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柯篇-07】
柯少彬次日醒來時，發現辛言趴在病床旁，毛茸茸的腦袋就在他的手邊。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辛言的臉，男生的皮膚光滑溫暖，跟平常看上去冷酷的形象完全不同。

柯少彬怔了一下，心底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辛言是個很矛盾的人，他總是看不透辛言。

高中的時候，他以為辛言是孤僻、脆弱的，經常被欺負，因此他心裡一直很同情辛言，然而那次，他看到辛言如同煞神一樣站在廁所裡，手上滿是鮮血，用腳狠狠踩同學的臉，鋒利冰冷的目光就像盯著獵物的毒蛇。

一個人能打趴四個，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麼柔弱。

大學的時候，他以為辛言是冷淡、傲慢、不好接近的人，但是，辛言的小號[暗夜守護者]卻在遊戲裡經常陪他聊天，語氣溫和，像是兄長一樣，幫他排解心裡的苦悶，陪他半夜種菜遛馬釣魚，陪他在競技場大殺四方，是他最信任最喜歡的網友。

這種看似脆弱無助、實則心狠狠辣，看似冷淡驕傲、實則又溫和包容的矛盾特質，居然完美地在辛言的身上融合在了一起。

柯少彬忍不住心想──這傢伙該不會是人格分裂吧？

正胡思亂想著，手邊的頭突然動了一下。

辛言抬起頭，對上柯少彬疑惑的目光。

早上剛醒來的柯少彬，那眼神裡透著一絲茫然，懵懵的，傻裡傻氣。

辛言唇角揚起個淺笑，坐回床邊，輕輕揉了揉柯少彬的腦袋，聲音溫和：「醒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柯少彬回過神來，白著一張臉，小聲說：「傷口有些痛。」

辛言：「我叫值班醫生來給你看看。」

他轉身去叫來正好路過的值班醫生，醫生過來看了一下傷口，說：「有些輕微的滲血，是正常情況，術後還要每天換藥，通常情況下一周就能出院了。」

柯少彬鬆了口氣：「謝謝醫生。」

剛做完手術，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跟平常那個活力十足的柯少彬相比，躺在病床上的柯少彬，就像個脆弱的瓷娃娃。辛言有些心疼，坐在旁邊輕輕摸了摸他的頭：「以後別吃那麼多了，想吃海鮮，我隨時帶你去。」

柯少彬耳根發紅：「嗯……」

兩人沉默一陣，柯少彬突然想到什麼：「對了，國慶假期之後，我要給導師做專題報告的，我8號能出院嗎？」

辛言說：「放心，如果到時候不能出院，我回學校幫你請假。 」

只能這樣了。柯少彬想了想，說：「那你能不能回宿舍，幫我把筆記型電腦拿過來？我在醫院這幾天也無聊，想改一改論文什麼的。」

辛言：「好，下午回宿舍幫你拿。 」

***

下午，辛言果然去宿舍把筆記型電腦拿了過來。

柯少彬坐在病床上改論文，辛言坐在旁邊也開了電腦改論文。屋裡只剩下兩人敲擊鍵盤的聲音。

柯少彬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放假，你要不要出去玩？我一個人在醫院就行，你沒必要陪我六天的。」

辛言打斷他：「國慶出去玩，人擠人沒意思。不去。」

柯少彬搔了搔頭：「那……」

辛言：「我在這陪你。」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柯少彬只好沒再多說。

接下來的幾天，辛言無微不至地在醫院裡照顧柯少彬，每天都回宿舍親自給柯少彬做吃的，他做的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而且每天都會換花樣，光是粥就換了五、六種。柯少彬心底十分感激，又不知道該怎麼謝他。

這次住院，也讓柯少彬對辛言的印象徹底改觀了。

辛言才不是雙重人格，他只是年少的時候經歷了太多不公平的事情，習慣用冰冷的外殼將自己保護起來。其實，辛言一直都是個很細心的人。

將來誰要是嫁給他，一定會被他仔細溫柔地照顧吧？

柯少彬胡思亂想著。

出院那天，劉師兄來病房看柯少彬，笑道：「恢復得不錯啊，可惜，白白嫩嫩的小柯師弟，身上留了一條疤，我也沒有醫用紗布能幫你掉疤痕了。」

劉師兄一向沒個正經。他在圖書館的紗布，可以去掉痘痘和疤痕，如今離開圖書館，當然沒有這些異能。

柯少彬耳朵泛紅，說：「男生留個疤沒什麼的，而且，又不是在臉上，那裡沒人看見。」

他這話很快被打臉了。

沒多久，辛言就看見了他那個疤。

柯少彬在醫院好幾天沒洗澡，難受死了，回到宿舍後就第一時間去浴室洗澡，由於傷口不能碰水，他就接了一大盆的水，用毛巾擦拭身體。結果，匆忙之下沒帶內褲，沒帶睡衣，浴巾也在陽台晾乾……

總不能光著出來吧？

柯少彬在心裡罵了幾句自己傻逼，然後硬著頭皮朝外面喊：「辛言，幫我拿個浴巾，謝謝。陽台上藍色的那條。」

辛言的腳步聲很快靠近，浴室開了條門縫，辛言從縫隙裡將浴巾遞過去，結果，柯少彬匆忙之下腳底一滑，差點摔倒。

砰的一聲巨響，他的頭磕在了浴室的牆壁上。

辛言聽見響動，立刻拉開浴室的門－－

只見柯少彬全身什麼都沒穿，皮膚白得發光。浴巾掉到地上已經被淋濕了，柯少彬一手扶著牆，另一手扶著額頭，額頭上撞出了一個小小的包包。

被撞得眼冒金星，他的腦子都是懵的。等他察覺到辛言進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不算寬敞的浴室裡，擠了兩個男生，自己還被對方看光了……

柯少彬耳朵通紅，聲音有些不自然：「你、你先出去吧，我不小心撞了一下，沒事的… ……」

辛言沒有出去，反而伸出手，長臂一撈，直接將柯少彬打橫抱了起來。

柯少彬驚恐地看著他：「你、你幹嘛……」

辛言聲音低沉：「別動，小心碰到傷口。」

他的目光掃向下面，不僅看到了柯少彬右下腹的術後小傷疤，當然也看到了不該看的私密部位。

柯少彬的臉轟的一下燒了起來，全身僵硬不敢動。

眼鏡放在門口的洗臉架上，沒有帶進來。他高度近視，在沒戴眼鏡的情況下看周圍一切都是模糊的，如同一團朦朧的霧氣。

但辛言盯著他的那雙深邃的眼睛，卻讓他心頭一陣狂跳，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他想掙扎，辛言卻將他一路抱進了臥室。

雖然看不清，但兩人的臥室佈局明顯不一樣，他敏銳地察覺到──

這不是他的臥室。

這裡是辛言的臥室！

辛言的床上鋪著整潔的床單，帶著一種清冷的味道。

柯少彬被放在了床上。在同性面前赤-裸的羞恥感，讓他不由蜷縮了腳趾，急忙找遮擋物想要蓋住自己，結果就是……他隨手抓住辛言的被子，鑽進了被窩裡。

辛言站在床邊看他：「怎麼，這麼積極往我被子裡鑽，今晚想跟我睡？」

柯少彬面紅耳赤：「我、我的衣服，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辛言問： “放哪兒了？”

柯少彬道：“就在衣櫃下面的抽屜裡，胸口有個小熊的那件睡衣。”

辛言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裡空空蕩蕩：“沒找見。”

柯少彬愣住：「我記得就放在那裡啊？」

辛言回頭從自己衣櫃裡拿出一套睡衣：「穿我的吧。」

然後，他坐在床邊，做出要給柯少彬換衣服的動作，柯少彬羞得躲進被子裡：「你能不能出去。」

辛言挑眉：「都是男生，你慌什麼？」

柯少彬臉頰紅透：「可是我沒穿衣服！都是男生，光著也會不好意思啊。」

紅著臉縮成一團的柯少彬，真是誘人到了極點。

辛言壓抑了很久的情緒在腦海裡不斷的翻湧，喉結上下滾動，看向柯少彬的目光更加深邃。

柯少彬摘掉了眼鏡，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又無辜又可愛。辛言不禁想起夢裡將柯少彬壓在床上反覆侵-犯的情節，想起柯少彬在他身下哭著求饒……

辛言深吸口氣，僵硬地轉過身去，說：「我先出去，你換吧。」

等辛言走後，柯少彬才迅速換好睡衣，過了片刻，辛言將眼鏡拿過來遞給他，柯少彬戴上眼睛，落荒而逃，跑回了自己的臥室。

辛言坐在床邊，聞著被窩裡留下的沐浴露香味，神情晦暗不明。

***

這天晚上，柯少彬正在熟睡，突然感覺到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緊跟著，一個人走到他床邊，俯身吻住了他。

雙唇相貼的熱度讓柯少彬一時有些懵，直到那人將舌頭伸進來……

柯少彬整個腦子都像是死機了一樣。

他感覺到對方好像是辛言。辛言身上有種清冷、乾淨的特殊味道，他被吻得暈暈乎乎，半夢半醒間，腦子更是亂成一團，一邊推對方一邊掙扎著開口：「辛、辛言，你幹什麼……唔……」

也不知過了多久，辛言才退了出去。伸出大拇指，輕輕擦了擦柯少彬被吻得濕漉漉的嘴唇，低聲道：「柯少彬，你居然夢見我親你？」

柯少彬面紅耳赤：「我、我…我…」

辛言：「你怎麼能做這種夢呢？」

柯少彬也不知道怎麼會做這種夢，這夢境也太真實了。

辛言輕笑著舔了舔他的嘴唇，轉身離開，留下一句：「可別再夢見我哦。」

柯少彬閉上眼睛，將自己埋進了被窩裡。

隔天早晨，柯少彬發現臥室裡一切都沒變，昨晚真的是夢？

他渾渾噩噩地來到餐廳，辛言已經穿戴整齊，桌上有辛言自己做的早餐，簡單的米粥和煎蛋。

辛言神色鎮定，主動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柯少彬紅著臉避開他的視線：「還、還好。」

辛言起身：「給你留了早餐，吃完去上課。」

他一臉平靜，倒是讓柯少彬十分尷尬。

可能是胡思亂想才做的夢吧？

柯少彬疑惑地搔搔頭，忽略了這件事，轉身去上課。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總是做這種夢。

夢境的尺度也越來越大。

一開始，辛言只是走進他的臥室裡，吻他的嘴唇，吻得越來越深。

後來，辛言開始得寸進尺，脫他的衣服……

柯少彬半夢半醒間，整個身體似乎都被辛言掌控著，他張開嘴劇烈地喘息，被辛言挑逗得完全無法保持冷靜，腦子如同一團漿糊。

然而，隔天醒來的時候，睡衣總是整齊的穿在​​身上。

根本沒有夢境裡被辛言反覆輕薄的痕跡。

這樣奇怪的夢境持續了一段時間。

每次看到辛言冷靜的目光，柯少彬都會心虛地移開視線，他有些疑惑自己為什麼總做這種夢，自己明明只把辛言當朋友的啊？

難道，自己是深櫃？喜歡辛言？

這樣的猜測讓柯少彬嚇得都不敢跟辛言說話。

這天晚上，凌晨2點。

辛言準時起床，來到柯少彬的臥室。看著床上熟睡的人，他的嘴角輕輕揚起個笑容──這是他在圖書館跟柯少彬當了兩個月的捨友後發現的秘密。

柯少彬睡著了就跟死豬一樣，怎麼折騰都不會醒。

辛言實在忍得太辛苦了，所以，也只能趁柯少彬睡著的時候吃點甜頭。

偷吃，不能讓柯少彬發現，每次離開前，都把柯少彬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

反正他只是親一下，也沒有太出格的動作。

辛言這麼想著，走到床邊，再次吻住了柯少彬。

「嗯……」柯少彬迷迷糊糊中發出的聲音特別可愛，嘴唇也軟軟的，辛言正投入地深吻著，突然，床上的人張開嘴，用力地咬了他一口。

辛言：「……」

柯少彬猛地翻身坐起，啪的一聲拉開了臥室的燈。

兩人目光相對，柯少彬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的人，聲音氣得發抖：「辛言，你，你是變態嗎？！半夜到我臥室親、親我，你……你……」

辛言若無其事地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怎麼發現的？」

柯少彬滿臉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我、我昨晚在臥室的門上夾了幾根頭髮。早上起來發現頭髮不見了，一定是有人進來過。」

辛言輕笑：「不錯，從圖書館出來後，還變成小偵探了。」

看著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柯少彬氣得一拳揍向他的臉。

結果，手一揮出去，就被辛言準確地一把握住。他第一次感受到辛言的手勁兒有多大，怪不得高中的時候可以一個打趴四個。

柯少彬瞪大眼睛，眼眶泛紅，看起來快要哭了：「你這樣羞辱我，很好玩嗎？我有哪裡對不起你，不能直接說嗎？我這麼相信你，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柯少彬眼裡的淚花和帶著哭腔的聲音，讓辛言的心頭驀地一軟。

沉默片刻後，他輕嘆口氣，低聲說：“不是羞辱你。”

柯少彬：“？”

辛言輕輕一拉，將柯少彬用力地抱進懷裡：「我只是，太喜歡你了。」

柯少彬：「？？？」

辛言的聲音很溫柔，雙臂收得越來越緊，像是要將柯少彬融進他的身體裡一樣：“從高中的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你。看到你朋友圈發的圖片，知道你在玩網遊，才註冊帳號特意去遊戲裡找你。”

「我給自己取名叫暗夜守護者，只是想默默陪伴在你的身邊。」

「去圖書館，也是因為你在遊戲裡跟我說你要去參加測試，我猜到那是全息遊戲的測試，所以才簽了同意書。 」

“加入183課題組，是因為你在這個課題組。”

“研究生宿舍分配，是我找輔導員申請調換，故意換到301和你當舍友的。”

「這幾天，每天晚上到臥室親你，也是因為太喜歡你了，就想偷偷親一下你，抱一抱你。 」

「我是不是很變態？」

辛言鬆開了柯少彬，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有些委屈地說，「你要打我嗎？打的話我不會反抗的。」

柯少彬：「………………」

猝不及防的攤牌和告白，讓柯少彬的大腦徹底死機，整個人都茫然了。

明明被欺負的是他，為什麼辛言一臉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