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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第88章 第 88 章
第88章

地面震顫越發劇烈。

鬼王和許靜仙早已不知所蹤, 頭頂巨石卻一塊接一塊掉落,石壁整片整片出現裂縫開始坍塌。

長明沒有急著走。

他和雲未思貼在懸崖峭壁上,腳下僅有方寸, 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長明抬起頭,在尋找這裡的出口。

在小世界與小世界的相連之處, 必然有藕斷絲連的節點。

雲未思卻有些異樣的沉默。

他一直看著深淵下面聖覺跌落的方向, 目光一瞬不瞬。

聖覺臨死前曾經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似乎蘊含著無盡含義。

聖覺想說什麼?

雲未思不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但他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他回憶兩人交手的過程。

這些年聖覺的修為大漲許多,今非昔比,雲未思能明顯感覺到,聖覺實力已然接近大宗師, 全力爆發奮起一戰時, 更可達到大宗師境界。

對方的失敗源於大意, 聖覺太過輕敵, 以為在自己的地盤上,就根本不把雲未思放在眼裡,這最終導致他屍骨無存。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雲未思摸上心口。

熟悉的心跳經由手掌傳遞過來,似乎與以往沒什麼不同。

忽然間,他耳邊傳來一聲冷笑。

呵。

不,不是耳邊,是心口傳來的。

雲未思皺起眉頭。

那是自己原本的聲音, 還是聖覺臨死前做了什麼手腳?

聽說佛門裡有一門心訣名為玄念通, 可以一縷神念躡入對方識海, 與之共存, 竊聽對方所思所想,久而久之竊據靈台心魂,甚至奪舍。

難道聖覺不惜以自己為餌,用性命在他心裡種下一縷魔念?

“怎麼?”

長明察覺他的異常,輕輕按住他的胳膊,在身旁問。

雲未思忽然覺得他的手滾燙如烙鐵。下意識想甩開!

念頭剛起,自己又怔住了。

這種焦躁厭煩感,之前是沒有的。

他閉了閉眼,平心靜氣。

“無事,先找辦法出去。”

呵。

話音方落,冷笑聲又在心底響起。

是他自己的聲音。

費盡心思來此受死,不過是因為他想救周可以,你身上的變化,他可曾關心過?

“雲未思!”

提高了的聲音撥開他眼前的迷霧,讓身軀微微一震。

“你當真無事?”長明又問。

雲未思也有些疑惑。

在洛國的琉璃塔時,長明已經將他的魔氣暫時壓製下去,雖然無法徹底根除,但雲海與雲未思早已融為一體,不會再出現動輒失控的情形。

他低頭看自己手,紅線止於掌心正中之處,淺淡幾近不見,並沒有再更進一步。

難道真是聖覺?

“出去再說。”雲未思道。

長明也無暇多問了,整個洞窟瞬間崩塌,那些冰筍被巨石淹沒,聖覺的屍骨早已被掩埋其下。

“跟我來!”

……

鬼王令狐幽發現自己剛才追逐鬼火而下,卻沒入一片冰海之中。

澄澈的藍色海水在周身飄蕩,冰筍之下,竟是如此琉璃世界。

海水冰寒刺骨,但對鬼王而言卻不算什麼,他早已沒了會受冷熱影響的身軀,就是滔天火海也照樣能生存下來。

讓他凝目冷肅是前方的景象。

一人被鐵鏈纏繞困在鐵柱上,長發在水中飄蕩,頭顱微微垂著,看不清面目。

令狐幽下意識覺得那個身影很熟悉,對自己很重要。

手臂被抓住。

周身黑焰騰地冒起,他扭頭看向來人,鬼氣森森。

對方僵了一下,似乎被他嚇一跳。

“不能過去!”

何青墨沒有開口,但他的聲音通過神識,清清楚楚傳到鬼王這裡。

“這裡是個陣法,想要離開得找到陣眼,但前面那個一定是陷阱!”

他比鬼王更早落到這裡,早已把周圍大致察看了一遍,這片冰海一眼望不到頭,而且極容易迷失方向,何青墨在附近轉了三回,第一回看見鐵柱和柱子上的人,第二次繞回來時,同樣地方,鐵柱卻不見了,第三次也就是現在,多了鬼王,鐵柱又冒出來了。

何青墨是神霄仙府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對陣法尤其擅長,師父對他曾說過,普天之下善於布陣破陣者,除了萬象宮宮主遲碧江之外,應該就是他了。

但他卻看不破眼前的陣法。

天下陣法芸芸,讓他轉了許久還研究不出端倪的,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遲碧江親手布下的陣法。

傳說這女人驚才絕艷,卻天生病弱,無法修煉,便將所有精力都放在研究天文術數,佔卜布陣之上,終成一代大家。

可惜遲碧江死了,聽說死訊是在上個月傳出來的,但真正死因和死期都無人知曉,也不知其中又有什麼內幕。

何青墨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拉回來,發現鬼王不知何時已經震開他的手,一步步朝前走去。

他心下大急,沖上前要把人攔住,卻沒想到鬼王冷不丁出手,一言不合黑焰沖天,順著海水湧來,瞬間將他推開,黑焰猶如實質化為繩索,將何青墨捆住動彈不得。

“那是陷阱,別上前去!”

鬼王輕飄飄瞥他一眼,陰氣懾人,何青墨隻覺渾身血液都被凍住,差點說不出話。

先前化敵為友之後,鬼王與他們相處了兩天,這兩天裡,對方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對什麼都感到新奇,跟前跟後,問東問西,何青墨布陣的時候他也沒放過,連陣法的基本排布規則都問了個底朝天,將何青墨問得很不耐煩,雖然最後也不知道能記住多少,但他跟鬼王因此熟悉起來,甚至知曉了對方過往經歷,何青墨還以為兩人已經算得上是朋友了。

再看此時鬼王那一眼,猶如在看螻蟻,何青墨毫不懷疑,對方隨時會殺了自己。

什麼朋友,狗屁朋友,那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一條紗綾飛來,將鬼王身前去路擋住。

許靜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跟鬼王交上手,她的修為自然比一心研究陣法的何青墨高出許多,鬼王也覺棘手,一時半會還真沒法將許靜仙驅逐。

“許道友攔住他!”何青墨以神識傳遞訊息,急切異常。

許靜仙不認識鬼王,卻認識何青墨,她雖討厭這人,但鬼王身上的陰森氣息讓她渾身不適,敵意陡生,就算何青墨不說,她也會出手。

鐵柱上綁的人緩緩抬頭。

鬼王目光觸及對方,不由心神一震。

救我……

他聽見那人如是說道。

“你瘋了,那鐵柱上哪裡有人,綁的是一具白骨骷髏罷了!”

鬼王置若罔聞,他對想要攔住自己的許靜仙視同仇,黑焰從他周身暴起,又鋪天蓋地漫卷向許靜仙,趨勢洶洶,殺氣騰騰。

許靜仙咬咬牙,勉強以靈力和他僵持不下,局面一時懸而未決。

前兩日有些呆萌的鬼王已經蕩然無存,何青墨唾棄曾經看走眼的自己,他竟然還對鬼王的遭遇有過那麼一點點的同情,然而眼前這個出手就想殺了他們的鬼王,才是真正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黑焰舔上袍袖立刻得寸進尺,蔓延到整個袖子,進而包圍全身,靈力根本震蕩不開,衣服被黑焰死死絞住,兩人只能眼睜睜看著鬼王一步步走向鐵柱。

白骨周身似有鬼火縈繞,星星點點,幽藍鬼魅,引誘他的心神。

殺了他們,她就會活過來。

殺了他們。

殺!

何青墨看著鬼王走到半途,腳步停住,還以為他忽然醒悟過來,卻不料對方轉身朝他伸手抓來!

他的視線瞬間被黑焰佔據,黑色在冰冷的澄藍色裡劃開,帶著濃鬱死亡氣息迅速接近。

而許靜仙——

紗綾在這樣的壓力下寸寸碎裂,許靜仙心疼得要命,現在周可以生死未卜,她的鮫綃還未到手,現在連唯一稱手的法寶都要被毀掉了!

鬼王身後黑焰驟起,張牙舞爪,狂嘯著凝聚成一個龐大的黑影,如暗夜幽靈,一手遮天,倏地躥起,朝他們當頭撲來!

千鈞一發之際,許靜仙想了許多。

她想到自己那條可望不可即的鮫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拿到養真草,卻沒來得及徹底化為己用,怎麼也得在千林會上威風一把,讓天下人都記得魔修許靜仙的名頭,才算不枉此生,至於踏破虛空飛升成仙那些至極境界,太過虛無縹緲,她從未奢望自己能達到。

可打從離開九重淵起,她就身不由己被扯進漩渦之中,陰謀詭計波折重重,一刻也不得閑,從見血宗到洛都,又從洛都到這裡,一隻冥冥中看不見的手已經席卷天下,把整個天下都揉亂變成一盤亂局,從前朝代更迭也只是凡夫俗子之間的爭鬥,修士們高高在上遠離凡塵大可坐山觀虎鬥,凡夫們自然會求到他們頭上來,許靜仙從一介凡女汲汲修煉,所求的不是長生大道,而是能夠徹底掌控自己的人生。

但她現在忽然有種恐懼感,不是因為近在眼前的危險,而是感覺就算鬼王不殺自己,她仍舊難以避免直面接踵而至的危險。

鬼王,妖魔,萬蓮佛地,這些人背後到底隱藏的是……

巨大黑焰從頭頂澆下,張口吞噬他們。

許靜仙微微睜大眼,心跳在這一刻停止。

下一刻,也許就是她的死期!

……

甦河是十年前搬來幽都的。

他本來住在近郊,每日種田為生,夫妻倆生了一兒一女,女兒遠嫁,兒子入城做小買賣,因為腦子活絡,日子越過越好,不僅在幽都置了宅子,還娶了米鋪掌櫃的女兒,將甦河夫婦接去城裡一家團圓。

甦河辛勞一生,臨到老了還能享到清福,自然是高興的,但他閑不下來,總惦記著老家那幾畝土地——多的全都租出去給鄰居耕種了,他自己特地留了幾畝,平日裡跟老妻養養雞鴨,伺弄莊稼,每個月回城住上那麼幾日,也不討兒子兒媳婦的嫌,還能有來有往。

中元節這一日,兒子一家原本應該出城回鄉下祭祀拜祖的,但兒媳婦身懷六甲眼看就要臨盆了,一家人不放心,商量之後便決定讓兒子留在城中照顧兒媳婦,他與老妻兩人在老家拜祭完先祖,再趁著入夜城門關上之前,趕回城中。

原本一切也還順利,只是今日的天黑得特別早,申時剛過,天就已經逐漸暗淡,紅霞漫過頭頂,紅得像染了血。

“老頭子,我怎麼瞅著這天不對呢?是不是我眼楮出毛病了?”老妻拉著甦河出來看。

甦河也覺得怎麼看都古怪得很。

“會不會因為今天是中元節,不是都說那啥,鬼門大開嗎?”

“那往年怎麼不是這樣?”

“噓,別說話了,趕緊把東西收拾一下,馬車還在外頭等咱們呢!”

甦河的兒子派了米鋪的夥計駕著馬車出來接老兩口,甦河跟老伴也用不著怎麼收拾,平日裡衣裳吃用,城裡的家該有的都有,眼下只是將帶了些吃食,甦河老妻惦記兒子想吃鄉下老家種的地瓜,特地摘了一籮筐,放上馬車準備帶回去。

鄉下進城不遠,平日裡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今日因為載了東西,走得慢一些,進城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到處都是燒紙錢的味道。

畢竟是過節,甦河也沒多想,中元節家家戶戶都在祭祀先人,門口往往會放上火盆燒紙,加上幽都本來崇佛,每日燒香不斷,住在城裡久了,他也早就習慣這個味道了,但今天味道又格外濃烈,甦河本該覺得嗆鼻,不知怎的,卻沒有掩鼻咳嗽,眼楮也沒被燻疼,反倒是覺得這煙灰裡有股特殊的香味。

像平日燒香的香氣,又有些不同,濃而不烈,令人聞了還想再聞,身體也懶洋洋的,渾身舒展愜意。

甦河一個接一個打呵欠,他坐在前頭,身邊的車夫也與他差不多,好在家門口很快就到了,甦河想著回去跟兒子打聲招呼,就洗把臉歇息。

他正要跳下馬車,身體卻忽然僵住。

鄰居門口的火盆忽地一下火焰躥高,似乎有個黑影跟著閃現,猙獰邪惡,張口欲噬!

甦河以為自己眼花了,趕緊揉揉眼楮。

那黑影果然不見了,剛才仿佛是錯覺。

他嘀咕兩句,轉身掀開車簾去喊老伴,卻看見此生最為驚悚的場景。

一團人形黑影正趴在他渾水過去的老妻身上,嘴巴一嚼一嚼,好像在啃咬什麼。

定楮一看,老妻的耳朵連同右半邊臉,已經被啃去一半,血跡斑斑,露出白骨。

甦河先是後退兩步,隨即大吼一聲,抄起車廂裡的木棍就朝黑影打過去!

木棍落下時,黑影驟然被打碎消散,隨即點點黑色又凝聚為人形,倏然躥向後車,消失得無影無蹤!

甦河哀嚎一聲,撲上去想要搖醒老妻,可搖了半天對方都沒反應,他這才想起喊家人來幫忙,趕緊去請大夫,他跌跌撞撞下了車,撲向家門。

車夫早就不知去向,四處彌漫著窒息的安靜,只有火盆裡的火焰在劈啪作響,甦河根本無暇留意,他一邊大叫一邊上去敲門叫人。

門虛掩著,一推就開。

院子裡也有火盆,旁邊一疊紙錢被風吹起,漫天飄散。

“阿新!阿新!快出來啊,你娘出事了!”

甦河帶著哭腔喊叫兒子的名字,沒有人回應。

他腦子一片混亂,下意識跑向後院。

兩進的宅子幾步路就能到,甦河很快聽見些動靜。

“阿新!快、快跟我出去,你娘……”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地上躺著兩具軀體,一大一小。

大的是個女人,腹部高高隆起,看樣子已經懷胎七八個月,就快臨盆了。

小的是他剛滿三歲的孫兒,平日活潑伶俐,最愛撲到他身上要糖吃。

甦河睜大眼楮,仿佛從來就不認識這個家。

因為他的兒子甦新,正趴在兒媳婦肚子上,一口一口,嘴巴鼓動不停。

屋簷下的燈籠在風裡搖搖晃晃,照得甦新臉上的陰影也一晃一晃的。

甦河甚至看見兒媳婦的肚子已經被咬去一半,裡面的,裡面那……

他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從喉嚨裡發出虛弱的氣音︰“阿新,你、你在幹什麼……”

甦新停下動作,緩緩抬頭。

不,這已經不是自己的兒子了!

這是個怪物!

甦河看著他血紅的雙眼,忽然想道。

不知怎的,他根本不敢再上前,憑著本能轉身就跑,踉踉蹌蹌,哪怕腳軟也要往外跑。

呼……呼……

甦河甚至不知道這種拉風箱般的聲音是來自自己的胸腔,還是背後怪物追趕上來的動靜,他根本就不敢扭頭往後看,直到狂奔出家門,才感覺好像可以松一口氣。

但很快,他就覺得這口氣松得太早了,甦河放眼望去,街道全部空蕩蕩的,唯獨紙錢碎屑從各家院子裡飄逸出來,帶著星火,飄上半空。

“救命啊!救命啊!有怪物!快來人啊!”

甦河覺得自己喊得已經足夠大聲了,可偌大幽都,平日裡人來人往,他們住的這地方也有許多戶人家,平日裡有事沒事就串個門,這會兒居然沒有人回應。

別說人了,連一聲犬吠都聽不見。

“ , ……”

遠遠的,甦河看見有人好像聽見他的呼救,打開門出來張望,想也不想就跑過去。

“郎君,快、快幫幫我,我們——”

那人抬起頭,緩緩朝甦河露出一個笑容,但他的下巴不翼而飛,笑起來還能看見白森森的牙齒和裡面的骨頭。

甦河再也跑不動了,後退兩步撲通坐倒在地上。

黑漆漆的天空,飄過一絲血紅。

他怎麼也不明白,昨天明明一切還好好的,怎麼出個門回來,幽都就變成這樣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是不是還在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裡?

為什麼?

“啊!!!!!”

淒厲尖叫劃破夜空,驚起幾隻棲落樹枝的烏鴉。

血腥,還在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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