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摩空在離開大學城之後第一次回來。公寓裡面的格局和佈置和以前一樣。客廳裡的書桌和舊沙發還在。

蕭杭說：“我留了鑰匙，過段時間會有家政來打掃一下。”

他試著打開那台舊取暖器，但它太老了，只發出滋滋的聲響，溫度卻很難上來。

李摩空又走進房間，房間裡仍是那張床。一個人睡很寬敞，兩個人睡有些擠。但他和蕭杭從來沒有一起睡在這張床上過。

那時候他們同居了一段時間，蕭杭一直是在地上打地舖。有時候他的手垂下，都能碰到蕭杭。

一瞬間許多記憶都回來了。他想起早晨他們在衛生間出入，擠在一起刷牙。樓下的早餐鋪子，他騎著自行車去圖書館。

甚至還有他的那身從書裡帶來的衣服，掛在陽台上飄飄蕩蕩了很長時間。

“我們今晚可以睡在這裡。”李摩空輕聲說。

蕭杭笑了起來：“雖然經常打掃，但是一直沒人住，房子裡還是有些臟，還需要些東西。你還是住酒店去吧。”

李摩空第一次覺得蕭杭不解風情。他堅持：“我想住這裡。”

蕭杭說了一句：“好吧。我還以為你有潔癖的……”

但他沒有再反對，去超市臨時買了些東西。毯子，新取暖器，新水壺，毛巾，還有一些洗浴用品。

李摩空和他一起把這些東西佈置好。晚上洗過澡，這一次蕭杭再不需要更多暗示，他們終於一起擠在了床上。

兩個人貼在一起，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蕭杭握住了李摩空的手。

“我們這是來圓夢了。”蕭杭在他耳邊低聲說。

李摩空裝作聽不明白：“圓什麼夢？”

蕭杭像是無法克制說甜言蜜語的衝動。他覺得自己之前說得太少了。

“我那時候太傻了……”他說，“以為面對你，我還是能克制住自己……那怎麼可能呢。”

李摩空在黑暗中看著他，他抽出手，撫摸著蕭杭的眼角，然後到唇邊。蕭杭側過頭吻了吻他的手指。

此刻世界縮小至只剩下他們兩人，而他們正緊緊貼著彼此的身體。

李摩空說：“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情形……”

他曾有一段時間不敢回憶第一次見到蕭杭的樣子。雖然那時候的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蕭杭其實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不知道也不相信他是從書裡出來的，是他提到了通天井蕭杭才察覺不對的。

有一段時間李摩空一直在責備自己，他為什麼一開始一點都沒有覺察到這個“上界”的異樣。尤其是在這裡住久了，熟悉了這個世界的一切之後。



他會想，其實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來蕭杭不是修仙之人，他那時候怎麼那麼執著地相信蕭杭是“上神”。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說，蕭杭確實是“上神”，但是並不是他一開始想像的那種。

“我有段時間……”李摩空終於開了口，把這段難堪的過程說了出來，“是在責怪自己，所以遷怒你。”

蕭杭吻住了他的唇。

他們不需要再說更多話。

第二天一早，他們還是依偎在一起。李摩空說：“不知道以前我們常去的那家早點鋪子還在嗎。”

蕭杭說：“現在是寒假，店都關門了。這個要等開學了之後才知道了。”

他們在說著些沒有用的話，更多是享受這樣的早晨。

兩個人正在房間裡黏黏糊糊的時候，忽然聽到客廳裡有一聲響動。

蕭杭和李摩空都聽到了那聲音。

然後客廳里傳來一聲試探的呼喚——“蕭爹？”

蕭杭和李摩空兩個人立刻開始穿衣服。蕭杭手忙腳亂，一邊穿褲子一邊低聲說：“我先出去。”

趙一凡站在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蕭爹，你在家嗎？”

蕭杭大聲說：“我在！你在客廳等我！”

蕭杭把房間門打開只夠他一個人側身而出，然後立刻隨手帶上。

“你怎麼來這裡了？”蕭杭問趙一凡。

趙一凡說：“我也很奇怪。一般現在都是去上海的家的。今天突然來這裡了。也許是因為蕭爹你在這裡吧？不過蕭爹你為什麼來這裡？”

蕭杭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前兩天回老家嘛，順路來這裡看看。”

趙一凡也有些感慨：“沒想到這處房子蕭爹你還留著啊。我還記得我那時候第一次到上界就是在這裡。”

蕭杭哼哼哈哈了幾句，他起來太急，襪子都沒穿，套頭毛衣也穿反了。

他只想哄著趙一凡離開，但趙一凡顯然有點察覺。

“蕭爹，房間裡面是不是還有一個人？”趙一凡笑著問。

蕭杭摸著頭髮，說：“沒有，沒有。我一個人。”

趙一凡嘿嘿一笑：“都是男人，蕭爹你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他指著桌子上的兩隻杯子，還有房間裡的拖鞋。顯然這屋子裡還有一個人。而且剛才趙一凡也聽到一些動靜了。

蕭杭終於抱怨：“你一大早來幹什麼？”

趙一凡有些委屈：“現在十點多了，也不算一大早了吧。你們還真是不知道時間了啊。”

他很好奇蕭杭一聲不響突然有了伴，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件事李摩空知道嗎？”趙一凡問。

蕭杭徐徐說：“嗯？為什麼問李摩空知道不知道？”

趙一凡說：“因為我覺得他挺依賴你的。這樁大事，最好還是讓他有點心理準備比較好！我得找個機會和他說說。”

他話音剛落，房間門打開了。李摩空走了出來。

蕭杭一隻手摀住臉。他希望趙一凡這一次終於能明白，免得他再受一次這種尷尬的酷刑，已經夠致死了。

李摩空走了出來，他很冷靜，對趙一凡說：“我在房間裡就能聽到你的大嗓門。”

趙一凡有點卡殼。他看看蕭杭，又看看李摩空，說：“李摩空……空空，原來是你也回來了啊？”

李摩空微笑著看向蕭杭：“我就說他是個傻子。”他自顧自走開，去燒熱水準備早飯了。

蕭杭不能再讓趙一凡折磨自己了，他乾脆對趙一凡說：“你不用對李摩空做心理工作，因為……他就是那個人。我和他，在一起了。”

趙一凡哈哈哈笑了幾聲，然後他說：“你沒有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