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兒,不可抗命!」閻天梟沉聲警示道。
閻舞邁步,腳步卻格外僵硬緩慢……閻劫對她造成的傷雖然不輕,但顯然不至於讓她如此。
終於還是來到雲澈身前,她傾身而拜,聲音僵冷:「吾主有何吩咐。」
雲澈沒有說話,忽然伸手,一縷黑氣直纏閻舞而去。
閻舞目光驟寒……但來自閻天梟的低喝在她後方響起:「不得反抗!」
閻舞身體僵立不動,玉齒緊咬,全身輕微發抖。而來自雲澈的黑氣已無比霸道的直侵入她的軀體,深至玄脈。
但,她身體的緊繃和內心的陰寒隻持續了數息,眼神在輕微一震後變得迷茫,再變得激動……乃至越來越深的難以置信。
雲澈手臂一斂,黑暗氣息盡皆收回。
而閻舞呆立在那裏許久,瞳中那難以置信的黑芒久久不散,如墜夢中。
忽的,她鄭重拜下……不再是俯身,而是單膝跪地,螓首深垂,聲音也再沒有了先前的冷寒,而是一種源自魂底的深深激動:「閻舞……謝吾主恩賜!」
閻舞的脾性之烈,閻魔上下無人不知。
哪怕是閻天梟,都極少見到閻舞如此感激和恭敬的姿態。
閻天梟驚疑之間,快步向前,手指點在了閻舞的肩膀上……須臾,他面色驟變,呈現出如閻舞一般的激動和難以置信,隨之失魂的低喃道:「難道……難道關於魔女的那個傳聞,都是真的……」
「哼,焚月會那麼快的臣服,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親眼見到了魔女的蛻變。」
雲澈淡淡而語,手掌之上魔光纏繞:「在你們看來,這種變化大概算得上是神跡,而在我手中……不過是信手為之。」
閻天梟也在閻舞身邊拜下……而這是第一次,他拜的沒有那麼艱澀,鄭重道:「求吾主施恩閻魔,閻魔上下定會永記吾主大恩,全力為吾主效忠!」
黑暗永劫的強大,他一次又一次的見識到了。
隨手駕馭永暗骨海之力,隨手締造超越認知的奇跡……
而這,一定還不是黑暗永劫的全部。
在這一刻,他甚至開始萌生些許……他本就該為北域之主的念想。
「這份恩賜,我會廣施閻魔。但相應的,我要的是你們的忠誠!」
雲澈聲音很慢,一字一字的敲打著眾人的心魂:「而且我要的忠誠……」
「隻…有…一…次!」
閻天梟抬頭,他知道在如今的局面下,自己該擺出怎樣的姿態:「吾主是當世唯一的魔帝繼承者,亦是第一個……更是唯一一個折服我閻魔之人。除吾主之外,再無人配讓我們效忠。」
「很好。」雲澈讚許,緩慢起身,走向前方。
隨著他的走動,三閻祖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全方位無死角的守護著雲澈的安全。
「現在,去做兩件事。」
「吾主請說。」閻天梟認真道。
「其一,封鎖消息,不得讓任何閻魔中人將今日之事外傳,尤其……不要讓劫魂界那邊知曉。」
如今,每次思及池嫵仸,雲澈的眼底都會閃過一抹冰冷的黑芒。
「這……」閻天梟微微皺眉,道:「回吾主,此事怕已無法如願。吾主神威震世,閻魔帝域動靜太大,閻魔界中又有著無數劫魂界安插的眼線,如今封鎖,已根本來不及。」
「不需要來得及,做夠樣子便可以。」雲澈眯了眯眸。
「……」閻天梟皺眉淺思,道:「是。」
「其二,」雲澈目光微轉:「派人去皇天界帶一個人到我面前。最好能悄無聲息。但若是暴露了,也無大礙。」
皇天界?
閻天梟眉梢微一跳動……這可是當初,雲澈殺閻鬼之首閻三更的地方。
他還因此勃然大怒,命人不惜一切拿回雲澈,還不惜派了三閻魔去劫魂界要人……那個時候,他做夢都沒想過雲澈竟是個如此恐怖的煞星。
「不知吾主所要之人是?」他有些謹慎的問道。
雲澈仰頭,低低出聲:「天孤鵠。」
天孤鵠身為年輕一輩的第一人,又有著無比驚人的越級能力,縱是閻天梟,都深為知曉。
他沒有多問,轉身道:「閻厄,你親自去一趟皇天界,帶天孤鵠來此。」
「現在就去。」
普通的上位星界之人,還犯不著派一個閻魔親至。
但皇天界好歹是北神域王界之下第一星界,而天孤鵠,又是如今聲名如日中天的小輩,再加上這是雲澈親口所下的命令……遣閻魔親去,並不誇張。
「是!」
閻厄領命,閃身而去。
「閻一二三,隨我走。」雲澈命令道。
閻天梟道:「不知吾主欲往何處?」
雲澈走過他的身側,卻是沒有停留,唯留冷淡懾心的聲音:「做好你自己的事,該知道的,你自會知道,不該知道的,不要多嘴!」
這些話,平日裏都是閻天梟用來訓誡他人,何曾輪得到別人來訓誡他。
不過閻舞的巨大變化所帶來的震撼遠未平復,他迅速進入角色,道:「吾主教訓的是……恭送吾主。」
雲澈與三閻祖離開,所去的方向,似乎是永暗骨海的所在。
帝殿之中一陣可怕的安靜,許久,閻屠第一個出聲,無比小心的道:「主上,難道我們真的就……就……」
閻魔界似乎並無什麼變化。
閻帝依舊是閻帝,閻魔依舊是閻魔……閻魔帝域還是原來的那些人,沒有被外人佔據或劫持。他們的自由,也都沒有受到任何限制。
要說折損,也就是一堆倒塌的建築。
至於閻劫……早跳出來早廢掉反而是好事。否則若將來閻魔當真以他為帝,將是難以想像。
而這種毫無變化,對他們更沒有任何製約的表面,是他們隨時可以反水。而背後,又顯然是一種……完全不擔心他們反水的自信與傲慢。
閻天梟沒有回答,他看向閻舞:「舞兒,你心中如何之想?」
閻舞的心念從自己身體的巨大變化上轉移,徐徐道:「我現在覺得,就算脫離北神域,黑暗玄力的駕馭和恢復,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這番話,讓所有人目光劇動。
「殿下,你的意思是?」閻屠有些急切的道。
「當年,池嫵仸曾不止一次的與父王說起欲破北域牢籠,但……那都不過是癡人說夢。」閻舞面罩寒霜,卻不是那種凌威於人的冰冷,而是一種快速凝起的決意:
「但雲澈,他說的那些話,不是空口妄言!」
閻舞目光掃動,道:「這僅有一次的人生,若永遠只能自封於黑暗,未免太無趣,也太憋屈了。既然有了這樣的機會,有了這樣一個引領者,為何不搏一搏,成為摧滅這黑暗枷鎖的逆命者!」
「哪怕最終慘敗身死,至少,也對得起自己所承的力量,和這片出身的黑暗之地!」
閻舞這番話,說的所有人心中震動。
而她先前可是表現的最為抵觸,最不甘心的一個。
卻在被雲澈碰觸之後,心念竟有了如此之大的轉變。
閻天梟目光平和:「這麼說來……」
「我已決定追隨於他!」閻舞美眸凝寒,斬釘截鐵。
入耳的言語,和親身感受,永遠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真的決定了嗎?」閻天梟又問。
「絕不後悔。」閻舞抬起手來,掌心黑芒盤旋,緩緩說道:「曾經一出北域,便會半廢,抗爭不過是笑話。而現在,我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將身上的黑暗之力……盡情釋放在三神域的土地上!讓他們好好感受我們這囤積了無數年的憤與恨!」
砰!
五指收攏,黑光盡滅,她沉眸道:「不必覺得奇怪。待你們得到同樣的恩賜……自會明白!我現在已有些理解三位老祖的選擇。」
的確,閻舞的感受和變化,眾閻魔閻鬼無法完全理解。但至少,她的這番言語和巨大轉變,無形間壓下了他們心中絕大部分的不甘。
「好。」閻天梟緩緩頷首,他此刻已是知道,雲澈第一個選擇閻舞,果然有著特殊的用意。
「記住他說的話,他要的忠誠,只有一次。」閻天梟的聲音沉下:「若當真決定,便再無反悔的機會。」
「不,以他的霸道狠絕,現在無論甘心還是不甘心,都已沒有反悔之地了。」閻舞冷淡的道:「與其白白死在他手裏,死在那三方神域,豈不是好得多!」
相比剛才的不甘抵觸,現在怕是誰要反水,閻舞都會第一個出來扼殺。
「呵呵呵。」閻天梟很是平淡的笑了一笑,神色間沒有什麼負面色彩。身為閻魔之帝他,對於閻舞的話似乎並無質疑之意:「舞兒說的沒錯,無論你們心中如何之想,都必須牢記,雲澈如今是本王之上的主。」
「他的可怕,他是否有此資格,你們都親眼看得清清楚楚。至少……無論如何,都不可有明面上的違逆。」
閻天梟下令:「遵從吾主之命,速去封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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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暗骨海。
帶著閻魔三祖,雲澈重返永暗骨海,但並不是為了修鍊,而是徑直飛向了永暗骨海的邊緣。
隨著他的前行,黑暗的世界不斷現出片片紫芒。
那是來自幽冥婆羅花的幽冥紫芒。只是對現在的雲澈而言,這些可怕的幽冥紫芒已無法干涉到他的靈魂。
他的視線,也未在幽冥婆羅花上有任何停留。
因為那些紫芒,會將他的心魂帶入一個灰暗痛苦的深淵。
隨著身形的停滯,他的目光穿過層層破敗的魔骨,落在了一塊流溢著神秘黑芒的魔晶之上。
這些魔晶分佈於永暗骨海的最邊緣,如一塊塊自然凝結,形狀各異的黑暗水晶,在周圍暗淡磷光的映照下,折射著平和又夢幻的幽光。
雲澈身體沉下,伸手觸向這些凝結在骨海邊緣的黑暗魔晶。
「主人勿碰!」三閻祖同時驚呼出聲。
雲澈手指停滯。
閻一道:「這些魔晶是由最原始的上古陰氣,經過極其漫長的歲月所凝結。看似和普通的黑暗魔晶相近,實則內蘊的黑暗力量不但層面密度極高,也極其的暴烈。稍一碰觸,必遭其噬。」
閻二道:「我們曾試圖駕馭其力,但合我們三人之力,都無法做到,之後更是再不敢臨近……啊!」
在閻二一聲驚吟中,雲澈的手指不輕不重的落在了黑暗魔晶之上。
黑暗魔晶毫無反應。
三閻祖頓時大舒一口氣,閻三迅速道:「你們兩個老鬼盡說些無用的屁話。主人何許人物,區區永暗魔晶豈敢在主人面前造次!」
「對對,是我們多慮了。」閻一閻二連忙點頭。
雲澈的手從身前魔晶上移開,眼眸半眯,暗芒連閃。
最穩定的力量存在形態,無疑便是結晶。
也是因此,各類玄晶被輔助於修鍊,用於鑄造玄陣玄器,亦被當做不同層次的貨幣。
但,眼前被三閻祖稱為【永暗魔晶】的黑暗結晶卻顯然和外界的黑暗晶石全然不同。
雲澈碰觸的剎那,裏面那暴烈待發的力量,就像是沉睡著一個稍一碰觸,便會忽然醒來的暴虐魔神。
這些,可都是永暗骨海久遠年代的原始陰氣所凝化的特殊結晶……上古諸魔死後不久所釋放的死氣,該蘊含著多少的恨與戾。
雲澈的目光緩緩掃過,視線中的魔晶之芒只有寥寥幾處。但如此龐大的永暗骨海,所凝結的永暗魔晶毫無疑問會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數量。
隨著視線的橫移,雲澈的嘴角一點點的咧起,露出一個陰森如嗜血惡鬼的弧度。
他的後方,三閻祖齊齊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