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被攬入熟悉的懷抱,對方壓低的噪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我沒你想得那麼好。
少年固執反駁:“你就是最好的。
這句話落下,沈遲感覺自己被抱得越發緊,似乎被揉進身體般喘不過氣。
在溫存下他漸漸睡了過去。
嚴雪宵望了-陣床上的少年,掖好被角後走出臥室握著手機看不出喜怒。
站在客廳門外的阿裴突然感覺嚴雪宵不會真的放沈遲走,少年的反應似乎在算計中。
他清楚嚴夫人是需要保護的女人,不像自己的母親像頭兇猛的母獅子般擋在他的面前。
養在溫室裡的梅花熬不過寒冬。
阿裴望著嚴雪宵撥通屏幕上的號碼,他知道嚴夫人承受不了真相,所以嚴雪宵沒有告訴她真相。
然而沈遲是嚴雪宵的逆鱗,只有在少年面前才會洩露細微的脆弱。
坐在車中的嚴夫人接通電話她抱著嚴塵塵皺眉問: "你不用怕我再回來打擾你,我會帶著塵塵去
英國。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我不想听。
嚴夫人心頭驀然浮現不安。
“鄭安之所以知道父親的航班消息。”電話那邊嗓音平靜,“因為有人給他打電話,你認為誰會
知道航班?
嚴夫人的眼前浮現出駱書染上愧意的眼神,過去她不明白駱書為什麼要對她說對不起。
她看著手機上的資料唇煞白- -片,猛然記起嚴照墜機的那天,她坐在院子的梅花里向駱書說過航
班
嚴照生前向來謹慎,她沒懷疑過駱書,到後來不願懷疑,可真相不留情面展現在她眼前。
嚴夫人終於明白為什麼嚴雪育回國後對自己不冷不淡,在嚴雪宵心目中她同樣是殺害嚴照的幫
兇
她承受不住內心湧出的自責,捏住的手機從手裡滑落,昏在座椅上。
而嚴雪宵只是靜靜俯視燕城。
PCL總決賽定在月底最後一個週日,沉寂整個冬日後的春季賽尤為受關注,賽前的分析文章鋪天蓋
地
絕大多數電競報刊都能保證客觀的態度,然而《電競週報》在劉曉冬的帶領下把排名第三的TTL吹
得天花亂墜。
[劉曉冬]我毫不誇張地說遲寶是聯盟實力最高的選手,不會有人反對吧?
微博上不少人頗有微詞,值得慶幸的是,幸好不是劉曉冬解說決賽。
然而主辦方不知道看中劉曉冬什麼,指名點姓要劉曉冬解說總決賽。
[大杯奶綠]我可以想像直播間的畫風了
[熱拿鐵]主辦方是不是收錢了
[豆乳玉麒麟]會有人看這次總決賽嗎
[黑糖薑茶]反正我不看
晚上賽事主辦方放出這次的總決賽宣傳片,硝煙瀰漫的戰場上隊伍競相追逐,宣傳片裡的CG逼真
得難以置信,槍上的血跡都渲染得栩栩如生,場地大手筆定在奧運會場館。
[熱可可]今年主辦方發達了? !
[黑糖薑茶]衝這個CG我也要去看
[深深烏龍]沒人注意到配樂也很厲害嗎!
總決賽的門票不到五分鐘就被搶售一空,打破以往聯賽票的銷售記錄。
小粉絲蘇葉買完總決賽的門票,坐在電腦前把決賽宣傳視頻來來回回看了三四遍,她念念不捨準
備關掉視頻時目光在視頻後的一行小字上頓住了。
這次的冠名商是Aurora,不知為什麼她對這個品牌莫名熟悉。
明明她沒買過這牌子的電腦。
作為中文系的學生她相信自己的記憶力,或許是冥冥中的注定,在賽前的晚上她打開過去保留的
直播錄屏。
在- -段段錄屏中她敏銳發現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跡,在邊城的沈遲原來並不是孤獨一人,Aurora是
嚴氏的品牌。
嚴雪宵是他第一名觀眾。
嚴雪宵給他寄Aurora電腦。
嚴雪宵給他上課
那時的嚴雪宵應該是慢慢接近防備心重的沈遲,參與了沈遲生命中每個重要過程,像在寒冷的冬
夜抱住了狗崽崽。
可當時的嚴雪宵明明還在普林斯頓念研究生,隔著整座太平洋的距離。
蘇葉不知道兩個人如何通過網絡相識,但邊城的少年長成沉著的職業選手,穿白襯衣的青年成為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難說如果沒有遇見嚴雪宵,少年會不會無人知曉死在邊城,但慶幸的是他們相遇了。
蘇葉調侃過在外人面前冷漠的沈遲,只要嚴雪宵出現在直播中總會乖得像小狗狗般,直至此刻她
才明白嚴雪宵對沈遲的意義。
她看得眼眶直發熱,把總結的資料寫成一篇長文發在微博上,即便有所準備還是被熱度嚇到了,評論數迅速破萬。
[紅毛崽惠]看哭了
[日常想偷患]這是什麼神仙愛情
[前面的帶我一個]兒媳婦也太好了
[太太樂給我衝]可就是這樣的兒媳婦捲入嚴氏血腥奪權,聽說父親葬禮都沒來得及趕回來
[凍檸茶]兒媳婦崽崽要百年好合
這篇文章凌晨上了熱搜,當林斯年從實驗室裡走出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篇文章。
縈繞在他心頭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夢裡的他加了嚴雪宵微信號,這世的沈遲加上嚴雪宵好友。
有嚴雪宵伸出的手,本該死在邊城的少年活了下來,而原本孤家寡人的嚴雪宵也因為少年擦乾淨染血的手
蝴蝶輕輕扇動了-只翅膀,夢裡顛沛流離的畫家莊洲考上燕美,替父殺人的重刑犯燕深考上大
學,死在手術台上的施梁皮膚曬出健康的小色,被母親逼迫當o0的少女攢錢開了自己的店。
他就是那隻蝴蝶。
總決賽的椅子上坐滿了人,現場的交響樂團大氣澎湃奏響主題曲,悠揚的管弦樂飄揚在場館上
空。
小醉穿著白裙子坐在十萬人的觀眾席,她從沒來到這麼多人的場合,緊張地攥著裙角。
激昂的管弦樂忽然停止,偌大的場館一片寂靜,靜得似乎能聽見呼吸聲。
密集的鼓聲驟然響起,一聲-聲彷彿敲擊在心頭,伴著變奏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各支戰隊的鏡頭,
硝煙緩緩升到場館上空。
小醉試圖尋找屏幕中的沈遲,找到後正看得專注,忽然她聽見觀眾席上的驚呼,在全息投影技術
下沈遲的角色走出屏幕!
紅頭髮的少年站在最高處,萬眾矚目中握著染血的槍支。
嘭地一聲!
沈遲冷漠朝觀眾席開槍射擊,畫面逼真得彷彿真的存在般,每次開槍都會引起觀眾的驚呼,可以
想像對手面對少年的濃重壓迫感。
「全息投影也能在日光下了嗎! J
「開幕式太有牌面了」
「瘋狂後悔沒去現場」
「為什麼最先出場的是沈遲」
面對最後的質問,沈遲的粉絲腰桿挺得比平時還直,下巴仰到天上去了。
「兒媳婦贊助的了解一-下
「你有錢也可以贊助」
「你應該沒錢」
小醉認出是沈遲的角色,她問向身邊的莊洲:“門票-定很貴吧? ”
莊洲立馬搖頭:“沈遲手上的免費票。”
小醉鬆了口氣繼續看比賽,伴著激烈的變奏身穿不同隊服的戰隊依次步入比賽位。
會場上方懸掛著I三個巨大的屏幕,不同區域的觀眾可以清楚地觀賞比賽,音效震撼得如在耳邊。
小醉看不懂遊戲,但她希望沈遲能贏。
而解說席上坐了三個人,段世夾在劉曉冬和方升泉中間,他資歷淺不敢發表意見,只能聽著劉曉
冬閉眼吹:“如果今天TTL不拿冠軍我把鍵盤吃下去。
「就不該讓劉曉冬解說」
[習慣了」
「懷念劉曉冬黑粉時期」
「誰不是呢」
段世只能向方升泉看過去,誰知方升泉在劉曉冬的感染下贊同開口: "奪冠的希望不小。”
「方老師被帶歪了」
「不,你們沒發現方老師也是隱藏的遲吹嗎」
「這是找到組織了」
升泉這句話倒不是說得空穴來風,TTL的隊伍配置完全具備爭奪冠軍的實力,其次對於沈遲這個他看著成長的孩子總歸比旁人親近。
段世坐在中間調著耳麥,聽著你一句我一局對突然感覺自己格格不入。
不過TTL開局的表現的確亮眼,當與MAR在橋邊相撞,韓渡秋二話不說扔雷,位置準確落在車身後。
葉寧的槍口對準從車身後跑出的兩人,許成拉大身位補槍,這支從次級聯賽走來的隊伍配合得無比默契。
MAR最後一人跳下橋,他自以為安全時破風的子彈從背後而來,沈遲手起槍落解決逃竄的敵人。
全場倒抽一口冷氣,滅隊在賽場上並不少見,少見的是滅隊的速度,不知不覺TTL已經變成實力恐怖的一支隊伍。
「小破隊今非昔比了」
「分差在縮小」
「超分難度還是大」
總決賽上的TTL格外強勢,連SWL都被甩在後面,即便在瘋狂的攬分下,到最後一局比賽開始前TTL離VF仍有二十五分的差距。
“VF超TTL十五分,TTL想奪冠的話這局得拿四十分,差不多要擊敗一半的對手。”段世客觀點評。
劉曉冬的臉色變得凝重,不過仍維護著沈遲:“遲寶又不是打不過。
「吹得過分了」
「小紅毛的粉絲太好分辨了」
「上次有個小學生也是J
「祖國的花朵都被教歪了」
最後一場比賽開始,現場觀眾目不轉睛看著戰局,連邊城的王老師都捧著飯碗在看比賽。
TTL不斷追趕VF的分數,當決賽圈時仍差VF十分,如同永遠越不過的天塹。
而向安全區轉移的VF和SWL在漁村碰見,同擅oo法的蘇回和周廷川在水面針鋒相對,爆發的槍聲不絕於耳。
但SWL在近戰上不如VF,眼看VF要收割分數,潛伏在暗處的秦柏文出手搶奪人頭。
「Lion竟然還有獨狼!」
「秦柏文真沉得住氣」
「VF太可惜了」
「差點奪冠了」
TTL開車往安全區轉移,沈遲聽見漁村處傳來槍聲,調轉車頭前去勸架,車上的葉寧收下Lion的人頭。
然而接連進行兩場戰鬥的VF絲毫沒折損,以蘇回為首火力投向TTL,大屏幕上硝煙迭起。
TTL的隊員除開沈遲接連倒下,VF僅僅折損了蘇回,升泉的語氣透出濃濃的可惜:“如果TTL還剩一個人,冠軍毫無疑問屬於TTL。
「一打三太困難了」
「對手還是頂端戰隊」
「只能說還好蘇回被葉寧拖死了,不然可以直接結束比賽」
「這是拼盡全力把希望留給沈遲」
沈遲坐在電腦前握緊鼠標,在賽場不能分心,但他依然朝觀眾席上的嚴雪宵望了一眼,正對上漆黑如墨的眼眸。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所有註意力都投在屏幕上,周圍的世界彷彿安靜了,只聽見飛速掠過的槍聲
正當所有人認為TTL這局必死無疑時,少年的動作快得沒人反應過來,但手指落在鍵盤上的敲擊聲極有節奏,避開槍林彈雨躲到掩體後。
“這微操!”
段世不由得拔高聲音,差點從解說席上站起來,第一次當著鏡頭這麼激動。
心中一直有個觀點,職業選手的槍法不會太差,好的擇機可以掩蓋槍法上的不足,身法才真正考驗手部細微控制力。
他還沒從回過神,掩體後的沈遲開始反擊,VF這支隊伍以反應快聞名,但在少年猛烈的攻勢下停住了。
因為少年的手速太快了。
外行人往往會迷信手速快,可過高的手速不免夾雜無效操作,然而沈遲落在鍵盤上的聲音沉穩有力,沒一個無效操作。
一槍帶走個人。
段世終於知道少年對冠軍的篤定從何而來了,沈遲的紅發在日光下張揚奪目。
所有人屏住呼吸望向大屏幕,座位上的藍恆甚至不敢抬頭看最後的結果,直到聽到AWM破風的子彈聲。
“恭喜TTL獲得春季賽冠軍!”
主持人的聲音在十萬人的會場上響起。
「小紅毛牛逼」
「這是聯盟歷史上從PDL打到冠軍的隊伍」
「我從PDL看起的,當時只是覺得TTL苟裡苟氣,沒想到能拿冠軍」
「歡迎進入世界賽J
屏幕前的王老師鬆了口氣,繼續給學生批改作業,而站在教練堆裡的寧老師望著沈遲走向領獎台回憶起自己曾站上領獎台,這是他離冠軍最近的一次。
葉寧聽見奪冠的消息瞬間紅了眼園,韓渡秋用力拍向自己的輪椅。
許成掐自己的手想知道是不是真的,當感受到疼痛這名沉默的年輕人笑得像孩子般。
當隊員們走向休息區,藍恆坐在椅子上不願意走向領獎台,少年揉了揉用力過度的手問: "你真不去?”
“不太好吧。”
雖然藍恆也想站在領獎台上,然而他總決賽壓根沒上場,不好意思上去。
“那算了。”
沈遲揚眉。
扎小辮的葉寧笑了下,藍恆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
他們走向領獎台,少年捧上屬于冠軍的獎杯,萬眾矚目下望向觀眾席上的嚴雪宵,耳跺尖染上紅
「兒媳婦!」
「患崽好會」
「甜死了」
雖然男人的表情淡淡的,可阿裴分明看出嚴雪宵眼裡的驕傲。
領完獎沈遲走向觀眾席上的嚴雪宵,還沒走近便被嚴塵塵扯住了,他低頭看向地裡冒出來的小豆丁:”你不是出國嗎?”
“大伯母自己走了。”
嚴塵塵還沒說兩句就被阿裴抱走了,沈遲跟著嚴雪宵走出比賽場館。
春末的燕城溫度回落,天空開始飄鵝毛大雪,場館外碰上的陳經理恭聲問向嚴雪宵:“您今天也來看比賽?”
沈遲沒來得及替嚴雪宵點頭,下一秒清冷的噪音落在他耳邊: "我來求婚。”
嚴雪宵斂下黑白分明的眼。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想讓少年活得驕傲肆意,想給少年最好的東西。
以及最好的自己。
沈遲望著嚴雪宵手裡拿的戶口本心臟重重一跳,紅著臉嗯了聲,被牽上手往前走。
大雪漫天。
他們在雪裡慢慢前行。
一一天色透出微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