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炸, ‘伊甸園’的人自己也會炸。”

等到顧雲禮帶著肖宸來到船舷上，順著繩梯下去的時候，就聽見遊輪內部傳來了爆炸聲。

“你看, 我說什麽？他們炸了引擎，沒多久這艘船就會沉了。如果不想被卷進去, 我們就得馬上走。”

兩人離開不遠就迅速跳下了快艇。

此時的特警隊已經拷走了“伊甸園”的核心資料, 正要把“伊甸園”的人押出來。

“動作快快快！”

“頑固反抗的就在這裡跟這艘破船共沉淪！”洪隊長高聲呼喊著。

林懷恩被兩名特警押著往外衝，就在路過一個轉彎的時候, 他忽然掙脫了壓製, 撞開了其中一個特警, 甚至搶了對方的槍就往回跑。

又是一聲爆炸傳來，整艘遊輪就想要被震上天一樣。

洪隊長把兩名部下拽了回來，“別追了！他想死我們也不攔著！”

所有特警隊員都回到了甲板上, 直升機來將他們帶走。

就看到這座海上堡壘緩慢地被瓦解。

林懷恩衝進了武器庫，順手就取走了一把步槍。

“顧雲禮……我要讓你生不如死！你真以為你贏了嗎？你真的以為你贏了嗎？”

他的臉上是瘋狂的神色。

當他離開武器庫，頭頂上是警報的紅色燈光不斷閃過, 他路過研究室時瞥到整個研究室的門都是開著的，各種藥劑正處於失溫警報中。

林懷恩愣了一下, 嘴角緩慢勾起。

“也許讓你感受一下從alpha變成omega的感覺……會更有意思！”

說完, 林懷恩衝了進去，對著儲存藥劑的玻璃門連開兩槍, 然後將藥劑取走了。

他背著槍迅速奔跑，船體正在傾斜，但是他卻成功地衝上了甲板，把槍架好, 把藥劑送進彈夾裡，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來。

船體從中央折斷, 發出低沉的嗚咽聲，海面形成漩渦，所有快艇和直升機正在迅速遠離。

林懷恩從瞄準鏡裡看到了帶著肖宸離開的顧雲禮，他時不時回頭看向正在在沉沒的遊輪。

“好機會……”

林懷恩扣下了扳機，子彈攜帶著藥劑在空氣中急速穿梭。

顧雲禮被擊中了，向後倒下。

一旁的肖宸看傻了眼，撲了上去：“顧叔叔！你怎麽了！”

顧雲禮一把摁下了肖宸的腦袋：“鬼叫什麽！他命中的是我的防彈衣！”

肖宸正要抬頭，顧雲禮卻死死摁住了他，把對講機給他：“趕緊通知其他人，遊輪上有狙擊手……叫他們別把腦袋露出來！”

顧雲禮借助肖宸的遮擋，將身上的藥劑取了下來，掰掉了針頭，夾在手指間捂在自己的脖子上。

當肖宸錯開的時候，林懷恩看到了一堆人圍在顧雲禮的身邊幫他捂著脖子，林懷恩的嘴角高高揚起。

他命中了！他命中了！

這恐怕就是他人生中最為輝煌的時刻了！

顧雲禮，你不是優質alpha嗎？那就感覺一下成為omega的“快樂”吧！

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標記你！

林懷恩本想收起瞄準鏡的時候，卻看到了更遠方的一艘快艇。

快艇上的宋可斕正好回過頭來，她身上還穿著雇傭兵的衣服。那一刻，林懷恩明白過來，不僅僅整座島都是顧雲禮的大手筆，他們夫妻倆還一起演戲耍弄他。

憤怒用上了心頭。

能夠擁有顧礪羽這樣的兒子，你們很自豪吧？

那就嘗一下所有期待都落空的感覺吧！

林懷恩所在的位置幾乎與海面垂直，甲板上的一切物品都傾倒入大海之中。林懷恩調整了自己的位置，瞄準了顧礪羽的方向。

此時的宋可斕身上的對講器響了，肖宸的聲音傳來。

“大家注意了——遊輪上還有狙擊手！所有人小心！遊輪上還有狙擊手！”

就在這個時候，安瀾聽到了空氣中某種特別的聲音，全身神經繃起，顧礪羽下意識就要撲倒安瀾，他們距離遊輪並沒有很遠，子彈仍然保持著極高的速度。

那一刻，安瀾的視界清晰無比，他看到因為子彈高速掠過而扭曲的空氣甚至於極速而來的彈頭，一切就像本能他抬起了自己的雙手，在顧礪羽撲倒他的同時，他緊緊抱住了顧礪羽的腦袋。

“唔……”

手臂上傳來劇痛，安瀾倒在了地上，宋可斕出於母親的本能，快速挪動到了顧礪羽的那一側。

這時候，甲板已經完全覆沒，林懷恩終於被海水所吞噬。

顧礪羽爬了起來，看見安瀾的胳膊上是一枚空了的針劑，裡面的藥劑已經完全被注入到了他的體內。顧礪羽二話不說，把針劑取了下來。

“安瀾！安瀾你怎麽樣！”

安瀾看著自己的手臂，原本清晰無比的視野模糊了起來。

心臟像是被充了氣，快要炸裂開來，緊接著就是沉重到讓他難以呼吸的心跳。

他說不出話，無論多麽用力地呼吸都沒有用，肺部就像被關閉了一樣。

身體正在發熱，每一個細胞都像是獲得了多余的能量在掙扎著要脫離身體的束縛。

“安瀾！安瀾！”顧礪羽看見安瀾的眼睛沒有焦距，才短短的半分鍾而已他已經大量出汗，顧礪羽趴下來在安瀾的胸口上，聽見他快速而猛烈的心跳，這一切就像是當初在ktv的洗手間裡的症狀。

當顧礪羽趴下來的時候，他頸間的味道讓安瀾感覺到了一絲清涼，隨著那股清新廣達的味道，安瀾的肺部好像恢復了一點功能，求生的本能讓安瀾一把扣住了顧礪羽的脖子，用力地在他的頸間嗅著。

“安瀾！你怎麽了！”

宋可斕把地上的針劑撿起來，看到裡面還殘留著一些淡粉色的液體，微微轉動角度，這液體又泛起金色的淡光。

“我們必須趕緊回去！通知救護車在岸上接應！安瀾他中彈了！這肯定是‘伊甸園’某種影響分化的藥劑！”宋可斕在對講機裡通知洪隊長。

“沒時間了！得馬上送他去醫院！”

一架直升機趕到了他們的上方，將安瀾、顧礪羽還有宋可斕都接了上去，直升機迅速從海面掠過，趕往醫院。

正在畫展上的顧青川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裡能聽見直升機螺旋翼轉動的聲音，還有海浪聲，以及顧礪羽短促的呼吸聲。

“大哥！安瀾他出事了！他被注射了‘伊甸園’的藥劑……”

顧青川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顧雲逸，向畫展上某個保安使了一個眼色之後，他就快步走到了一個安靜的會客室裡，把門關上。

“小羽，你不要著急，現在告訴我安瀾到底出現了哪些症狀？”

“全身高熱，出汗，無焦距，意識模糊……心率過快！”

顧礪羽想要給安瀾系上安全帶，但是安瀾卻只知道死死抱住顧礪羽，用力地嗅著他的脖子，仿佛得不到養分，貪婪到狠狠咬了下去，這股狠勁兒把整機的人都嚇壞了。

宋可斕想要過來掐住安瀾的兩頰強迫他松開牙齒，但是顧礪羽卻托著安瀾的後腦，不讓任何人碰他，只要安瀾想要，把他的脖子咬斷他也不在乎。

“他一直咬我……”顧礪羽咬著牙關說。

顧青川當機立斷：“小羽，你馬上釋放信息素！他需要你的信息素！”

瞬間，整個直升機的機艙彌漫起濃厚的龍涎香。

深沉嫋繞，又帶著一種從萬裡海底深處湧出海面的珍重。

安瀾的牙關松開，吸著顧礪羽的信息素，死死抱著他不肯松開。

“小羽，你們從海上回來要多久？”顧青川問。

“三個多小時。”顧礪羽回答。

“那瓶藥劑是什麽樣的？”顧青川問。

“我爸爸那裡有一瓶完整的樣本。”

不到半分鍾，顧青川的手機上就收到了顧雲禮發來的照片，那是一種淡粉色的藥劑。

顧青川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那間房間，來到了顧雲逸的身後。

今天的顧雲逸穿著一身複古的定製西裝，看起來很有古典氣質又十分優雅，胸口還別著一朵白玫瑰，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名門omega的視線。

“小叔叔，你剛才手機響了好多下，有人記著找你呢。”顧青川說。

“手機響了？”顧雲逸轉過身來，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一直沒在身上。

“是啊。”顧青川說。

“我手機呢？”顧雲逸微笑著問。

“那裡。”顧青川指了指會客室。

顧雲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了過去。

顧青川就跟在他的身後，當他把門打開的時候，就看到會客廳裡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許重霜。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顧雲逸的臉上有一點驚訝，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來。

“許大哥，你很少來我的畫展。今天怎麽來了？”

顧雲逸走了過去，側身坐在許重霜面前的桌子上，手指刮過他耳鬢的一絲白發，“許大哥，你老了。”

“因為活得太累了。”許重霜看向顧雲逸，拿出手機來，屏幕上是一個針劑的照片，“這是什麽？”

顧雲逸的目光略微頓了一下，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藥劑吧。”

“什麽藥劑？”許重霜又問。

“你可真會開玩笑。我哪裡知道這是什麽藥劑？”顧雲逸又看向站在門口的顧青川，“我的手機呢？你偷的吧？”

顧青川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門口。

“blue pearl已經沉了。”許重霜說。

“哦？是我們家有人在那艘遊輪上度假，還是許大哥的寶貝兒子在上面？”

“裡面的核心數據我們也拿到了。你的目標是增強你自己的信息素濃度，所以研究室裡的樣本有大量樣本是屬於你的。”許重霜說。

“我怎麽知道我的信息素樣本會在那裡？”顧雲逸回答。

“還有林懷恩，他也被捕了。”

聽到那個名字，顧雲逸的眼睛頓了一下，但隨即又笑了：“林懷恩？不是小羽和你兒子的射擊教練嗎？他犯什麽事兒被捕了？”

“你知道梁昊嗎？他反水了，要殺你。林懷恩為了警告你，今天打了好多個電話給你。甚至還讓blue pearl的船長也聯系了你，可惜你的手機不在你的手上。”

顧雲逸接過了顧青川遞過來的手機，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你也許會覺得證據不夠充分，但是我再提醒你一下，程醫生那麽辛苦地為你做研究，他以為有一天所有的普通alpha都會有出路，但其實你只是為了你自己而已。你覺得會怎樣？”

“船都沉了，無論是誰用了這支藥劑，都來不及了。”顧雲逸攤了攤手，然後露出了興奮的表情，眼角眉梢都是惡劣的笑意，“許大哥，是不是我哥用了這藥劑？”

“這藥劑的作用是什麽？”許重霜再次問他。

顧雲逸湊到了許重霜的耳邊，輕聲問：“你跟我的雲禮哥哥從小一起玩到大，那你有沒有想過標記他？哪怕一瞬間？”

許重霜詫異地看向顧雲逸：“你在胡說什麽？”

“嘖，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沒想過。我跟你不一樣，小時候你老到我們家來找我哥，每次我哥都想甩掉我，嫌我麻煩，不過你都會帶著我，特別有耐心。”

“那就告訴我這瓶藥劑的作用到底是什麽？”許重霜壓低了聲音。

“那個藥劑啊……如果用在許大哥的身上，你就會求我標記你。”顧雲逸的眉梢挑起。

他其實和顧雲禮長得並不相像。顧雲禮的臉部輪廓更加硬朗，顧雲逸看起來溫潤優雅，但仔細看他的眼角略微上揚，帶著一絲不正經的肆意。

“那你會求誰標記你？”許重霜的話音落下，冷不丁一把將顧雲逸摁在了桌子上，某種藥劑被扎進了顧雲逸的脖子裡。

“你給我打了什麽！”顧雲逸捂著脖子，許重霜很大方地把藥劑扔了過去。

上面沒有任何說明，只能看到裡面殘留的液體泛著淡淡的粉色。

“你很快就會視覺模糊、發熱、大量出汗、心率過速，如果再不說中和劑在哪裡……你就會猝死。”許重霜用很冷淡的聲音回答。

顧雲逸搖晃了一下，但他沒有林懷恩那麽好騙：“你從哪兒搞來的？並不是你隨便給我打一針維生素我都會上當的！”

許重霜很平靜地回答：“我不是跟你說過了，blue pearl已經沉了。這當然是沉之前找到的樣本。”

其實那針劑確實和安瀾中槍的不是同一種，但確實三倍濃度的red apple，能讓普通的beta分化為omega。用在顧雲逸的身上，他頂多出現症狀，但是他體內優質alpha的信息素會將這種分化劑代謝掉。

只要能讓他發慌就行。

“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會這麽做……”顧雲逸仍然警覺，但是那些症狀確實開始出現在他的身上。

“我當然會。你小時候那麽喜歡跟在我身後，應該知道我為了自己在乎的人，會不擇手段。”許重霜說。

顧雲逸越來越熱，他不斷地扯開自己的衣服，許重霜的聲音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就連許重霜的臉都模糊了起來。

心臟跳動的聲音如同轟雷，顧雲逸顫抖的厲害，他想要上前抓住許重霜，但是卻撲倒在了地上。

“中和劑在哪裡？”許重霜一動不動，只是低下頭來看著他。

顧雲逸狼狽至極，整個會客廳裡彌散起顧家的龍涎香，但是卻和顧雲禮或者顧礪羽那種富有alpha傾略性的龍涎香不同，顧雲逸的味道輕嫋甚至還有幾分妖嬈。

守在門口的顧青川想要上前，許重霜卻抬手示意他就站在那裡別動。

顧雲逸蜷了起來，拽住了許重霜的褲腳，手指擰了過去，整個褲腳都被拽進他的手心裡。

“救我……救我……”

許重霜還是沒有動，“中和劑在哪裡？”

“沒有……沒有中和劑……沒有……”顧雲逸難受得要命，他的臉貼向許重霜的腳踝，想要聞他的信息素。但是許重霜卻極為吝嗇，一點木質琥珀香都沒有釋放。

“如果沒有中和劑，該怎麽辦？”許重霜又問。

“標記我……標記我……”

心率越來越快，顧雲逸滿頭的頭髮都濕透了。

“如果我不標記你呢？而且為什麽一定要我標記你？外面那麽多alpha，並不是非我不可吧？”

許重霜正要起身，卻被顧雲逸扣住了腳踝。

“他們不可以……他們不是優質alpha……他們的aplus濃度不夠……”

這時候，許重霜的手機響起，是兒子許星然的電話。

“星然，你那邊怎樣了？”

許星然臉色沉重地走在一條冰冷的走廊裡，他的身後是被帶回牢房的程渙。

“我把那個藥劑的照片拿給程渙看過了。根據他的經驗，這很可能是‘伊甸園’一直在研發的一種……高風險藥物，它能把優質alpha轉化為omega。但是程渙被捕之前，這種藥物根本沒有成功。所以如果已經被研發出來了……也很可能沒有相應的中和劑。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因為效果太強烈，和最初被用在安瀾身上三倍濃度的red apple一樣，會導致心率過速。”

許重霜的手指下意識收攏，他的眼睛顫動了起來。

“怎麽急救？”許重霜問。

“當轉化反應已經開始……就相當於普通omega汛期……需要其他優質alpha的信息素作為安撫劑。最有效的就是標記行為。”許星然站在那裡，扣著手機的手指在顫抖。

“他們飛回來至少需要三個小時，就算派醫療隊帶著提純的alpha信息素去接應，也需要一個半小時，那樣的話……安瀾很可能已經……”許重霜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我知道。沒必要舍近求遠，顧礪羽不是就在他的身邊嗎？”許星然說。

“那我來打電話通知他們。”

“不，我來吧。”

許星然說完，就撥通電話聯系了直升機。

“顧礪羽，你聽著，要救安瀾的話你現在必須標記他。”

顧礪羽抱著安瀾，青竹的香味已經和龍涎香融合在一起，在機艙裡蔓延開來，這種味道濃烈，龍涎香試圖覆蓋青竹的味道，佔有欲和傾略性愈發的明顯。

這一次出任務的大多都是alpha，信息素讓直升機駕駛員都快要缺氧。

宋可斕趕緊把兩側艙門打開，海風席卷而入，將信息素帶走，但又有源源不斷的信息素被釋放出來。

“許星然的電話。”宋可斕把手機遞過去。

顧礪羽咬著牙，緊緊皺著眉頭，這一切不只是安瀾在飽受折磨，要知道安瀾此刻釋放的信息素毫無避諱地吸引著他，拖拽著他，要把他推入執念的深淵。

他多想把懷裡的人揉碎了塞進自己的骨肉血脈裡，那種空虛根本沒有任何方式可以填補。

“顧礪羽你聽好了，如果要救安瀾，你必須盡快標記他。”

許星然的聲音穿透了一切雜音傳入顧礪羽的耳中。

“如果我的aplus再次進入他的體內，會讓他的分化前功盡棄……”顧礪羽咬著牙說。

“你聽好了，這種藥劑它不僅僅能讓beta分化為omega，甚至可能讓優質alpha也分化為omega……這種藥劑的副作用就是如果沒有在分化的時候得到高濃度的aplus作為安撫劑，就會心率過速導致死亡。顧礪羽……你聽著，你要相信安瀾，無論是成為alpha還是omega，他都會一直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安瀾。答應我，一定要讓他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可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許星然的聲音極有力度。

顧礪羽剛低下頭來想要問安瀾什麽，但是失去理智的安瀾毫不猶豫地吻了上來。

那是一個毫無節製的吻，他在拚命地攝取顧礪羽口腔裡的aplus，用力地到顧礪羽不得不前傾，甚至雙手抱住安瀾的後背，否則沒有系安全帶的安瀾很可能就要飛出去了。

顧礪羽好不容易拽開了安瀾，將他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眼淚流了出來，他用盡了力氣說：“安瀾……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們來不及去醫院了，你以後可能做不了alpha了……”

他本來以為安瀾早就意識模糊了，但是安瀾原本抱住顧礪羽的手卻在顧礪羽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就像在哄著顧礪羽一樣。

顧礪羽愣住了，眼底的淚水更加洶湧地飛了出來。

他側過臉，在安瀾的後頸上虔誠而鄭重地吻了一下，張開了嘴，咬了下去。

熱得仿佛要把血管都燒著的血液裡湧入了一陣又一陣的清涼，它們細若遊絲卻又不可抵擋地滲透進了安瀾的體內，如同水蒸氣一樣的思維仿佛迎來了一陣通透冰涼的風，終於可以放縱自己不再攀升，爽快地掉落了下來。

顧礪羽用力地抱著安瀾，眼淚順著臉頰落在他的後頸上。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就算有一天你後悔了，我也依然會保護你的。

安瀾扣住顧礪羽的手緩慢地垂落下去，身體像是驟然被抽空了力氣，完全依靠顧礪羽的手臂抱緊他。當他被顧礪羽抱回去的時候，他看到了對方的眼睛，仿佛做了什麽極大的錯事一樣。

當顧礪羽把安瀾攬回來的那一瞬，安瀾終於安心地呼出了一口氣，拽住了顧礪羽的領口，毫無戒備也毫無恨意地埋進了他的懷裡。

當他們飛抵醫院的樓頂，醫護人員已經等候多時了。

顧雲禮把那支粉色的藥劑樣本交給了顧青川：“就這僅有的一支，弄丟了就沒有樣本了。”

“我知道！我這就帶它回研究室進行分析……希望……希望還能幫到安瀾！”顧青川立刻帶著樣本趕回研究室。

而此刻在畫展的會客室裡，許重霜端坐著看著痛苦不已的顧雲逸，眼底的淚水掉下來。

“你以前很疼我的……救我啊……”顧雲逸的力氣幾乎要把許重霜的腳踝捏碎。

“那你告訴我……小冉當年本來被轉化為beta，她的腺體癌症就能緩解。那個藥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所以研發才會延遲？”許重霜的目光極為嚴厲的落了下來，震得顧雲逸全身顫抖。

“說啊！”許重霜咆哮了出來。

顧雲逸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許重霜，停頓了兩三秒之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江小冉……江小冉……你現在看起來就像自己多愛她一樣……你們是聯姻而已……她搞不好還沒有我了解你呢……哈哈哈……就因為她是omega嗎？哈？”

許重霜閉上了眼睛，顧雲逸已經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毫不猶豫地踹開了顧雲逸的手，大步流星地朝著門口走去。

”許重霜……你不能這麽走……你不能這樣走……”

許重霜站在門口卻沒有回頭：“你放心，你體內的只是三倍濃度的red apple。你好歹是個alpha，幾個小時就應該能代謝了。”

說完，許重霜就走了出去。

門外是前來逮捕顧雲逸的警察。

許重霜一邊向前走，眼睛一邊紅了起來，直到口袋裡的手機響起，兒子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

“爸，安瀾已經被送去醫院了。你那邊怎麽樣了？”

許重霜聽著兒子的聲音，良久才開口道：“我好想你。”

“爸？你想我？”許星然顯然有點懵。

“我真的好想你……對不起……對不起……”許重霜走進了洗手間，關上了隔間的門，眼淚落了下來。

許星然停下了腳步，聽見了電話那頭壓抑的聲音，他忽然明白許重霜所說的“我真的好想你”指的是許星然的媽媽江小冉。

許星然呼出一口氣來說：“我媽說過，嫁給你不是她選的，娶她也不是你的本意。本來以為過幾年會跟你離婚，連台詞她都想好了……但是沒想到，嫁給你之後的時光是她所有快樂的總和。我覺得，她也一定很想你……想著重來一遍還要嫁給你。不然……就沒有我了。”

許重霜靠在隔間的門上，一邊流著淚，又一邊笑著。

“伊甸園”這個組織被徹底瓦解的消息上了社交平台的頭條，那種撤下來又會升上去，撤回下來再次升上去，一路從熱搜變成爆搜。

當滿世界的人都在刷相關消息的時候，在一間特護病房裡，安瀾正躺著，顧礪羽就坐在他的床邊，扣著他的手，等待著他醒來。

門外的走廊上，顧雲禮正看著一本書，旁邊的宋可斕一臉擔憂地望著病房門口。

“安瀾什麽時候醒過來啊？”

顧雲禮就像沒事兒人一樣把書翻到下一頁，涼颼颼地說：“這裡又沒有外人，你就不要裝溫柔了啊。我又不嫌棄你豪放不羈腦洞裂。”

“你有意思嗎？你這樣揭穿我有意思嗎？我還不是擔心我們兒子會傷心嗎？萬一安瀾醒過來跟小羽冷戰呢？人家本來是會分化成一個玉樹臨風帥氣十足的alpha，結果被我們家連累了，一轉眼又要分化成omega了！放誰身上不膈應啊？放誰身上還能繼續談戀愛啊？”宋可斕的眉頭皺了起來，撐著下巴，隱隱有炸毛的趨勢。

“那你怎麽就知道安瀾要是真的分化成了omega，就不是個玉樹臨風帥氣逼人的omega呢？”顧雲禮一邊說，一邊不緊不慢地給宋可斕順毛。

“啊？”

“知子莫若父，我們兒子就好‘玉樹臨風帥氣逼人’那一口的。”顧雲禮說。

“……你抱過他嗎？你跟他聊過天嗎？你知道他喜歡麥當勞還是肯德基嗎？你……”

“他喜歡肯德基。”顧雲禮斬釘截鐵地說。

“你怎麽知道？”

“因為安瀾喜歡肯德基啊。我看到那孩子資料上寫著，一周起碼吃三頓肯德基。”

顧雲禮的回答讓宋可斕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懟回去。

病床上的安瀾眉心皺了皺，手指微微一動，守在一旁的顧礪羽就驚醒了過來，立刻去把醫生叫來了。

接著就是一堆主治醫生一會兒查這個一會兒看那個，眼見著又抽了安瀾兩大管血，這麽多人晃來晃去的，安瀾的腦袋又開始嗡嗡嗡地響了。

安瀾的爸媽還有姐姐安源來了。是許星然接他們過來的，在路上許星然就已經把安瀾這段時間的經歷跟他們講了，聽得安瀾的爸媽膽戰心驚，新聞他們也看過了，那“伊甸園”是多麽可怕的組織啊，他們的兒子這段時間竟然被“伊甸園”給抓去了！想到這裡，安瀾的爸媽再看到兒子的時候，抖得厲害，眼淚是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當安瀾的媽媽撲上來的時候，安瀾切身體會到了自己得了絕症，掛了。

姐姐安源站在一邊看著安瀾，抹著眼淚。

“姐……姐你救救我……我還沒死呢……”

“沒死也受著！你這臭小子是要把全家都嚇死呢！”

當安瀾的家人到了，顧礪羽本來扣著安瀾的手立刻松開了，安瀾下意識抓了一下，但是顧礪羽收得太快，安瀾沒有拉住，明明家裡人都來了，安瀾的心頭卻像是空了一大塊。

主治醫生要向安瀾的家人解釋他目前的情況，坐在走廊上的顧雲禮放下了看了很久的書，拍了拍宋可斕的後背：“走了。陪著去。人家養了十幾年的孩子，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們的責任很大。”

“唉，是啊。一萬句對不起都沒用……”宋可斕露出了惆悵的表情。

顧雲禮和宋可斕來到了安瀾爸媽的身邊，電視上才能見到的人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了，安瀾的爸媽不知所措了，倒是顧雲禮夫婦像是老朋友一樣陪著他們去見主治團隊，又是抱歉沒有保護好安瀾，讓本來就不知道怎麽應對這些事的安瀾爸媽安心了不少。

安瀾側過臉來，看向床邊，本來一直坐著顧礪羽的地方被安源霸佔了，她正在給安瀾削蘋果。

“姐……你怎麽在這兒啊？”

安源呵呵笑了兩聲：“怎麽？你是期待誰坐在這兒呢？你姐姐我不夠帥氣養眼對吧？”

安瀾良久地看著安源，她好像哭過了，眼睛腫腫的。

“是啊。”

安瀾的回答讓安源愣了一下，氣頭一下就上來了。

“你說什麽？”

“你本來就沒有顧礪羽帥嘛。”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要變成omega了！你還覺得他帥？要不是他們顧家卷進‘伊甸園’的事件裡，你會是個alpha好嗎？你這輩子都……”

“我這輩子就完了？是我變成了omega就不能去考大學了？還是不能參加射擊比賽了？還是不會騎自行車了？還是我就不是個人了？”安瀾慢悠悠地反問。

“你……你……alpha和omega就是不同的！你會被人欺負的，你要是再漂亮點會有壞人惦記你的！”

安瀾的脖子上還很疼，但是身上已經恢復了，他在被子裡翹上腿，腳踝抖了抖，一臉惆悵地說：“我當alpha的時候壞人也惦記我。被壞人惦記是不分alpha還是omega的。”

“你真的……真的不在乎嗎？你都當過alpha了，忽然變成omega落差這麽大，你受得了？”安源本來要把蘋果塞安瀾嘴裡，看他那個悠然自得沒心沒肺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於是啃哧啃哧自己把蘋果給吃了。

“當alpha還是omega，這只是個性別問題。反正哪個性別都會被同一個人咬，就這麽著吧。”

“你是自暴自棄嗎？”安源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我是自抱自泣～”安瀾抱著自己露出悲哀的表情，“因為我姐削了蘋果，一口都不給我吃～”

“吃吃吃！噎死你！”安源直接把大半個蘋果摁進安瀾的嘴裡。

“姐，能幫我個忙嗎？”安瀾拽了拽姐姐的衣角，“幫我把書包拿來吧？”

“哦，你還知道你是學生啊！我還以為你是超人呢，每天跟惡勢力作鬥爭保衛地球！”

“幫我把書包拿來吧。”安瀾又拽了一下。

安源不爽地把衣服扯了回來：“你還真當自己是omega了？撒嬌在我這裡不管用的。”

“你放心，就算我真成了omega，等我未來姐夫欺負你了，我也一樣打得他滿地找牙。”安瀾一副“哥們兒放心”的樣子拍了拍安源的胳膊。

“哼！”

“不過其他人哪裡去了啊？怎麽就剩下你和我了？”

“你是想問我們爸媽？還是想問顧礪羽的爸媽？”

“對啊，我們爸媽呢？”安瀾好奇地問，他這才出事兒了，老媽沒在身邊哭泣，安瀾還覺得不適應了。

“跟顧礪羽的爸媽商量彩禮呢。”

“哈？”安瀾被蘋果嗆到了，踹了安源一腳。

“聽說他們家有人在研究所工作，正在分析那個信息素分化誘導劑。如果在你完成分化之前能研究出中和劑的話……至少你還能是個beta，回歸以前的生活吧。但如果沒研究出來……”

“那我就是個被姐姐削的蘋果嗆死的omega。”安瀾憂傷地轉過身去了。

安源本來想敲他，但是看到他後頸上的紗布就敲不下去了。

等到安瀾的爸媽從醫生那裡回來，整個病房忽然熱鬧了起來，各種噓寒問暖，這裡疼不疼那裡冷不冷，還有老媽眼裡含著的淚水，老爸結結巴巴的安慰。

“安瀾……爸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你也別絕望，現在科技那麽發達，也許下星期那個什麽中和劑就被研究出來了。”

“我沒絕望啊。”

真正的絕望，是在那個島上被林懷恩逼迫，在黑夜中淋著大雨，以為自己會跌入深淵裡。

除了生死，真沒什麽大事兒了。

“沒絕望就好……我們要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而且退一萬步成了omega，那也能活得很精彩的嘛！”

安瀾歪過腦袋不解地問：“爸，你是不是對omega有什麽誤解啊？我看小喬這個omega每天都活得挺精彩的。”

“啊，沒誤解，沒誤解。”

“爸，下季度的射擊比賽記得給我報名啊。”

“好，好，爸記得給你填表。”

“媽，我想吃蔥爆蝦。”

“你脖子上有傷，不能吃蔥爆蝦，上火……”

“那墨魚肉餅湯。”

“好好好，墨魚肉餅湯！我晚上就回去給你把墨魚泡上。”

安源陪著媽媽回去準備飯菜，走之前安瀾再次提醒：“姐，我的書包給我拿來哦。”

“知道了，嘚吧嘚吧嘚吧，你書包裡有寶貝啊？”

“書中自有黃金屋，當然有寶貝了。”

等到房間裡安靜了下來，安瀾的爸爸也有點窘迫，就剩下安瀾躺床上，手機也被沒收了，說一直端著手機玩對他頸部傷口複原不好。

“爸，我們聊五毛錢的天唄？”安瀾轉過身來。

“你就跟你爸聊五毛錢的天？那怎麽著也得聊五十塊的吧？”

“那就聊五十塊的。爸，我會不會英年早逝啊？”安瀾問。

“呸呸呸烏鴉嘴，怎麽可能英年早逝！你除了這個信息素又亂了……沒其他問題了……真的！那什麽，顧礪羽的爸爸也保證了，就算那個研究室的中和劑沒來及出來，你真的分化成了omega，顧家的研究室還會繼續研究出讓你回到alpha的藥物的。”

“額……這個分化來分化去的，不利於心理健康。”安瀾又拽了拽老爸，小聲問，“顧礪羽呢？怎麽你們來了我就再沒見到他了？”

安瀾的爸爸愣了一下，低下頭靠在兒子耳邊說：“那小子其實一直都在門外站著呢。你姐姐一直給人家甩臉子看，人家哪裡好意思進來？”

知道顧礪羽就在病房外面站著，安瀾忽然不難過了，趴在床邊用力嗅了嗅。

“你嗅什麽呢？跟小狗兒似的。”

“龍涎香，特高級。”

“我沒聞到啊。”

“你聞不到正常。”安瀾又趴回去。顧礪羽把信息素味道收得嚴實，一點兒都沒聞到，氣憤。

“兒子啊……雖然你在我和你媽面前表現得就像沒事兒人，也知道你想的開。你覺得自己變成omega也沒關系，那是因為你現在跟小顧談戀愛呢。但你們年紀還小，隨著你們長大，經歷不同，看待世界的方式也會變化，到那個時候也許你會發現自己沒有那麽喜歡他了……你可能會後悔，也可能會想象自己如果是alpha會怎樣，甚至怨恨之前經歷過的一切。爸爸不擔心你變成omega，爸爸只是不想有朝一日你活在後悔裡，然後傷害自己又傷害身邊的人。”

安瀾的爸爸平日裡總是對老媽唯命是從的慫樣，安瀾也是第一次聽到爸爸說這樣的話。

“老爸，也許有一天我不會喜歡顧礪羽了，就像你說的成長本身就是自我改變的過程，沒什麽會永遠不變。但是至少有一點我還是確信的——顧礪羽不會讓我心生怨恨。所以爸爸媽媽不要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擔憂了。”

“也是……”安瀾的爸爸揉了揉兒子的腦袋，“顧家挺不錯的。小顧的爸爸看起來穩重靠得住，他媽媽又溫柔又善良，他們說經歷了這些事，在他們心裡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老爸也活了這麽久了，什麽是真心，什麽是客氣，還是看得出來的。”

“哦。”安瀾低下眼睛，心想那老爸你火眼金睛怎麽沒看出來宋阿姨的“溫柔端莊”女神范兒其實比衛生紙做的小船還假呢？

過了沒多久，老媽和安源就來送晚飯了，安源站在門口還停了一下，狠狠瞪了門外的顧礪羽一眼。

安瀾的媽媽趕緊拽了女兒一把，小聲問了句：“小顧要不要進來一起吃晚飯？”

顧礪羽大概是搖了頭，安源把老媽拽了進去，還把安瀾的書包扔給了他。

“喏，我看你能不能翻出黃金屋來。”

吃了晚飯，安瀾的爸媽回去了，剩下安源陪在他的身邊。

“姐，我想吃蛋撻。我看到醫院外面好像有肯德基。”

安源冷笑了一下：“好啊，我給你叫外賣。”

“不是，你怎麽這麽懶啊？你吃完了晚飯就坐在這裡了，你出去遛遛可以少一兩肉！”

“我寧願長肉。你就是等我走了，想把外面的野男人叫進來吧？”

安瀾的臉瞬間紅了：“誰……誰野男人啊？”

“顧礪羽啊！”安源故意揚高了聲音。

“那不是野男人，那是我正經男朋友，全校公開過的。”安瀾一本正經地說，“而且你現在特別像童話故事裡的……”

安瀾還沒說完，安源就狠狠瞪過來了。

“姐，給你一百塊！你不是喜歡那個什麽牌子的洗面奶嗎？”安瀾狗腿地從書包裡找出一張百元大鈔。

“一百不夠。”

“兩百？”安瀾又摸出一張來。

“哼哼，給你十分鍾。不許軟弱不許妥協不許……”

“絕不倒貼。”安瀾作出發誓的表情。

安源這才像一隻高傲的孔雀一樣走出病房，朝著門外靠著的顧礪羽抬了抬下巴：“我有事兒出去一下，你進去看著他。”

安瀾靠在床頭等了許久，顧礪羽才走了進來。

還是白T恤和休閑褲，安瀾都懷疑這家夥衣櫃裡除了校服和白T恤是不是沒別的衣服了。

顧礪羽在安瀾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低著頭，等了良久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我等得黃花菜都快涼了，你就跟我說這個？”

顧礪羽的喉嚨動了動，沒說話，看起來就像下雨天被人遺棄在紙箱子裡耷拉著腦袋的拉布拉多。

“不是……應該有一些承諾之類的，比如你會一生一世對我好？比如你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出軌？還有什麽你家的家產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之類？”安瀾搜索了半天才把狗血電視劇裡的台詞想出來，他就想逗逗顧礪羽。

“好。”顧礪羽回答。

安瀾愣了一下，逗他的興奮感少了大半。

“喂，顧礪羽，麻煩你看著我，這是對人最基本的禮貌。”

安瀾從病床上爬了起來，盤腿坐著，伸手把顧礪羽的下巴勾過來，四目相對，安瀾才發現顧礪羽的眼睛很紅，像是熬夜熬了很多天，又像是狠狠哭過。

“你在內疚什麽？”安瀾輕聲問，甚至帶了點哄他的意味。

“你爸爸說的沒有錯，現在你跟我在一起，所以覺得變成omega也無所謂。但是有一天你會長大，你還會遇到其他人，他們也許會因為你是omega而看輕你，會因為你是omega而覺得你不能勝任某些事情。你會……當你受到越來越多的不公平的看法時，你會後悔為什麽……”

“為什麽要擋住那顆子彈嗎？關於這點我永遠都不會後悔，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人，那是我的本能。

重複一千次一萬次也好，只要那一刻我是喜歡你的，就一定會那麽做。”

安瀾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顧礪羽的眉心，他不知道這個大傻瓜在外面傻站了多久，顧礪羽一直都很看重安瀾的分化，因為他一直不想安瀾以為自己是他的附屬品，生怕安瀾感覺不到自己在顧礪羽的面前有獨立的人格，顧礪羽追求的是單純的愛慕而不是因為強弱而產生的妥協。

“誒，你還記得之前你給我的王簽嗎？你說只要我寫在上面的要求，你都會為我做到。”安瀾把自己的書包拎了過來，從書包的內層裡摸出了那張王簽。

安瀾把顧礪羽的手拿過來，把它摁進了顧礪羽的手心裡。

“答應過的事情就要做到。”安瀾很認真地說。

顧礪羽把那張王簽打開，上面是安瀾寫的字：我好喜歡你。

最下面是顧礪羽簽的自己的名字。

“這個是你的要求？”顧礪羽抬起眼來問。

“對，這個就是我的要求，讓我一直都覺得‘好喜歡你’。”

顧礪羽的眼睛濕了，泛著水光，“這個算什麽要求啊。”

“這個不是最難的要求嗎？我不是什麽人都能‘好喜歡’的。如果成長是自我改變的過程，那你就要變得更好，外面有花花世界，你得多出類拔萃才能讓我一直喜歡啊。而且你還得給我足夠的信任，得相信我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都會像你一樣出色，都能實現我自己的價值，不然每天滿懷內疚的你，我也是不會喜歡的。”

顧礪羽緩慢地收攏自己的手指，把那張王簽握住。

“顧礪羽，咱們雖然吃的鹽還沒有咱們爹媽吃的飯多……”

“應該是咱們吃的飯沒有咱們爹媽吃的鹽多。”顧礪羽忽然開口校正。

安瀾愣了一下，揮了揮手：“就是那個意思吧。我就是想說，假如我成功分化成了alpha，以後看到那些omega圍你身邊用信息素吸引你，我搞不好會很嫉妒。他們天天在群裡叭叭地說好想被你標記哦，但我永遠不可能真正被你標記，嫉妒讓我質壁分離，然後天天跟你吵架，怪你當初怎麽沒讓我就分化成omega呢？”

顧礪羽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腦海裡想象著安瀾因為嫉妒而質壁分離的場面。

“假如我繼續當個beta，聽著別人說你的信息素味道多好聞多稀有多奢侈多昂貴，可我這輩子都聞不到，我搞不好不只嫉妒omega，我連別的alpha都要嫉妒了。如果我再聽說優質alpha是可以用信息素去勾引別的omega的，可我偏偏又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你說我是不是成天得懷疑你頂著一張禁欲的臉在外面狂放不羈？搞不好都綠了我一個足球隊了，我還感受不到呢。”

“我不會。”顧礪羽斬釘截鐵地說。

“我是說，無論是作為alpha還是beta，最終都是會有遺憾的。你和我的人生都會因為這件事而產生問題，這個問題可能我們需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去克服去適應。所以，真的分化成omega的話，又跟alpha或者beta有多大的區別呢？”

顧礪羽一把抱住了安瀾。

“如果你不在乎的事情，那我也不會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這就對了嘛。”安瀾笑著拍了拍顧礪羽的後背。

“如果你在乎別人的看法，那我就努力改變這個世界。”

安瀾笑了，側過臉在顧礪羽的耳朵上親了一下：“這樣的顧礪羽，我真的很喜歡。”

尾聲

全國射擊俱樂部冬季聯賽決賽

安瀾和顧礪羽走在去檢錄的路上，後面跟著肖宸、許星然還有葉雲。

“說好了啊，贏了的那個請麻辣火鍋。”肖宸說。

“我要是贏了，請你吃一個月麻辣火鍋，外加免費的痔瘡膏！”安瀾轉過身來，搭在肖宸的肩膀上。

走了沒兩步，他就被顧礪羽給拎回去了。

“雖然說聯賽冠軍高考有加分，我們可不會讓你啊。”葉雲笑著說。

“誰要你們讓啊，我自己也能考上好大學。”

“我怎麽記得你上周月考掉了十幾名，班主任都說要給你開小灶補課啊？”許星然好笑地說。

“下回月考我就考回來了。”安瀾說。

“安瀾，你這個是什麽啊？”許星然蹲下來，從地上撿起一個折成心型的信紙。

“啊？這是什麽？”

“從你口袋裡掉出來的，你自己不知道嗎？”許星然遞給他，調侃著說，“該不會是顧礪羽怕自己贏了回去要跪搓衣板，所以提前寫了悔過書吧？”

“這不是顧礪羽寫的。他不會折心。”

肖宸湊過去一看，拍了拍安瀾的後背說：“我看不是顧礪羽要跪搓衣板了，估計是你要跪了。”

“哈？”

“你上回不是安慰了一個決賽失利的選手嗎？還請人家吃糖了，我跟你講那些小男孩兒最容易被這一套唬住。”肖宸正說著，安瀾趕緊去捂他的嘴。

“你請誰吃糖了？”走在前面的顧礪羽停了下來。

安瀾哽了一下：“沒……沒誰啊……我都不記得那是誰了……”

葉雲笑著走了過去：“有什麽事，比賽完了再說哈，不要影響賽場心情。”

許星然也點了點頭，側身從安瀾的身後走過去，“是啊，一根糖而已。月考完了之後，安瀾請我們一人一根大彩虹棒棒糖啊。”

肖宸也非常認真地說：“那根大彩虹我還留著呢，打算決賽之後慢慢品嘗。”

安瀾低下頭，要跟在肖宸的背後趕緊溜過去，誰知道顧礪羽胳膊一伸就給攔下來了。

“什麽大彩虹？我怎麽沒有？”顧礪羽問。

“我天天都在給你吹彩虹屁，你還需要什麽大彩虹啊。”

安瀾嘿嘿地笑著，像是顧礪羽這種種子選手注定在分糖的時候被孤立，安瀾視線的余光狠狠剮過那三個混蛋家夥。

“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很厚道。安瀾會不會被就地正法啊。”葉雲在檢錄的地方有點擔心地說。

“誰要他最近狀態奇佳。不從心理上給他沉重的打擊，決賽恐怕守不住前三。”肖宸毫無悔意地說。

“人生就是這樣嘛，昨天的彩虹糖也許就是今天的催命符。”許星然笑了笑。

不管你是誰，總有人讓你雞飛狗跳還覺得活得倍兒美。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正文就結束啦。其實對於安瀾來說，到底是omega還是alpha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想要做什麽，想要成為怎樣的人。

無論是omega和alpha，最後都必然會有遺憾。

小日常還有其他人的結局會在番外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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