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雲澈的重吟之下,天地之間,忽然響起一聲威嚴沉重到極致的憤怒龍吼。
這聲龍吼似來自無垠的天際……無底的深淵……無盡的遠古。
它震塌了天地,震散了五枯龍、七龍神強大的龍之玄氣,震潰了龍瞳中的明光……甚至幾乎震碎了他們的靈魂。
砰砰砰砰砰砰……
原本驟撲向雲澈的龍軀如一根根無魂的木頭樁子般狠狠的栽落在地,上一息還磅礴罩世的氣場,潰散的隻余混亂浮蕩的亂流。
而他們強橫的龍神之魂,更是顫慄瑟縮的如被捏死要害的幼蟲。
「……呃……唔……唔……」
顫抖的低吟,完全自發的從他們打顫的龍齒間溢出。那不是他們想要發出的聲音,而是源自靈魂的恐懼悲鳴。
他們一點一點,無比緩慢艱難的抬首……周圍的世界忽然安靜到可怕,他們放大到極限的龍瞳之中,映出了一個讓他們亡魂皆冒的覆天龍影。
太古蒼龍!
它現於雲澈的上空,浮於這片渺小的神域之中。
世間再無光芒,他們的感知之中,甚至沒有了天地的存在。自身那原本傲世的龍威,變得那般的卑憐渺小……膝蓋在發軟,周身每一根毛髮都在顫慄中倒豎。
而瑟縮成幼蟲的龍魂,更再度收縮抽搐的宛若處於將死邊緣。
「啊……啊……啊啊……」
他們目光瞠直,除了來自魂底的呻吟,再無法發出任何其他的聲音。
枯龍、龍神如此,後方的龍君主龍……
砰!
一雙雙龍膝觸地,不是屈膝緩跪,而是沉重無比的砸跪在地。
身為龍君主龍,除了龍皇龍神,縱然其他王界神帝,都無資格讓他們屈膝,骨子之中,更從不會印有絲毫屈膝的基因。
但,他們的靈魂的臣服與恐懼完全超越了意志和心念,牽引著酥軟的膝蓋重跪在地,無從抗拒。
砰!
砰——
繼龍神界之後,青龍界的青龍,帝螭界的螭龍、虺龍界的虺龍也跪倒大片,同樣的驚顫瑟縮,同樣的恐懼發抖。
唯有麒麟、萬象依舊直立……但每一張面孔無不是一片被極度驚駭所染的慘白。
「這這這這這……這是……」焚道啟抬頭望著蒼穹之上的巨大龍影,短短兩個字半天才生生憋出。
池嫵仸與沐玄音同樣久久怔然。
她們知曉著雲澈身上的龍神神魂,亦知道他的龍魂是來自遠古龍神的源魂。
更知道他龍魂釋放之時會爆發何其可怕的震懾……當年在炎神界的葬神火獄,修為只有神元境的雲澈,所釋放的龍魂便將那隻神主虯龍剎那震潰。
當年藍極星外,那初現的黑暗龍魂更是一瞬震散所有神帝神主的力量。
只是,雲澈每次在釋放龍魂時,都只是乍現龍神魂影,且持續的時間極為短暫,強行支撐,用不了多久便會魂竭虛弱,甚至昏迷。
而此刻浮現蒼穹的龍影……不,那不是龍影,而是完全實質,彷彿跨越遠古,凌現當世的真正龍神!
「遠古龍神的……玄罡幻神!?」千葉影兒喃喃低念,然後忽然轉目,看向了水媚音。
在進入宙天神境前,雲澈說過此行主要為修魂,也因此帶著擁有無垢神魂的水媚音一起。
雲澈自從北神域歸來之後,對最強大的龍神界,卻從未表現過任何的忌憚,反而恨不能早日與之為戰……南溟神界時,面對灰燼龍神,他沒有任何猶豫顧忌的將之當場虐殺。
原來,除了獻祭神源強開神燼,他還有這樣一張深隱的底牌!
當年在東神域的玄神大會,雲澈便以玄罡為載體,施展了鳳凰幻神、冰凰幻神和金烏幻神。
只是那時,包括她在內,無人知曉雲澈是用的什麼方法,竟施展出了神主境界才能動用的「幻神術」。
直到在北神域與雲澈一同墮魔後,她才知道那是雲澈自創,亦是當世獨有的「玄罡幻神」。
而今,他竟成功的通過玄罡,將太古蒼龍的龍影龍魂完成了具現。
他在離開北神域之時應該便已可做到,只是極為勉強。但已足夠成為面對龍神界時的巨大殺招。
畢竟,太古蒼龍,那是龍神界所有龍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
在宙天神境的三年,通過水媚音無垢神魂的輔助,雲澈以玄罡幻神所具現的龍神,其魂壓已強大到了頂峰。
而看雲澈那淡然篤定,毫無艱澀的姿態,顯然已是駕馭的頗為輕鬆平穩,應該足以維持相當不短的時間。
「啊……呃……你……」龍白的嘶叫都徹底的停止,他同樣在恐懼瑟縮,就連剛剛被固合的龍脊都重新歪斜,久久無法直起。
「哼!」
淡淡的輕哼,卻是讓所有枯龍、龍神、龍君、主龍、青龍、螭龍、虺龍的龍魂為之劇烈顫盪。
「龍皇?龍神?」雲澈沉眉低吟,字字刺魂,如降世之天諭:「我為北神域的魔主,亦為再世的龍神!在我面前,你們也配稱龍皇?你們也配為龍神!?」
低吟聲中,他緩步向前,每靠近一步,龍威龍魂便會臨近一分。壓得眾龍心膽欲裂,窒息欲死。
五枯龍、七龍神呆立原地,瞳孔失色。
他們拚命的想喚醒理智,強行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靈魂自發的顫慄,信念自主的崩潰,是根本做不了假的,也根本非意志所能抵抗。
畢竟,他們最引以為傲的血脈和靈魂,便是源自太古龍神之遺。
連「龍神」之名,都是出於對真正龍神的無上敬仰。
哪怕他們的太祖再世,都要俯首跪地。
龍一死死咬牙,將目光從龍影上移開。他枯臂抬起,手指雲澈,幾乎用盡全部意志,口中才艱難發出還算清晰的字音:「你……」
「我讓你們跪下!!」雲澈雙目厲瞪,一聲暴吼。
吼!!!!!!
蒼龍怒吟,本就狠狠壓覆著諸龍的遠古天威陡然暴增,駭得一眾龍魂劇震,半數屈跪的龍軀直接四肢趴伏,頭顱撞地,徹底的碎魂失魄。
噗通!
五枯龍、七龍神強自支撐的信念轟然崩塌,七龍神龍膝齊跪……須臾,五大枯龍也一個接一個軟跪在地,臉色慘白如紙,龍瞳脹縮欲裂。
北域玄者全部呆在那裏,徹徹底底的呆了。先前竭盡全力才湧聚的黑暗玄氣,在獃滯間早已消散殆盡。
上一刻,還喊著「絕不可容」、「萬死無生」的枯龍龍神,此刻,竟全部屈膝跪於北域魔主身前。
這一幕,必將永銘神界歷史,直至天地崩滅。
這一次,他們在太過劇烈的恍惚中,全都無比的堅信著,他們的魔主……一定就是遠古魔帝再世。
否則,怎可能僅憑魂威,便壓製得一眾強大龍神跪地顫慄。
後方,螭龍帝、虺龍帝也都是在魂潰間跪地俯首,他們的意志想要站起,但他們的靈魂和龍軀卻在極度的驚懼中隻想臣服,不敢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反抗。
四龍界之中,唯有青龍帝還立於原地。
龍族之中,以龍神界最強,卻也最受龍神魂威所懾。
麒麟帝身承萬嶽加身之重壓,但他終究非龍族,還不至於被震懾到魂潰。他目光掃動,發現唯有青龍帝依舊直立,周身龍息狂湧,抵禦著來自遠古龍神的無上龍威。
他快速權衡之下,忽向青龍帝傳音道:「跪下!」
傳音之時,他已當先屈膝,以自己的意志,如那些龍族一般雙膝跪地,呈臣服之態。
後方,眾麒麟也在他傳音下迅速跟隨,盡皆跪地俯首……雖萬般屈辱不甘,但連枯龍龍神都已屈膝,他們如此,倒也沒那麼不可接受了。
帝音震耳,青龍帝雙眉沉下,但沒有猶豫太久,終是跪倒在地。
隻余萬象神界一眾神主立於當場。
這般「鶴立雞群」,本該是讓他們為之自傲的畫面。但湧動於心間的,卻是極深的不安。
雲澈的腳步繼續向前,一步一步,像是重踏在所有人的心臟之上,繞過了五枯龍,繞過了七龍神。
他們依舊保持著跪地之姿,軀體以不同的頻率搐動著,卻愣是無一人出手阻攔,唯有口中發出模糊不清的嘶叫。
將這般當世至巔存在壓製到如此程度,若非親眼所見,任誰都決然不會相信……尤其是他們自己。
雲澈腳步停止之時,已立於龍白前方。
龍白,這個當世至尊癱跪在他的身前……他寧肯以龍皇的身份去跪一頭真正的牲畜,寧肯橫死當場,也絕不甘向雲澈屈膝。
但,被徹底震懾的龍魂讓他沒有拒絕和掙扎的資格,甚至連自絕都是奢望。
何其悲哀。
只是,他對雲澈的怨恨實在太深,早已深至每一絲骨髓。因而,即使是無盡的靈魂驚懼,依舊無法完全壓下他龍瞳之中的切骨恨意。
「現在懂了麽?」雲澈垂眉淡淡道:「我要捏死你,從一開始,就和捏死一隻螞蚱一樣簡單。」
「只是那樣,你肯定不服,也不會醜陋成現在這個模樣。」
雲澈笑了,笑意之中帶著一抹深隱的黯淡。畢竟,他再怎麼踐踏、凌虐龍白,也終究無法喚醒那些永寂的魔血……也無法再尋回神曦。
雖然,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真正明白當年為何神曦要主動對他投懷,彼此之間亦沒有過什麼男女之諾。但,任何男子一見神曦,都必定終生入夢。何況他們之間……
「你……」龍白嘴唇翁動開合,無比艱難痛苦的吐出兩個極其模糊的字眼:「……死……」
「呵,」雲澈毫無憐憫的冷笑著:「你做了一輩子的夢,如今淪為斷脊之犬,居然還在做夢。」
「很可惜,我死不了!就算將來會死,也絕不會是死在你手上!畢竟,你這個所謂龍皇別說殺我,連跪地給我舔腳,我都嫌噁心。而你……」
雲澈眉頭微蹙,聲音陡沉:「藍極星外,你讓我……險些失去玄音的那一掌……我便立下毒誓……必讓你……在慘死前……嘗盡這世間最極致的屈辱、絕望和痛苦!」
沐玄音:「……」
「你這個瘋狗又害死了神曦,今日,又讓這麼多捨棄一切追隨我到此地的人……再無法親眼見到他們用生命和魔血換來的北域盛世!」
「你說,我到底……該讓你……怎麼死!!」
砰!!
雲澈猛然一腳踢出,這一腳並不重,卻是將幾乎已毫無龍氣護身的龍白踹出十幾裡,龍骨龍筋斷裂一片。
顯然,雲澈還不甘心讓他死……他所承受的痛苦和絕望還不夠!
他雙臂抬起,雙瞳之中覆滿無盡純粹的黑暗之芒,天地之間頓時光芒暗淡,轉眼陰寒如魔獄,一時之間,彷彿世間所有的黑暗氣息都瘋狂湧來。
滄瀾神域,魔風狂舞。
臨近枯竭的黑暗玄氣在北域玄者的玄脈、軀體中快速滋生,極速流轉,他們或疲憊、或渾濁的眼神也綻放出越來越深邃的魔光,就連創傷,都在過快流轉的黑暗玄氣下以驚人的速度平復著。
魔血沸騰,劫魔禍天!
而相對的,本就處在極度驚懼中的西域神主,則猛然墮入冰寒錐魂的黑暗魔淵。
「殺!」
雲澈手臂揮下,魔令震魂:「連同那些逝去族人的魔血與意志,盡情釋放你們的黑暗與仇恨……無論多麼殘忍的方式,多麼殘虐的手段……將他們全部葬入永無輪迴的死亡地獄……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