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真是命犯桃花,在下界如此,到了這裡還是如此。」沐冰雲輕輕搖了搖頭。
腦中閃過沐玄音的身影,她暗暗一嘆,冰心之中一片紛亂。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就中意上了我,簡直有些莫名其妙啊。」雲澈手扶額頭,滿臉愁緒。
在封神台上,他可是用相當卑劣的手段把水媚音狠狠欺負了一遭,水媚音就此鄙夷厭惡他才是最正常的反應,但結果卻完全相反!
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是為什麼。
小女生的心思啊……真是這世上最奇怪的東西。
「不過,這也並非壞事。」沐冰雲轉而道:「你得琉光小公主傾心和琉光界王的認可,也就得到了琉光界的庇護。作為東神域最強的三大上位星界之一,琉光界的實力,連王界都不會小覷。」
「利用感情這種事,我可做不來。」雲澈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以後再說吧。」
他的腦中回蕩著水千珩的傳音,尤其是最後一句。
小心……梵帝神女……
賓客越來越多,受到邀請的星界無不準時而至,絕不敢有絲毫怠慢。作為東神域最神聖之地之一,神月城或許也從未如今天這般熱鬧過。
時間逐漸臨近著婚典開啟之刻。
這場婚典浩大空前,舉世皆知,亦傳聞準備了數年之久,勢將載入東神域史冊。
但,縱然這裡是神月城,也並非所有來者皆入席中。
遙遠的上空,層層雲霧之後,千葉影兒靜立空中,一身金衣勾勒著完美到極致的曲線。
她立於神月之下,沐浴在月芒之中,未露容顏,那無形的風華卻足以讓真正的天闕神女都黯然羞慚。
她的身邊,依然只有一個乾枯佝僂的老者。
古燭。
「咳……咳咳……」乾枯老者發出陣陣嘶啞的輕咳,似在預示著他漸熄中的生命之火。但,他一雙看似渾濁的老目之中,卻深隱著可以洞穿一切的神芒。
「遍邀東域,神月當空。」千葉影兒徐徐而語:「月無涯倒真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這新的神後究竟是何許人物。」
「小姐,不入主殿嗎?」古燭道。
「不必。畢竟,另一個目標可不在主殿之中。」
金色的面罩之下,她的眸光所向,赫然是雲澈所在的位置。
「呵呵,」古燭淡淡而笑:「相比月神神後,此子,才是小姐此來的真正目的吧。」
千葉影兒沒有否認,如抹晶粉的唇瓣微微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那些蠢人皆以為他能安然渡過九重雷劫,是因受到天道庇護,卻不知……哼,我真該好好感謝天機界那群自以為是的蠢貨,否則,我怕是要多費不少力氣。」
「是邪神的神力嗎?」古燭緩緩說道。
「……」千葉影兒眸光轉過,定格在了古燭的身上,世界,在這一刻忽然徹底的冷凝。
足足五息,千葉影兒眸光轉回,似笑非笑:「看來,一切都瞞不過古伯的慧眼。」
「不,這是小姐告訴老奴的答案。」古燭的雙目依舊渾濁一片,看不到絲毫明光:「原來,當年南神域出現邪神傳承的傳聞是真的,天殺星神得到邪神傳承的傳聞亦是真的。」
他的見識本就廣博到極點,常伴千葉影兒身側,她最近不經意的一些行動、言語,以及對雲澈強烈到異常的興趣,最重要的是她那句「這是天殺星神親口告訴我的」,讓他在層層抽絲剝繭後,逐漸的猜向了「邪神」二字。
畢竟,能讓她產生不下於《逆世天書》的興趣,大概也只有創世神層面的東西。而四大創世神之中,有一個擁有著極端元素之力。而剛好,二十多年前才出現過關於這個創世神傳承的傳聞,且是和天殺星神有關。
「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父王。」
「老奴的命隻屬於小姐。」古燭回答。他全身上下自始至終毫無波瀾,如一口完全枯去的老井。
「我不會完全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人,包括你。」千葉影兒冷淡的道:「這句話,也是你教我的。」
「呵呵,」古燭乾枯的笑:「小姐能如此想,老奴心中甚慰。」
「創世神的傳承啊……」古燭微微抬眸,目光重新掃過雲澈的身影。滄桑如他,在「創世神」三個字面前也註定無法淡然:「難怪,難怪。」
「只是,老朽有一事難解,天殺星神為了一個傳聞而不惜隻身前往南神域,對力量的渴求不可謂不強烈。而她既成功取到邪神的力量,為何卻給予了雲澈?」
「問得好。」千葉影兒美眸稍稍眯起,那一抹神光冰寒中透著極度的危險:「這其中的緣由,自該去問雲澈本人。所以,眼下要做的,就是讓他進不了宙天神境。」
「小姐是欲將他暗中拿下,奪舍他的創世神力嗎?」古燭道。
千葉影兒卻是搖頭:「創世神力能否奪舍尚在未知。能奪舍最好,若不能奪舍,也必須讓他為我所控。」
「他神劫境可勝神靈境,神靈境可勝神王。同等境界,他的實力遠遠勝過其他玄者。那麼,久遠的將來,若他到達人類的極限,成為至境神主,實力,也必將勝過其他至境神主,也就是說……會舉世無敵!」
「如此一來,他就算不成真神,也近似真神了。」
千葉影兒的這些話,和茉莉先前對雲澈所說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樣一個人,若能為自己所控,自然是好事。若不能,那就必須趁早抹去。」
「另外……」千葉影兒話音一頓,繼續說道:「我總覺得,他身上的秘密遠不止創世神力這麼簡單。」
「距離入宙天神境,隻余短短十五日。這十五日之中,他將一直在宙天界的庇護之下,怕是難有機會。」古燭聲音緩慢,傳入耳中,每一個字皆如一口大鐘在靈魂深處嗡動。
要拿下雲澈輕而易舉,但要瞞過所有人將他暗中拿下,卻是極難。
千葉影兒金髮無風舞起,一股奇異的神息在她的身上無聲的浮動,霎時,竟連沐浴在她身上的神月之芒都暗淡了下來:
「難有機會,那便創造機會,宙天界又能如何!」
遙遠的下方,一聲高喊遙遙傳來:
「宙天界到!」
作為次元玄陣的控制者,宙天神界最後一個入場。而隨著宙天界眾人主殿落座,距離這場勢將動蕩整個東神域的神帝婚典正式開啟,只剩最後不到半個時辰。
就在這時,一束明光忽然耀起,為神月普照下的世界橫添了一抹奇異的光彩。眾人下意識的抬頭,一眼看到,主殿的上空,竟有一座華麗的宮殿正在緩緩升起。
在這神月城的核心之地,這個宮殿顯得可謂頗為「小巧」,只有不到十丈之高,區區幾十丈之長。但,這個小型宮殿所釋放的氣息,卻讓這一眾東域強者無不心中一撼。
而那抹奇異的光芒,也是折射自這個神秘的宮殿。這抹異芒並不強烈,卻是輕而易舉的刺穿了當空的神月之芒,佔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這是……」火如烈忽然想到了什麼,面露驚容。
「是遁月仙宮!」炎絕海道。他說話時雙目直直的盯著緩緩升空的宮殿,那瞬間便熱切到極點的目光,如在仰望神明天闕。
「遁月仙宮!」
「是……是遁月仙宮!!」
耳邊頓時傳來大片的驚呼聲,當「遁月仙宮」四個字傳開時,快速迸發起經久不息的聲浪。
「這個『遁月仙宮』,有什麼奇異之處?」雲澈問道。能來到這裡的人,都是東神域最頂尖的存在,卻在「遁月仙宮」四個字下盡皆失色。可想而知,這個正在飛空的宮殿絕非尋常。
「遁月仙宮,是當世最頂級的玄艦,亦是月神界最強至寶之一。」沐冰雲向雲澈解釋道。
「玄艦?」雲澈微怔,目光重新看向這釋放著奇異神芒的宮殿。這種規模的大小,頂多也就是玄舟,和那些動輒上千裡的玄艦也相差太遠了些。
「關於遁月仙宮的記載,有的說它是月神界最初的十二星神所創造,也有說它是遠古諸神時代所遺留下的神物。它的內部空間,遠比你看得的要大的多。而它最驚人之處,是它的飛行速度……」
「放在整個神界,它的飛行速度都堪稱天下無雙。據說,它的極限速度,就算是神帝,都難以追及!」
「神帝……都難以追及?」
沐冰雲的這句話著實驚到了雲澈。神帝是世上最強大的存在,若是神帝都難以追及,豈不是意味著……極限速度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追的上這遁月仙宮!?
也同樣意味著,若能擁有這遁月仙宮,不論面對怎樣的敵人,哪怕神帝在前,也能安然逃離——呃,不過前提是能成功進入遁月仙宮。若當真面對神主層面的敵人,怕是也根本沒機會進入遁月仙宮。
「當世最頂級的玄艦啊,玄艦中當之無愧的帝王。」火如烈一聲感嘆:「沒想到今日竟能有幸得見……嗯?奇怪了,這種時候為什麼會忽然出現遁月仙宮?」
遁月仙宮之中,一個人影從異光中緩步走出。
赫然是月神帝。
他立於遁月仙宮之上,面帶微笑,手臂抬起,在所有人的仰視中,神帝之音浩瀚傾下:「眾位貴客不辭辛勞,蒞臨我神月城,本王歡迎之至,不勝榮光。」
婚典還有小半個時辰,月神帝卻已現身發聲。他的心情看上去極好,就連神帝威壓都少了數分讓人窒息的凜然,多了幾分幾乎算得上是「如沐春風」的神息:「本王身為月神界王已久,已有姬妾三百七十一,兒孫千計,卻從未立後,一直為本王一大憾事。」
「從未立後」的確為真。當年雖昭告天下將立月無垢為後,但尚未正式封後,便已發生變故。
「不過今日,本王廣邀東域群雄,便是要在眾位的見證之下,迎娶本王的神後,亦是我月神界的神後!」
神帝之音下,群雄皆是安靜一片,無人敢擅自回應。這時,一個極其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既然今天都要立後了,那何必還一直藏著掖著,難不成你月無涯的神後就那麼羞於見人嗎?」
此言一出,全場霎時安靜一片。
人們不需要看,甚至都不需要腦子,用屁股都能想到,能在這個地方,這種場合下說出這種話的,隻可能是一個人……
星神帝!
星神月神兩界不和是天下皆知的事。而近些年更加劇烈的交惡,起因便是當年的月無垢一事。星神帝會在此時冷冷出言膈應月神帝,雖讓人膽顫心驚,卻也並不太讓人意外。
但讓人大為驚奇的是,月神帝非但絲毫不怒,反而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月神帝一聲很是平和的大笑。這聲大笑竟是讓人絲毫感覺不到在掩飾怒意,臉上也滿是完全舒展開的笑意:「星神帝說的沒錯,這的確是本王之過。」
「不過,本王如此做的原因,想必眾位也大都有所知曉。三十多年前,本王欲迎娶月無垢為後,卻在婚典前夕遭小人暗算。不但沒有護好月無垢,就連本王也因此成了一大笑柄。」
所有人臉上皆露驚容。
月無垢一事,是月神帝平生最大的恥辱。也因而,斷然不會有人敢在月神帝面前提及「月無垢」三個字,否則無異於自掘墳墓。而現在,月神帝竟是當眾主動提及……
當眾揭開自己最恥辱的傷疤!
而且,再說這些話時,月神帝竟是沒有絲毫的勉強和陰鬱,反而滿臉笑呵呵,就像是在提及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
「因而,為了防備宵小之輩,保護本王的神後,本王此次不得不謹慎一些,還望眾位勿怪。」
主殿之中,梵帝神界、宙天神界、星神界諸人也俱是面露驚訝,全然沒想到面對星神帝的冷言,月神帝不但毫不動怒,反而耐心解釋,還坦然無比的自揭傷痕。
他們所認識的月神帝,可絕非如此大度之人。
看著月神帝那笑眯眯的樣子,星神帝眉頭大動,他就像是全力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全身說不出的難受。
「不過,時至今日,本王自然也已不需要再故弄玄虛。雖然婚典時辰未至,但既然星神帝有此意願,那本王也隻好遵從。」
月神帝忽然話音一轉,臉上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
「傾月,你便現身,來與眾位一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