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見顧母面色難看, 也知道自己笑的不合時宜, 立即正了正臉色:“對不起。”
顧母輕哼一聲, 懶得搭理他, 看向顧厲恆:“和他分手, 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顧厲恆語氣堅定:“不可能。”
“什麽叫不可能?”顧母聲音提高,“你又沒有和他完全標記。”
顧厲恆神色鄭重:“我喜歡他。”
顧母噎住, 看著他半響, 再開口時冷靜很多:“就算因為他, 你和顧氏被人惡意揣度?”
“是,”顧厲恆,“網上的流言我會處理, 巨熊的行為和凌凌無關,不該受到莫名指責。”
他說著,握了下蘇凌的手,打開手環,和特助以及公司公關部聯系。
顧母將他的動作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嘴角下沉, 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
不知不覺, 兒子已經長到這麽大了,不像小時候事事順著她。
她覺得憋悶,又有些悵然, 甚至還有些迷茫。
她當初違背父母拒絕另嫁, 硬扛著讓兒子掌管顧氏, 難道就是為了現在的局面嗎?
客廳裡一時安靜下來,蘇凌見顧母不準備說話,低頭刷新聞。
有關他身世的新聞傳的沸沸揚揚,他這兩天被仙魔芋帶火了,原本就是話題人物,這次又涉及暗網的罪犯和顧氏,話題熱度更是居高不下。
質疑他的為人,心疼他身世的人都有。
他還看到了蘇父蘇亞發的聲明,表明他不知道秦敏身世,隻以為她是孤女,聽從長輩命令,才和秦敏結婚的。
話題度一直都很高的靈植們,也都成為熱議對象,甚至不少熱心人呼喚,有沒有誰家丟了高級靈植的。
蘇凌快速掃過後,發了一條博言。
“母親在我兩歲時去世,從來沒有提及過外祖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外祖父的身份。如果靈植真的是非法得來,經調查無誤,我會物歸原主。不要試圖冒領,打歪主意的人我會交給警方處理。”
博言才發完,他接到納魯的通訊,他看了母子兩人,起身:“抱歉,我接個通訊。”
顧厲恆抬頭看他,他笑了笑,指了下門外。
他走出客廳,在花園旁接通通訊:“納魯叔叔。”
納魯語氣很急:“小凌,你還好嗎?我才看到新聞。”
蘇凌:“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納魯聽他聲音鎮定,松口氣:“那就好,”他遲疑片刻,“網上有關你身世的說法,大概是真的。”
蘇凌並不意外,顧母查的資料,出錯的幾率不大。
“不過,”納魯停了會兒,又快速說,“你外祖父的事,和你媽媽一點關系也沒有。她沒有講過身世,但有次喝酒後哭過……”
“我那時候才知道,她不是孤兒,是為了躲避她父親才跑到貝萊星的,你不要怪她。”
蘇凌腦中浮現秦敏溫柔的模樣,心情有些沉重。
“我不會怪她,不管媽媽什麽身世,我都敬重她,”他說完,問:“你知道三株A級靈植,媽媽是怎麽得到的嗎?”
納魯:“這個我知道,是別人送給你媽媽的,她想還回去,你外祖父不願意,想奪走賣掉,她帶著靈植跑了。”
納魯歎了口氣:“那次,你媽媽哭得很傷心。我看得出來,她應該很喜歡送靈植的人,不過她說她不可能有幸福。那時我一直不能理解這句話,你媽媽是個特別出色的Omega,現在我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
蘇凌抿了下唇:“她為什麽要嫁到蘇家。”
“她幫過你祖父祖母,很受他們喜歡。兩老是很好的人,有恩必報,憐惜她一個人,一直想撮合她和你父親。後來,你媽媽發情期時,被你父親完全標記了,然後有了你。”
納魯語氣低沉:“這真是一筆糊塗帳,你父親和你後母當時還在談戀愛,那時鬧得厲害,你媽媽當時處境很難。”
“為什麽總是打著為人好的口號傷害人!”蘇凌簡直忍不住爆出口了,“我那祖父祖母,是想害死我媽媽吧!”
納魯:“他們覺得你媽媽有人照顧會更好,對你媽媽也是真的好,只是太武斷了,也沒有詢問你媽媽的意見。”
蘇凌想到一點:“完全標記不是可以洗去的嗎?”
納魯又歎了口氣:“兩老非讓你父親負責,沒兩天又發現你媽媽懷孕了。洗標記很傷身體,O懷孕期間,為保護柔弱的O,法律禁止AO雙方洗去標記。”
“所以小凌,除非確定一定要和顧總在一起,可不能隨便……”納魯咳了一聲,“不能隨便完全標記。”
蘇凌心想,他就算想,顧總也不願意隨便。
他回答:“嗯,我知道的。”
納魯又想到今天看到的新聞,忍不住擔心起來:“他們有錢人,最看重名聲家世,顧總母親有沒有為難你。”
蘇凌下意識朝門口看了眼:“沒有。”
隱隱有吵鬧聲從客廳傳出來,他眉頭一蹙,拿手捂著與麥克風:“納魯叔叔,你不用擔心我,你在店裡也要小心。”
納魯:“嗯嗯,有事記得聯系我。”
蘇凌松口氣,還好他沒有聽到吵鬧聲,不然就得當場打臉了。
“好,納魯叔叔再見。”
掛斷通訊,蘇凌快速進了客廳,就見原本坐著的母子兩,此時對峙地站著,氣氛非常緊張,兩人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
“你要是還敢和他在一起,我就沒你這個兒子!”顧母聲音格外尖銳,似乎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蘇凌腳步一滯,不明白事情顧母的態度為什麽這麽強硬了。
他看向顧厲恆,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男神狀況不太對。
表情和平常一樣嚴肅,但是更僵硬,還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
顧厲恆沒有給顧母任何回應。
顧母上前一步,質問:“你說話啊,你還是不願意和他分開嗎?啊?”她最後一個破了音,帶著悲戚的意味。
啊字音還沒有完全消散,她右手抬起,重重甩了顧厲恆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客廳中炸響。
顧厲恆筆直地站在原地,臉微微側偏,瞳孔急速收縮。
他腦中一片混亂,尖叫、哭泣伴隨著恐懼將他包圍。
“阿恆!你為什麽不聽話?”年輕的母親尖銳質問,語帶哽咽,“你要是不聽話,媽媽就走了,不要你了。”
不!不能不要我,父親已經不在了,我一個人該怎麽辦?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幼小的心慌無比,惶恐的情緒潮水般向他襲來,將他湮滅,嚴實包裹。
蘇凌沒料到顧母會突然出手,心臟猛地揪起,快步跑向顧厲恆:“厲恆。”
顧母手心通紅,手掌發麻,她怔怔地看著手掌,聽到蘇凌的喊聲,眼神冰冷地看過去。
她站的位置偏外,蘇凌到顧厲恆身邊,得先經過她。
就在蘇凌即將越過她的一瞬間,她猛地伸手將蘇凌往外推:“都是因為你,”她眼眶通紅,“你給我滾!”
蘇凌因為心急,跑的很快,陡然被推,腳絆住重重側摔到地上。
“唔……”右手臂最先落地,又承受了身體的重量,手肘處的硬骨頭撞到地面,特別疼,蘇凌捂著手臂悶哼。
顧厲恆倏地抬眸,視線落在蘇凌身上。
他思緒還被記憶絆住,腳已經不受控制地跑過去,蹲下將人攬在懷裡。
蘇凌立即就發現男神身體在發抖,他正要說話,高跟鞋踩地的聲音迅速靠近。
顧厲恆肩膀被顧母抓住往後拉:“顧厲恆!他是你殺父仇人的親外孫,你抱著他,你有想過你父親嗎?有想過我嗎?”
顧厲恆攬在蘇凌肩上的手,手背青筋直冒,指尖顫動得厲害。
蘇凌瞪大眼睛,猛地看向顧母:“你說什麽?”
顧母仇人似的看著他:“你外祖父,親自製造了一場意外,害死了阿恆父親!”
蘇凌腦中浮現大大的‘狗血’兩個字,茫然了一瞬間,低聲問顧厲恆:“真的嗎?”
顧厲恆沒有回答,只是將他攬得更緊了,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蘇凌心裡明白,是真的了。
他猜想,應該是他出門接通訊的時候,顧母得到了更詳細的資料。
“證據齊全,你不要想著辯解。”顧母怒氣衝衝說著,手上用力,想讓顧厲恆放開蘇凌。
顧厲恆巍然不動,下頜緊繃,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
顧母沒辦法讓他松開,也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深深地無可奈何席卷著她,她松開手,手掌握拳,改拉為捶。
她捶打著顧厲恆肩膀,邊打邊流淚,語氣哽咽:“我為什麽會有你這種兒子,你忘了你父親對你多好了嗎?”
“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她陡然拔高聲音,“你和他在一起,我還怎麽有臉面對你的父親?你又怎麽還敢說你他兒子?”
顧厲恆額頭的汗滴落到蘇凌臉頰,蘇凌伸手擦過,腦袋稍稍後仰,正待看清對方臉色,身上陡然一重。
他手撐地,急忙穩住身體,慌忙喊道:“厲恆!”
對方沒有任何回應,突然陷入昏迷。
顧母愣了下:“阿恆?”她推著顧厲恆肩膀,“阿恆,你醒醒。”
蘇凌穩住心神,迅速聯系救護車,想著顧厲恆之前的異樣,又通知了米爾。
救護車來的很快,前往醫院的途中,隨行醫生就給顧厲恆做了全身檢查:“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問題怎麽會突然昏迷?”顧母沉著臉。
醫生:“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我們會給他做更細致全面的檢查。”
蘇凌看著顧厲恆的臉,捏了捏鼻梁。
狗血的劇情不是主角必備的嗎?他明明只是書裡的路人甲啊!
不管怎麽樣,他很清楚他的心意,他想和男神在一起,只是男神……
男神能毫不介意嗎?
直到顧厲恆被送到急診室,他還在思考這個問題,明明知道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他還是忍不住去想。
顧母面色不善地看著他:“阿恆到底怎麽了?”
“我不知道。”蘇凌說。
“你天天和他在一起,怎麽會不知道?”顧母不悅。
蘇凌:“他平時很健康。”
正說著,米爾來了,顧母有些驚訝:“米爾醫生。”
米爾點頭,和她打了招呼。
顧母:“你怎麽回來這裡。”
蘇凌:“是我讓米爾醫生來的,”他看向米爾,指了下左邊走道,“我們這邊談。”
蘇凌和米爾去了左邊走道,蘇凌解釋:“厲恆哥一直都沒讓他母親知道他的情況,我也不好透露。”
米爾理解地頷首:“怎麽回事?”
蘇凌將發生的事仔細的說了一遍,尤其注重顧厲恆的反應:“我當時就覺得他不太對勁,特別沉悶。”
他神色懊惱:“我應該多和他說話,調節一下他情緒的。”
只是顧母在,這一點很難做到。
“這和你無關,”米爾面色嚴肅,“我大概清楚怎麽回事了,等會兒我和檢查的醫生聊聊。”
急診室的醫生沒多久就出來了:“病人身體很健康,昏迷是因為受了過度刺激。”
顧母一聽,立即看向蘇凌:“都是因為你!”
蘇凌心猛地下沉。
男神是因為外祖父害了他父親,受了刺激嗎?
米爾向來溫和的臉色有些嚴肅:“顧夫人,我認為這件事,很可能和你有關。”
顧母:“怎麽可能?”
米爾沒有立即解釋,看向醫生:“您好,我是顧總的心理醫生,”他出示證件,“我想參與治療。”
醫生:“真是太好了,有了你的參與,治療就更簡單了。不過你得先辦理手續。”
米爾非常理解地點頭,跟著醫生辦理手續。
顧母立在原地,不可置信:“阿恆的心理醫生?阿恆怎麽會需要心理醫生?”
蘇凌看她一眼,沒說話。
如果說他之前只是懷疑,剛剛米爾的話已經讓他肯定了,男神的心理障礙,和顧母有關。
醫生和米爾很快就制定了治療方案,顧厲恆被送到貴賓病房。
顧母看著米爾:“阿恆到底怎麽回事?”
米爾:“他一直不願意讓你知道,只是我和醫生一致認為,他的治療需要你配合。”
“他一直都有心理障礙,小時候沒有治療,長大後情況更加嚴重,但是沒有引起重視。”
“三年前,我成為你的心理醫生,在那期間,我注意到他的問題,你情況穩定後,我提醒了他,他拒絕治療,或者說,覺得沒必要。”
顧母嘴唇發抖:“什麽心理障礙?”
米爾:“表情,一切和外表有關系的方面。”米爾解釋了一遍,而後輕歎口氣,“你是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實際上,不僅僅如此,他幼時的經歷,在他心裡留下了創傷,會因此失眠做噩夢。”
“你的打罵、質問、哭泣都會讓他緊張慌亂,笑容只是表象,他緊張的是笑後,緊隨而來的呵斥。”
顧母呆呆的:“怎麽會,他從來沒有說過,”她語氣提高,“他那麽強大,他是顧氏掌權人,不可能像你說的這麽軟弱!”
米爾蹙眉:“顧夫人,這和軟弱沒有關系。實際上,顧總非常優秀,在沒有見到他本人之前,我完全沒有感覺到他有心理障礙,他是個非常有魄力的掌權者。”
他補充:“和他同樣經歷的人,很難能做到他這樣。”
蘇凌心疼極了,男神那時才八歲,失去父親,母親嚴厲甚至精神還不太正常,周圍諸多不壞好心的人,這種環境,想想就沉悶。
顧母表情怔怔的,精氣神仿佛一瞬間被抽走,隻留下一個空殼子。
她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
蘇凌詢問米爾:“要怎麽讓他醒來?”
米爾:“你是關鍵,他很在意你,你和他多說話,配合舒緩鎮定的香品,應該會好很快醒來。”
“只是,”米爾頓了下,“受到過度刺激,醒來後,他的情況有兩種可能,變好或者更壞,一般來說,更壞的可能性更大,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蘇凌點點頭。
米爾看向顧母:“在不確定顧總醒後情況時,你不適合出現在顧總面前。”
顧母神色低沉,看了病床一眼,轉身出去了。
米爾在床頭放下香品後,和醫生一起出了病房。
蘇凌走到病床邊坐下,看了顧厲恆好一會兒。
男神閉著眼睛,眉頭緊擰著,昏迷也不安穩。
他兩手抓著顧厲恆右手掌,低頭親了下:“你這樣躺著,我很擔心啊。”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很久,說了很多告白的話,對方沒什麽反應。
他捏了捏男神指尖:“我剛剛摔跤了,你只知道抱著我,都不問我手肘疼不疼,你這麽呆!”
“疼嗎?”磁性暗啞的聲音傳入他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