買點東西回來在國內賣。杜景當然也在自己手機上看到了。
翌日:
“懸賞一千萬找小伍,”周洛陽難以置信道,“就只有一百萬的分成嗎?”
杜景:“是的。”
周洛陽:“昌意要抽走足足九百萬?”
杜景:“對。”
周洛陽:“你這麽出生入死,只有百分之十的提成??!”
杜景:“你對資本家有什麽誤解?”
周洛陽本以為杜景的年終獎比想象中多,沒想到只有這點,當然,一百萬也不能說是“這點”,如果沒有欠債,一百萬可以做許多事了。
他現在還欠著五百多萬,不過有錢總是好的,他可以分批還錢,並通知牧野,至少能堅持三個月,在過農歷年期間不會受到討債鬼的干擾,聖誕還能剩下一筆錢。
賣掉兩塊表的三十萬,要留著當來年的部分鋪租,杜景最後一個月的薪水留作生活費,獎金則用以償債。
“咱們飛大阪吧?”周洛陽朝弟弟說,“二十三號能出發嗎?二十四當天的機票太貴了。”
樂遙答道:“好啊,我可以把作業帶著,咱們還去京都嗎?”
關西有不少樂遙的親戚,周洛陽也已經一年多沒見了,決定上門拜訪下。接著再從京都去奈良,在那裡度過新年。
“老板呢?怎麽說?”周洛陽朝杜景問。
早餐時間,杜景正在看報紙,隨口道:“我沒有意見,你們決定。今天不去店裡嗎?”
周洛陽得去修表,順便等他的快遞,卻又想在家裡多陪一會兒樂遙,他們已經很久沒在一起了。
樂遙忽然主動道:“杜景哥可以陪我,你去吧。”
周洛陽想給杜景機會,讓他與樂遙更熟悉彼此,樂遙表面上很禮貌,但他知道想走進他的內心,被他完全接受卻很難。
杜景看了眼樂遙,問:“你想去哪兒?”
樂遙想了想,說:“我忽然想出門走走。”
杜景點了點頭,這天周洛陽便徑自去古董店裡。周末快遞上門了,黃霆托人給他們郵寄回來了兩件武器——都是在洪侯的書房裡搶回來的,一把玉鋼打造的武士刀,一把暹羅阿瑜陀耶王朝時期的長弓。
出生入死,闖過了神廟密室,說好的獎勵也沒有,這就當獎勵了。周洛陽把長弓與刀洗乾淨後掛在店內,想著這兩件加起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賣個兩三百萬。什麽時候天上掉餡餅,來個金主把它買走,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出門一趟,店裡多了些東西,而麻煩只在於,目前什麽都賣不掉。
“可以便宜點處理,”杜景傍晚時推著輪椅過來,說,“反正是白撿的。”
周洛陽答道:“不能折價,否則別的東西也沒法做生意了。”
他把兩件新藏品拍了張照,發給林狄,回頭決定約她,順便叫上黃霆,大夥兒一起吃個飯。林狄倒是個識貨的,一看便道好東西,讓他先留著,去為他聯系買家。
而在杜景的再三堅持下,周洛陽招了一名店員,起因是杜景覺得,店不能總讓周洛陽時時盯著,一來沒這個時間精力;二來招名店員,多開一個人的薪水,只要七千多,與欠債、鋪租比起來簡直是杯水車薪。
周洛陽起初很不放心把店交給外頭招的人來幫看,但看見上門應聘的人後,便爽快地同意了。
因為那個人是德安,德安回到宛市後,決定暫時先找份工作,順便考個公務員。周洛陽看到他的履歷表上寫著名字叫“蔣玉鵬”時,還有點不太習慣。
“你不會把我的東西當掉,再拿去賭錢吧?”周洛陽還是有點不放心。
“你怎麽知道我賭過錢?”蔣玉鵬震驚了,落在洪侯手裡的原因,他誰也沒說,就連黃霆也只知道他是出境到緬甸旅遊,被抓去了柬埔寨。
周洛陽說:“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有個姐姐。”
“放心,”蔣玉鵬沒有對周洛陽的消息來源多追問,笑道,“戒了,其實我沒有很大賭癮,我喜歡的是測算概率的那種感覺。你包我吃住,我可以給你打工至少一年。”
蔣玉鵬在江蘇有個姐姐,但他不想去投靠她,希望在宛市自食其力。
“再說了,”蔣玉鵬絲毫不介意周洛陽對他的不信任,“哪怕我是賭棍,偷了你東西,杜景不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嗎?這有茶?兩位老板坐,我來泡茶吧。”
周洛陽對蔣玉鵬的過往大致清楚,決定試用他一段時間,他對蔣玉鵬不完全放心,卻對杜景的本事非常放心。
但觀察了一段時間後,他發現蔣玉鵬倒很會察言觀色,對上門的客人總能聊幾句,應該是個被編程耽誤的銷售人才。
而在數日後,周洛陽迎來了正式開張的第一筆生意:蔣玉鵬替他賣掉了一個清代的花瓶。價不多,只有六萬八千,卻是他在店裡做成的第一單。
也即是說,長安鍾表古董店足足營業兩個多月,總算正式開張了。
“我的天!”周洛陽感動得快哭了,送走客戶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蔣玉鵬樂呵呵地泡茶,說:“你看,我能乾活兒的。”
周洛陽本來也沒指望蔣玉鵬能做什麽,全在杜景堅持,結果剛來不到一周,確實證明這小子有點本事。花瓶實價未到八千,按行業的市場價賣,利潤還是很高的。
早知道該再定高點,周洛陽親自定的價,不敢比同行賣得貴,但人生要知足常樂。
“有人拿著票來取,把匣子一起送他。”周洛陽修完了所有的表,放在一個木匣子裡。
“聖誕時林狄會來看看,不知道帶不帶客戶,掛在牆上的刀你拿下來讓他們看就是了,不用多嘴,林狄會負責介紹的。”
“好好,”蔣玉鵬笑著泡茶,說,“二老板去吧,不用操心了。”
杜景打了個車來接周洛陽,離開店時,周洛陽又十分感動,朝蔣玉鵬說:“謝謝。”
蔣玉鵬把他們送出店外,回身進去,周洛陽充滿了感慨。
“古董行業這麽暴利?!”杜景聽到的時候有點難以置信。
周洛陽笑道:“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你說呢?”
生意做成,讓周洛陽這個歲末過得輕松不少,度假目的地沒有選擇東京,緣因他不想再路過羽田機場。而一踏上日本的土地,樂遙便仿佛回到了故鄉,偶有說不了英語的場合,只能讓樂遙來翻譯,反而還如魚得水些。
樂遙的衣著、性格與表情始終很日式,周洛陽見他第一面時就感覺到了。
“還是這樣啊。”樂遙坐在車上往外張望。
杜景說:“你隻離開了一年多而已吧?不會有什麽變化。”
如果父親還在就好了,周洛陽想起,杜景還沒見過他們的父親,不,杜景甚至沒有見過他的任何長輩。
“如果我爸爸還在,”樂遙說,“你們也許會談得來的。”
杜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句話,隻得道:“待會兒見了你外公我該怎麽說?你哥哥的朋友嗎?”
“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樂遙笑道。
杜景租了車,從大阪開車到京都,當天就去探望了樂遙的母舅家人。與周洛陽上次來時一樣,日本人都和氣禮貌,內裡卻帶著少許不易察覺的疏離感,哪怕面對他們的外甥也是如此,也許他們打心底就沒有接受樂遙。
外公家裡放著女兒的遺像,沒有女婿的。
周洛陽帶來了禮物,客氣地放下,對方客氣地問了樂遙的學業與生活表示關心,樂遙翻譯了半天,最後外公家也沒留晚飯,時間到了以後,杜景便說:“那麽,我們就不打擾了。”
“下次見——”
一群日本人出來,朝他們鞠躬送別,周洛陽感覺自己根本不是走親戚,反而像是在高級餐廳裡消費完,老板與服務人員簇擁來送的場面。
這家庭比杜景西班牙的家庭還要疏離,周洛陽看得出杜景對他們不太喜歡,但這是別人家的家事,樂遙願意就行,也沒什麽好說的。
“我外公比較嚴肅,”樂遙見氣氛有點奇怪,說道,“真是不好意思。”
對方甚至連杜景是誰都沒問過,除了樂遙的介紹之外,就沒怎麽與杜景、周洛陽說過話。
“關西人,”杜景答道,“可以理解。”
“你還知道這個?”周洛陽覺得好笑,“連見親戚也做攻略了嗎?”
“嗯,”杜景承認了,“大致上的。”
“我最喜歡吃這家和牛火鍋了,”晚飯時,樂遙笑道,“媽媽生前帶我回外公這兒,我們總是會在這裡吃飯。”
杜景說:“我本來以為他們會招待晚飯的,就沒訂位置。”
“他們要開店,”樂遙說,“要招待客人,都很忙的。”
周洛陽訂了個町屋,入夜,杜景跪在榻榻米上鋪床,自言自語道:“地方也小,房間也小,什麽都小……”顯然被小日本折騰得沒脾氣了。
周洛陽聽到浴室裡傳來水聲,隻覺好笑,扔了個枕頭過去,砸在杜景腦袋上。
“你對來這兒度假很有意見啊,老爸。”周洛陽打趣道。
杜景:“……”
“你說什麽?”杜景的臉居然有點紅了。
周洛陽反而覺得很有意思,說:“你不覺得自己像一家人裡的爸爸麽?”
杜景拿著枕頭,拍了拍,威脅地看著周洛陽,周洛陽隨時提防著枕頭飛過來,杜景卻遲遲不出手,正因如此,才充滿了威懾力。片刻後,杜景放下枕頭,繼續給兩兄弟鋪床。
“所以你知道為什麽我沒有讓樂遙待在母舅家了,”周洛陽說,“我實在不忍心。”
“嗯,”杜景說,“帶他到中國生活,是對的。”
周洛陽雖然沒有太多時間陪伴弟弟,但至少他們的家庭裡,感情是真誠的,不像樂遙外公家,那種禮貌而冷淡的疏離感。哪怕樂遙住校,一個月回家四次,只要回到家裡,仍舊能感覺到,那是個有愛在流動的地方。
周洛陽說:“我就不明白了,他們平時在家裡也這麽客套拘束,就不覺得不舒服麽?”
“世界上有太多的家庭是沒有愛的,”杜景忽然說,“你覺得不尋常的事,反而才是尋常。”
“不可能。”周洛陽想了想,說,“雖然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可是一個家裡如果沒有愛,又怎麽……”
“我不就是麽?”杜景忽然說,“這樣的家庭,還有很多,只是你沒見過。”
周洛陽說:“你媽媽是愛你的。”
杜景說:“不怎麽愛我,唯一能感覺到愛的時候,是來自於我那個精神病父親。”
周洛陽自知失言,便沒有再說下去。杜景又說:“如果不是有幸認識你,我一輩子也不會有像現在這樣的生活。”
這一次,周洛陽沒有像以前那樣告訴他“不會的,你以後會碰到愛你的人”一類的話,只是簡單地嗯了聲。
杜景鋪好床,周洛陽又說:“咱們去哪裡跨年?”
杜景沒說話,突然拿起一個枕頭,轉身過來,將周洛陽摁在了身下。周洛陽頓時誇張地大喊起來:“救命啊——!救命!”
余下一連數日裡,周洛陽難得地徹底放松,與杜景帶著樂遙,在京都閑逛了幾天。樂遙對日本非常熟悉,杜景推著輪椅,三人到嵐山上去,或是排隊等拉麵店,或是逛特產店,還買了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