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b城, 曲鬱山工作依舊很忙碌,等他空閑下來,已經是九月初。工作忙的時候, 就覺房子空, 閑下來,這種感覺越發加。
崔檸搬走。
說是搬走, 並不準確,崔檸的大部分東西都留在公寓——那些曲鬱山後來為他添置的東西,他隻帶走當初來時的東西。
曲鬱山站在側臥,著兩米長的書桌上崔檸留下來的練習冊, 隨手打開書皮,就看到第一頁寫著他和崔檸的名字。
崔檸還極其幼稚地在他們兩個人的名字中間畫了一顆紅『色』的愛心。
曲鬱山手頓住, 又將書皮蓋回去。
他離開側臥時, 特意關上房門, 仿佛崔檸還在裡面寫題。
沒幾天, 曲爸在曲鬱山回家吃飯的時候提起崔檸,“你最近是回家住,小檸呢?軍訓結束嗎?”
曲鬱山還不想告訴曲爸他們吵架, 崔檸已經搬走的事,只能含糊說︰“還在吧。”
“現在天氣這麼熱,買了很多防中暑的『藥』, 你給小檸送點,反正就在b大,開車很近,再送點綠豆湯。”曲爸說。
曲鬱山低著頭,“綠豆湯哪裡都有,何必特意送?”
“外面買的, 跟親手做的當然有區別,這是你爸煮的愛心綠豆湯,專門給你們兩個孩子喝的。你天天能回家,小檸住學校,吃的住的肯定沒之前好,你再拿點別的東西一起送過去。”
曲鬱山還想拒絕,但到唇邊又止住。
去送東西而已,不是他要送,是他爸要讓他送,他只是個跑腿。
曲鬱山只知道崔檸讀的是金融系,並不知道是哪個班,他又不想問崔檸,還是楚林告訴他。
“板,這是崔先生的班級。”
“你怎麼知道?”
楚林一臉職業微笑,“因為崔先生在學校很出名。”
他手裡的平板電腦給曲鬱山看,一個帖子赫然進入眼簾——
“818金融系2108班的崔檸是否能被評為新一屆校草”
帖子討論熱火朝天,最讓曲鬱山吃驚的是裡面還有崔檸的大量照片,吃飯的、跑步的、站軍姿的都有。
每張照片的崔檸都沒有顏值死角,即使是跑步這種最容易臉崩的時刻,甚至有一張崔檸穿『迷』彩服站軍姿的照片樓中層爆滿,他們全部都在感嘆崔檸這張臉長得太優越。
“這些小孩怎麼……”曲鬱山話說到一半停住,他平板電腦還給楚林,不再吭聲。
楚林有些察覺曲鬱山心變壞,也不再出聲,示意司機驅車去b大。
車停在b大的停車庫,楚林從別人那裡知金融系的新生今天還在西『操』場軍訓後,就去西『操』場找崔檸。他們到西『操』場的時候,正好是新生休息的時間。曲鬱山視力不錯,在人群裡搜一圈,找到了崔檸。
崔檸獨自坐在陰影下的台階上,周圍的同學都離他起碼有幾米遠,其他人都在聊天,就他抬頭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楚林站在曲鬱山身邊,“板,要不要給崔先生打個電話,讓他過來?”
曲鬱山遲疑下,對楚林說︰“你聯系他。”
楚林沒有推托,給崔檸打電話。曲鬱山看到那邊的崔檸接起電話,待對方目光向這邊時,他立刻扭開臉。
等扭開臉,他覺自己這番行為是欲蓋彌彰,又臉扭回來,而此時崔檸已經沒看這邊。
楚林的電話也結束。
“板,崔先生說他還在軍訓,不方便見們。”
曲鬱山沉默一瞬,“們走。”
“那東西呢?”
“宿管能不能幫忙轉交,走吧。”曲鬱山轉過身往回走,楚林往崔檸那邊一眼,連忙追上曲鬱山的腳步。
他們最後把東西放在崔檸宿舍的宿管阿姨那裡,拜托對方轉交。
離開b大的時候,近乎傍晚。夕陽把雲霞染成火紅『色』,沿路全是歸家的人。曲鬱山從車窗往外,突然覺很悶。
胸膛的悶從深處蔓延,侵入血『液』,讓人煩躁。
一連悶了幾天,曲鬱山主動約謝紫安出來吃飯。
“曲總,你好不容易約我吃一次飯,怎麼喝汁?”謝紫安晃下手中的汁杯,眼神戲謔。對面的青年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簾,聲音悶悶的,“前段時間發誓不再喝酒。”
“不喝酒多無趣。”謝紫安叫來服務生,他是這家餐廳的vip客人,每年消費金額很高,還在這裡存酒。
酒很快就上來,謝紫安先給自己倒一杯,再向曲鬱山,“你真不喝?”
曲鬱山搖頭。
“那行吧,自己喝。”謝紫安品一口,然後贊嘆道,“存在這裡的酒味道不錯哦。對了,你約我出來是要谘詢感的問題嗎?”
他才問出口,就發現曲鬱山表一僵。
“沒、沒有。”曲鬱山說。
謝紫安眼神諱莫如深,“真的嗎?你知道嗎?你現在全身上下都寫著一句話——失戀。”
“失……戀?不可能。”曲鬱山馬上反駁,“都沒有戀愛,怎麼會失戀?”
謝紫安本想說他不是有個公開的男朋友,但說出口時聰明地轉說詞,“誰說沒戀愛就不能失戀?喜歡一個人,但是不能跟那個人在一起也叫失戀。曲總,你最近遇到什麼事?”
曲鬱山還是堅持自己沒事,“沒遇到什麼事。”可是沒多久,他又問,“找你想問我一個朋友的事。”
朋友?
現在誰不知道朋友就是自己。
不過謝紫安沒有點破,只是做出洗耳恭聽的表情。他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你朋友怎麼?”
曲鬱山張嘴,可一個字都沒說出口,又閉上。謝紫安見狀,給曲鬱山倒杯酒,汁換成酒,“你真的該嘗點我這瓶酒,花了不少心思才買到手的,隻喝一點沒事的。”
酒杯裡的酒水在燈光下輕輕搖晃,散發誘人的香味。
曲鬱山盯著眼前的酒杯,還是沒抵住誘『惑』,他想他隻喝一口,而這酒正如謝紫安說,真的味道不錯。
從一口變成一杯,一杯變成兩杯。
他開始扯著謝紫安講他朋友的事,“……就是這樣啊,朋友該怎麼辦?他覺自己不喜歡那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太小,而且他們不是命運的一對,那個男孩子該跟另外一個人在一起的……”
他絮絮叨叨地說,謝紫安大概聽懂。
“你跟崔檸……不,你朋友被一個年輕男孩告白,但你朋友覺不能接受,拒絕,結那個年輕男孩就不再理你朋友,對嗎?”謝紫安概括道。
曲鬱山點點頭。
謝紫安有些無語,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原來就這。
“這有麼好煩的,你讓你朋友去給男孩打電話,最好直接去找他,當面說。說自己其實很難受,其實不想拒絕他,就行啊。兩情相悅,何必想得那麼復雜。你說什麼對方應該跟另外一個人在一起,那才是命運的一對,這簡直是瞎扯淡。
“曲總,愛情這種東西來了就是來了,你為什麼一定要想以後呢?現在喜歡,那就現在在一起,以後不喜歡了,就分開,就那麼簡單。
“如畏頭畏尾,那這輩子恐怕談不戀愛了。你朋友該不會從沒談過戀愛吧?”
從沒談過戀愛的曲鬱山臉一紅,隨後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他談過的。”
跟謝紫安分開後,曲鬱山回到家裡,喝上癮的他酒櫃裡的酒拿出來繼續喝,最後生生自己灌醉。他抱著酒瓶子在地毯上滾來滾去,而後又拿出手機,想打電話。
打給誰?
手指一個個翻過通訊錄的號碼,最後停在一個號碼上。
崔檸接到曲鬱山電話的是半夜一點,那時他已經睡著。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他幾乎很快從夢裡醒來。
他拿起枕頭旁邊的手機,清上面的名字的瞬間,還有些點睡意的大腦徹底清醒。
拿著手機,飛快從上鋪下來,到洗手間才仔細盯著屏幕上的名字。
崔檸沒有急著接電話,他著號碼響動到停止,變成未接來電。手機屏幕一點點變暗,直到徹底黑下去,電話沒有都再響起。
就在崔檸皺眉想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做錯時,第二個電話終於撥打過來。
這次崔檸接了。
他接通後,並沒有開口,只是沉默地聽著電話那頭的人說。
可惜那頭的人說的是俄語,他一個字都聽不懂。如是原來,崔檸會耐心地聽曲鬱山說完,但今夜他故意開口,打斷對方的。
“聽不懂俄語,如你要跟聊天,換成中文。”
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頓住,一分鐘後,終於才有動靜。
“是我,是曲鬱山。”曲鬱山好像喝醉,聲音聽上去很含糊,還很委屈,“你為什麼不理?都去找你,不,不是我想找你,是我爸讓去給你送東西。給你帶了很多東西,你收到沒?”
“收到了。”崔檸淡淡道。
曲鬱山吸了下鼻子,“收到了啊,收到就好。……”
他頓住。
崔檸也不催促,像捕獵的獵人耐心地獵物出洞一樣地等曲鬱山再度開口。
“好吧,承認,也想找你,可是你不理,小檸檬,你為什麼不理?”
曲鬱山第一次主動喊崔檸為小檸檬。
崔檸耳垂開始發燙,但他還是冷漠地說︰“為什麼要理你?不是你讓我走嗎?你跟說,你不喜歡我。”
“後悔。”曲鬱山說完這句話,然後一聲很小聲的嗚咽聲傳進崔檸耳朵裡。
崔檸還沒確定曲鬱山是不是真哭了,電話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