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棠飛速報了一遍他們的位置。
守一境蒙面人沒想到這個尋常小姑娘身上竟帶著這些東西, 心思一轉, 打算先把她除去。守在詩棠身前的阿禿看出他們的心思, 往前踏出一步, 高抬頭顱, 長嘯一聲。
夫渚乃是神鹿,天生擁有混亂他人心神的能力, 饒是修為被晏無書壓製在了守一境內,發出的聲音亦不可小覷。蒙面人們無從防備,被懾得步伐錯亂, 蕭滿與莫鈞天趁此機會, 抬手出劍。
日光掠過劍鋒, 凝成寒芒一點, 直向敵方一人眉心!
這不是蕭滿第一次殺人, 是第二次。第一次在剛才, 他搶先出箭,射殺了藏在樹上向他們張弓之人。
兵刃刺穿血肉的感覺並不好, 但對方流露出的殺意太濃。
風起, 劍落, 青石道上劍影紛亂。
蕭滿的修為在抱虛上境,莫鈞天在抱虛境中,腳下的防禦陣法為他們卸去絕大多數傷害。可對方到底比他們高出一個大境界, 人也多,他們這邊唯一與之境界相當的阿禿要保護詩棠,十數招後, 對方重整陣型。蕭滿與莫鈞天再次背抵著背,被困在包圍中。
“我殺了一個守一境。”莫鈞天呼出一口氣,笑了聲。
蕭滿甩掉劍上的血,看了眼地上屍首,道:“我兩個,加上之前的,就是三。”
“不愧是滿哥。”莫鈞天學曲寒星說道。
對方還有五人,為首的那個正對付夫渚神鹿,余下人分立四方,將蕭滿和莫鈞天圍住。
“左邊那個手受傷了,刀拿得不是太穩,先殺他?”莫鈞天提議。
蕭滿朝左看了眼,點頭說好。
話音落地的時刻便出手,與此同時,四個守一境齊齊發起攻勢!他們根本不留破局機會,出招險且狠,逼得蕭滿和莫鈞天不得不化攻為守。
敗象顯露。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逼近——
這一劍由東而西,直取蕭滿身前之人首級,利落乾脆,又氣勢洶洶。
是魏出雲。
來的不只他一人,曲寒星跟在後面,還有錢三馬五趙六這幾個同修。一行人轉過街角,手提長劍,衣袍被風吹起,都是少年。
錢三一探那群蒙面人境界,被嚇了一跳:“娘誒,守一境?”
“守一境又如何?越境殺敵才痛快!”馬五踢了他一腳,送他加入戰局,“回去還能吹牛,吹一年!”
他們都是孤山弟子,成日裡在一起練劍,配合相當默契,共同對付一個蒙面人,雖說沒多時就受了傷,但三把劍起起落落,逼得蒙面人步步後退。
曲寒星去幫夫渚鹿,暗器明招齊出;魏出雲與蕭滿、莫鈞天站在同一側,對付余下之人。
“我還想再試試能不能單獨越境殺人。”莫鈞天被激起鬥志,眼底亮著光。
蕭滿說好,從他旁側退開,去協助魏出雲。
雲端之上,晏無書有一搭沒一搭轉動手中折扇,垂眼關注戰局。
對面不遠處,錢三他們小隊的帶隊人足踏飛劍,衝晏無書遙遙一禮。
兩人都為出手,也還不到需要出手之時。
孤山不愧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門派,教出的弟子殺敵甚猛,加之蕭滿與魏出雲本就擁有越境殺人的能力,局面逐漸扭轉。蕭滿有心留下一個蒙面人詢問情況,對同修們道:“別全殺光了。”
卻見話音落地,還活著的蒙面人交換眼神。
變故發生得猝不及防,不過刹那,這些人面上轉為青紫之色,眼白一翻,蹬腿去了。
“怎麽回事!”錢三一劍刺空,驚呼說道。
魏出雲蹲下檢查屍體,片刻後抬頭,對眾人道:“服毒自盡。”
“我聽說過,他們這是不是就是那種死士,會在牙齒底下藏毒,以防被捉住拷問!”曲寒星走過來,想掰開這兩人的嘴查看,但又下不了手,表情分外糾結。
“是來搶不聞鍾的?”
這話從牆角傳出。當他們開打後,詩棠就縮去了角落裡,也不敢抬頭看,聽見魏出雲他們帶著人來才稍微大膽些,但仍是捂著臉,生怕血濺過來。
“不像。”蕭滿過去扶起她,“我們遇見的第一批都是歸元境,不曾蒙面遮掩,自盡也是選擇逆行體內靈力,沒有在齒縫裡藏毒。之後……”
蕭滿聲音低下去。之後的都被晏無書暗中解決,說明出動的人並非他們能夠對付的。而這群人全是守一境,想來不是同一種目的。
這樣一來,便有了新的推測。
“他們身上搜不出能辨認身份的東西,甚至乾坤戒都沒戴!”
曲寒星他們已開始查探屍體。莫鈞天尤其不怕死人,對待他親自殺死的那兩個更是慎重有加,扒乾淨衣裳檢查完後,還幫他們穿上,道:“謝謝你們讓我練手。”
言罷朝他們鞠了一躬。
“不聞鍾是你們的任務目標吧?”把所有人都翻了個遍,馬五壓低聲音說道,“既然不是來搶它的,那這批人是為了什麽來的,我們倒是有點頭緒。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要回驛館。”
“但蕭師兄和小莫要如何進去?”錢三問。
誰也不清楚在神京進行任務的同修有多少,為避免走在街上被看見,蕭滿和莫鈞天出門前皆換回了原本的打扮,聽見這樣的擔憂,只能道:“我們有方法,你們先去,我二人隨後就來。”
錢三不疑有他:“行,你們小心些。”
幾位同修聯系到人善後,先行回去驛館,魏出雲與曲寒星留下陪蕭滿他們。詩棠眼珠子一轉,想到一個主意:“這樣好了,小莫,你借我一身你的衣裳,我們三人都穿男裝,然後咱們對秦姐說,我們扮成男孩兒出門遊玩不就好了?”
“詩兒,從前怎麽沒發現你如此有智慧!”曲寒星感慨萬千。
“好了好了,快走吧。”詩棠催促,她可不想在滿地死人的地方多待。
蕭滿帶詩棠去最近的客棧換裝,再回驛館,去尋錢三他們幾人。
他們住的院子是驛館夥計們的住處,這會兒正是日間,夥計們各自忙著差事,沒在屋中,很是清靜。
神京城的午後日照極烈,因而隻開了半扇窗,桌案置在屋室內側的陰涼處,軟墊已備下,茶水正在燒。
待得眾人坐定,馬五指著桌上的茶,道:“就從這壺茶說起吧。”
再看向魏出雲與蕭滿:“魏師兄、蕭師兄,你們兩人這般聰明,想必已有發現了。”
蕭滿點頭:“神京的水裡蘊藏著不少靈氣。”
“對。”這回開口的是錢三,“我們來神京也有一段時日了,起初不是在這驛館幫工,是在負責統籌各地表演團使團的衙門裡,那時候,不小心聽來一句,說這次祭典定然會出亂子。”
縱使提前布下了絕音符紙,說到後半句時,錢三仍是警惕地壓低聲音。
蕭滿凝思片刻,說出心中猜想:“今日在城中,我與小莫曾談起過靈氣異常之事,想必就是因此惹來了殺身之禍。”
幾位同修對視一眼,沉聲道:“神京城如今熱鬧,修行者與尋常百姓混在一處,無論分辨或是防備,都極為不易。”
曲寒星覺得很奇怪:“可修行者大都能分辨出水裡有靈氣,難不成發現一個,他們殺一個?”
“怪我們當時談論的語氣太不自然。”蕭滿斂下眸。
屋中寂靜片刻,爐上水沸騰起來,錢三揭開壺蓋,往裡頭丟了些茶葉。分茶時,蕭滿問:“你們打算查嗎?”
“當然想查啊!”錢三說道,“我們的任務是來祭典幫忙,若是祭典砸了,任務豈不是跟著砸了?”
馬五語氣格外感慨:“起初以為這任務不過是打打雜就能應付過去的好差事,誰曉得這般危險。”
但很快話鋒一轉:“不過應當輪不到我們去查,神京城裡這麽多官,祭典又是大事,他們肯定早操心上了。”
“此言有理。”曲寒星點點頭。
“也查無可查,你看方才那群人,身上多乾淨,什麽線索都尋不到!我們現在知曉的就這一句話,以及發現了水裡有靈氣。”趙六聳聳肩,旋即又攤手,語氣無可奈何:
“可水中生出靈氣,雖說怪異,卻絕不能歸為壞事!萬一是皇帝想向他國展示北蒼大國雄風,故意整的這樣一出呢!”
可若是如此,便不會因一句不對勁招來殺身之禍了。蕭滿沒將這話說出口,他輕輕攏了攏衣袖,垂眼道:
“我們先做好自己的任務,神京城的事太大,不適宜摻合。但有今日的前車之鑒在,諸位千萬要小心。”
“可別在外面說關於靈氣的話了。”馬五提醒道,繼而語重心長地對詩棠說:“你這小姑娘更是。”
錢三附和道:“最好是別亂跑了!”
一番談話之後,蕭滿、莫鈞天、詩棠告辭離去。莫鈞天在方才那場對戰中有所收獲,沒跟他們一起回屋,去了練劍的那片空地,琢磨複琢磨。
西廂盡頭的小屋依舊陰暗潮濕,蕭滿點燃桌上燈盞。
“好困,我先睡一會兒。”詩棠掩面打了個呵欠。
蕭滿道好,他仍放心不下靈氣之事,取出莫鈞天弄到的那份地圖,展開細看。
不到須臾,卻聞屏風之後,傳來一聲沉悶的——
咚!
“詩姑娘?”屏風後的人只能是詩棠。
蕭滿面色倏變,大步流星走過去,見得詩棠摔倒在地,兩眼緊閉,似是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