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麒麟界界王麒天理,拜見魔主。」
麒麟帝帶著一眾神主麒麟,恭恭敬敬的拜於雲澈身後,等待著接下來的命運。
「……青龍界界王青雀,拜見魔主。」
青龍帝依著麒麟帝的言行,拜於他的身側。但她似乎並不願為自己冠以「罪人」二字。
接下來命運如何,已不在她掌控之中。她靜心許久,無論何種結果,她都心有所備。
雲澈一直默然看著遠方的北域玄者們整理同族遺體,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總算轉身。
而轉身之時,他的目光微跳,上身也完全下意識的後仰了一下。
麒麟帝面容蒼老泛黑,身材亦乾枯矮小,加上他在雲澈面前極力壓下自己的帝王之氣,整個人看上去彷彿一個姿態謙卑儒雅的普通老者。
而青龍帝……
她上身半俯,呈恭敬之禮……卻愣是比雲澈還要高出了足足半尺。
而男人面對比自己還要高挑的女人時,往往會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北域魔主也不例外。
雲澈的目光完全不由自主的瞄向她的下身……那雙在水藍長裙下若隱若隱,線條嬌美的玉腿,長的簡直讓人怎舌。
「……跪下!」雲澈寒聲道。
麒麟帝毫無猶豫,應聲而跪。
青龍帝也隨之屈膝而跪。
壓迫感頓失,雲澈暗舒一口氣,冰冷著眼神俯視著兩個跪地神帝。
作為隨同龍白而至的西域王界,麒麟界和青龍界的戰力折損小的有些驚人。
據池嫵仸的傳音,截至雲澈走出宙天神境前,兩界的戰力折損,都只有一成左右……比最強大的龍神界還要低。
因為這兩界,神帝帶頭劃水,其他神主各種縮手縮腳。如果不是畏於會觸罪龍皇,他們估計都恨不能從一開始就尋隙遠逃。
之後剿殺萬象、螭龍、虺龍……恐怖絕倫的龍神壓製下,那簡直跟剁菜一樣,想死都難,頂多被萬象玄者反傷了數人。
「方才的表現還算不錯,西神域那邊,倒也的確需要幾塊像樣的踏腳石。」
雲澈之言,冰冷的毫無含蓄。
麒麟帝馬上道:「魔主放心,我麒麟、青龍管禦的星界,都會悉數向魔主臣服,絕不會泛任何異心。其他西域星界,老朽與青龍帝也會竭盡全力……」
「哼!」雲澈冷冷打斷他的話,染著煞氣的手掌緩慢抬起:「在這之前,你們兩族之中,所有殘殺我魔族玄者之人,全部滾出來自絕!」
「少一個,屠你們全族!」
雲澈之言,字字殺機。
但他言語落下,麒麟、青龍兩族,卻是無一人站出。
雲澈神情陡然陰暗,低沉而笑:「很好。看來,你們是要本魔主親自動手。只是本魔主動手之時,死的可就不止……」
「不不!」麒麟帝連忙出聲,道:「魔主,絕非我兩族貪生怕死,而是老朽與青龍帝都早有嚴令。今日戰場之上,我們兩族之人,都絕未曾對北域玄者下過死手。」
「呵!」雲澈冷笑出聲:「可笑!如此蠢言,也虧你編得出來!」
「聽起來的確很滑稽可笑。」池嫵仸的聲音幽幽傳來:「但他說的卻是真的。否則,我也不會直接提出讓你暫且赦免他們。」
「的確如此。」千葉秉燭也淡淡出聲。
「……?」雲澈愣了一愣。
「魔主,主上所言句句屬實。」後方,一個紫麒麟錚錚說道:「在今日到來之前,主上便有嚴令,若不得不與魔族為戰,要盡量找旗鼓相當的對手,若被迫處在碾壓一方,對方被逼入死境之時,也只能由他族來下殺手。」
「誅殺魔族,對他族而言是需要全力搶奪爭取的功勛,而對我們而言……是會遭主上責罰的重罪。」另一個紫麒麟道:「所以,我族自始至終,絕無一人敢下死手。反倒是……很多魔族玄者以死反撲,殺了我們不少族人。」
「……」這著實大出雲澈預料。
「為何?」他看著麒麟帝,問道。
麒麟帝一聲帶著無盡悲涼的嘆息,道:「我麒麟,是世人所頌的祥瑞之獸,身為麒麟一族的至高存在,我們不敢汙此美名,最忌鮮血與殺生,萬世只求安平。」
「我們不敢觸罪龍皇,隻得遵命來此。但,老朽同樣不敢觸罪魔主……魔主雖幼,但承邪神之力,又得魔帝之遺。以老朽之閱歷,卻為魔主一次次震心驚魂,並逐漸相信,魔主或當真翻天覆世之能。」
「因而,即使有著十成的優勢,老朽依然要極力留最後一線。」
「龍皇勝,願受重責。魔主勝……也可博一縷生機。」
雲澈眯眸,淡笑出聲:「好一個極力留一線,好一個老狐狸,這麒麟帝之稱怕是都辱沒了你。」
麒麟帝再度俯首:「我們只求安生,從無任何野心異心。老朽對於魔主,亦從來是萬分的敬佩敬仰,只求……魔主恕命。」
「安生?呵,這麼的貪生怕死,那若是以後出現能凌駕於本魔主之上的人,你又會立刻屈膝轉投,是麽?」雲澈譏諷道。
「是。」麒麟帝回答的,沒有任何猶豫:「我麒麟一脈傳承極難,歷族歷代,延續勝過一切。掌控之內,我們從不凌人,掌控之外……唯有隨波逐流。」
「但,」麒麟帝又馬上道:「魔主之威,已足懾天地。強如龍皇,亦被魔主信手碾之。千代後世,將再無可能出現凌駕魔主之人,因而,我麒麟一族,亦將永世以魔主為尊,此為麒麟帝族之誓,天地為證。」
「……」雲澈目光微動,轉向青龍帝:「你們也是這般德性?」
青龍帝道:「青龍為守護之龍,我們的龍軀與龍力隻為守護。魔主只需探查我青龍族歷史便可知,我青龍一族從未主動犯過任何他族,更從不涉及他人紛爭。」
「今日一切,皆為無奈。殺螭龍、虺龍兩族,亦是無奈。」
「……」後半句多餘的話,驚得麒麟帝滿頭冒汗,欲言又止。
「若得魔主寬恕,只要不觸底線,我族會盡遵魔主今後號令。若魔主執意要將我們趕盡殺絕……我們也唯有抵死反抗。」
青龍帝言語平淡清冷,幾乎不見情感。語態之上,倒是頗像當年的沐玄音。
「小青龍!」蒼釋天一聲暴吼跳了出來:「你敢威脅魔主!?」
「不不,青龍帝絕無此意!」麒麟帝急聲道:「她只是性情剛直,過於恪守原則……否則今日也不會在龍皇眼下亦不願施以全力。」
青龍帝身後的青龍神侍抬眸道:「魔主,當年你拯救諸世,亦是拯救了我青龍全界,主上一直對你心存極大感激。你暴露黑暗玄力,被眾界追殺之時,主上從未因你身上的黑暗玄力對你改觀,反常念自己無能為力,深以為愧……此番惡戰,主上三次傳音:虛與為戰,絕不可下死手。」
「魔主若是不信,盡可攫我記憶。」
說完,青龍神侍已是閉上眼睛,盡散魂力。
啪!啪!啪!
雲澈緩緩拍手,聲聲擊心:「有趣,真是有趣。一個主自保求安,萬事留後路;一個主守護厭戰,極遵原則。兩個毫無野心和鋒芒的種族,居然能統禦一方王界。呵,若非你們遠超其他種族的天賦優勢,怕是早都絕滅殆盡。」
麒麟帝垂首:「魔主教訓的是。」
心中,卻是長長舒了一口氣……因為他感知的到,雲澈沒有因青龍帝的話而慍怒,陰寒的氣息反而斂下了幾分。
「哼,還是過得太安逸,」池嫵仸幽幽道:「若是生在北神域……」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所有人都知她話中之意,亦感知到來自北域魔後的無形怨念……這百萬年,北神域被三神域迫害的太過淒苦,直到今日,才終得曙光。
接下來,他們又該如何對待三神域?是以怨報怨,還是……
而這一切的決定權,皆在雲澈一人之身。
在北神域之中,他曾數次低吼過,要將三神域變成黑暗的煉獄,要讓那些他曾經拯救的人,永遠活在厄難、恐懼、後悔、痛苦、絕望之中。
但,在雲澈忽然決定進入宙天神境那天開始,池嫵仸便強烈感覺到,雲澈的心態似乎發生了變化……而且是相當之大的變化。
「是赦,還是殺?」池嫵仸問道。
眾麒麟、青龍的心臟都高高懸起……
雲澈轉過身去,直接走開:「你來定奪吧。」
回想當年在混沌邊緣,在藍極星外……眾王界神帝中,唯有麒麟帝和青龍帝,從未有過落井下石——即使龍皇在側。
這句話一出,麒麟帝心神陡松,全身幾近虛脫。
看了雲澈背影一眼,池嫵仸玉唇微啟,緩緩道:「你們今天做了很明智的選擇,這個選擇救了你們的命,更救了你們全族。」
「記住今日的一切。以後,可千萬不要犯蠢。」
「謝魔主恕命之恩,謝魔後恩典!」麒麟帝重重叩首,劫後重生之下,已是激動的全身發抖:「我們麒麟、青龍二族以後定全心效忠魔主魔後,遵從魔主魔後一切吩咐號令。此番統領西神域,我們二族會竭盡全力,定不會讓魔主魔後失望,否則願受重責。」
麒麟帝知道很多話青龍帝會恥於出口,所以都替她說了出來。
麒麟界和青龍界歷代交好,這是世所皆知的事。因為兩界在行事準則上太過相像。
而麒麟帝,更是一直將青龍帝視為半個弟子和半個女兒,看著她成長,看著她為帝……今次,也是他,將青龍帝,將整個青龍界從死亡邊界拉回。
後方的眾麒麟、青龍也是激動不已。此刻。他們才深知,自魔主歸世以後,麒麟帝的各種慫手慫腳,畏首畏尾,實則是一種他人所不能及的大智。
許久,眾麒麟和青龍從地上緩緩站起,全身汗流未散,恍若隔世。
青龍帝抬首,看向了已在遠方的雲澈。
他盤膝坐地,將嬌小的天狼星神抱於臂間,自始至終沒有瞬離,微垂的雙眸一直默默的看著她的臉頰,似乎期待著她醒來後,可以第一眼看到自己。
這般畫面,讓人無論如何都難以將他與剛剛才血屠西域四族的魔主聯繫到一起。
另一邊,水媚音的身影出現了乾坤龍城前方。
乾坤龍城浮於滄瀾神域之外的高空之上,遠離著戰場。再加上它終究是上古神艦,縱被不少餘波觸及,亦毫髮無傷。
龍白死,乾坤龍城已然失主。
水媚音默然看了好一會兒,雪手伸出……須臾,乾坤龍城下方布滿的奇異赤紋微微一閃,轉瞬即散。
而這轉瞬之間,乾坤龍城已易新主。
乾坤龍城的空間神力源自乾坤刺,而水媚音作為乾坤刺之主,哪怕龍白安在,她要強行奪舍都不是太難的事。
她的身後魔光一閃,現出池嫵仸的身影。
白霧飄渺,古息蒼莽,神宮傲立……俯觀著乾坤龍城的一切,連她都深為驚嘆。
「長寬各三百六十裡,共有各類大小宮殿兩百餘座,其中三成的殿中內蘊著尚未崩壞的獨立空間,遠比外面看上去大得多。」
「雖然整體看起來並不大,但其中的每一磚,每一瓦,都是上古神石所鑄。即使神力早已潰散九成以上,在當世依舊是堅不可摧。」
水媚音繼續講述道:「另外,城中每一個宮殿都有著上古封印。龍神界顯然不敢強行破除,只能靜待它們自然消散,或許,這也是它百萬年間從未現世的主因之一。」
「龍白將它喚醒,也隻用作空間跳躍……換言之,這些龍城宮殿,從來沒有被動用過。」
「所以?」池嫵仸美眸一轉。
水媚音眨了眨眼睛,淺笑道:「將它作為雲澈哥哥的帝城,如何呢?」
乾坤龍城,為遠古邪神所鑄造的玄艦。將它贈予了遠古龍神。
既是邪神之遺,又是龍神之遺。
於雲澈而言,真的再合適不過……當世,也唯有他,真正配得上這乾坤龍城。
「好主意。」池嫵仸媚眸輕彎:「不過,這名字需要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