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聽見嚴雪宵很輕地笑了聲,緊接著一隻手落在他頭頂揉了揉：“小孩兒相什麼親。”

他低下頭掩下發燙的臉，不管是在邊城還是在燕城，自己在嚴雪宵心目中依然是小孩兒,他只能將小心翼翼遮掩的情愫壓在心底。

少年躺在床上時閉上眼,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帶領TTL從PCLP中突圍,可胸膛中湧起的酸澀仍揮之不去，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腕間。

早上他準時走到基地訓練，整個白天TTL沒有進行訓練賽而是在排位賽中跳學校，一寸寸熟悉學校的地形。

「今天怎麼把把學校？」

「難道要固定點位了？」

「有黑鯊在不好拿」

「不好拿是一個方面,這個跳點本身也不算好,一百把大概有一把學校圈,周圍隊伍多容易被卡脖子，不過比PDL的盲紮好點」

TTL從早上八點一直訓練到下午,報名了晚上的訓練賽,因為要與黑鯊搶奪學校，即便打了一整天也不敢放鬆。

訓練賽開始，沈遲面無表情戴上耳機：“盡力打。”

坐在椅子上的許成挺直微躬的背脊,他知道沈遲的盡力是指付出全力,不會允許任何失誤。

學校位於地圖偏中心,不需要準備副跳點因為航線都能抵達, TTL快黑鯊一步分別在教學樓後面的宿舍樓頂跳下,沈遲搶占視野最好的一號樓，可以第一時間觀察學校的來人情況。

「黑鯊反應慢了」

「畢竟TTL有備而來」

「黑鯊估計猶豫攻樓還是直接去學校內部」

宿舍樓易守難攻，攻樓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但學校作為黑鯊的固定跳點黑鯊沒有輕易放棄。

沈遲對葉寧開口：“近戰交給你。”

說完他進入樓房內部打開倍鏡瞄向窗外,一號樓頂這個點位往往是拉槍|線，由於沒有掩體對手都在走位,單獨架槍的作用主要是給對方造成壓力，故彈幕都沒有放在心上。

「崽這個指揮當得舒服」

「葉寧敢怒不敢言」

「團霸人設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隨著兩聲槍響，一名黑鯊的隊員被輕鬆擊殺，直接打亂黑鯊的陣型，葉寧看準時機投擲手|雷又帶走六號樓前的一人！

「我感覺配合得越來越默契了」

「學校這麼好打的嗎」

「勝在沒防備吧」

不僅彈幕是這麼認為的，便連黑鯊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們在PDL決賽與TTL同為A組，如果只論實力TTL幾乎是末流隊伍，他們並不覺得TTL有爭奪學校的資格。

當第二局開始時，黑鯊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可不光落地的手速沒TTL快，在攻房中再一次失敗。

TTL的隊□□像長了眼睛似地，只要一號樓槍響他們渾身都一哆嗦，因為那代表著又帶走一名隊員，即便近戰他們在葉寧手中也討不了好。

一周的訓練賽結束他們重新正視TTL這名對手，與PDL相比變化可以說是突飛猛進，不得不忍痛放棄學校這個點位。

而坐在電腦前的沈遲看著黑鯊改跳R城握緊的鼠標終於放鬆，望著屏幕揚眉，琥珀色的瞳孔泛著碎光，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張揚。

「終於搶到了！」

「太太樂的事能叫搶嗎，這叫拿，感謝兄弟戰隊熱心謙讓，我們一定會好好看住學校的」

「學校不屬於S級跳點也屬於A級跳點，拿下固定跳點可以保證較為穩定的成績，期待下週PDLP」

「小破隊要崛起了嗎！上次我去PDL都沒好意思舉燈牌，唯恐拿出來被BOX的粉絲打，這次我要帶全場最閃亮的燈牌」

「雖然但是黑鯊粉絲is watching you」

當一天的訓練賽結束，雖然整整一周都在和黑鯊爭奪學校致使總積分排在倒數，但成功拿下學校大家都重重舒了一口氣。

藍恆正盤算著煮點什麼夜宵好，瞥見沈遲忽然神色肅穆：“下週十四號。”

“是十四號。”藍恆聽得有一絲緊張。

沈遲難得眉頭緊皺，所有人的視線不禁朝少年看過來，連最沉穩的許成心裡也不由得升起濃濃的不安：“不是月底才比賽嗎？”

藍恆從未見過自家隊長這副糾結的樣子，壓下慌張說：“有什麼事我們一起解決。”

沈遲終於抬起頭。

可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少年語氣糾結問：“生日禮物送什麼好？”

藍恆一听就知道有情況，以他們隊長的性子哪有時間送人禮物，有時間都撲訓練上了，多半是心懷不軌，他了然地拍了拍少年的肩：“清空購物車最實用。”

少年面無表情推開藍恆的手。

藍恆：…………用完就丟

*

沈遲從基地走到華庭時書房的燈是亮著的，他推開書房虛掩的門，嚴雪宵坐在桌前戴著金絲邊眼鏡看報表。

他在內心組織好語言，格外鎮定開口：“能不能藉下你購物賬號？”

嚴雪宵輕輕瞥了他一眼，發來了賬號。

他鬆了口氣，登上旁邊的電腦，雖然不知道清空購物車需要多少錢，但他這個月的工資加上比賽獎金有三萬多，清空購物車應該是沒問題的。

他哥用的是美亞賬號，登上賬號購物車顯示的內容為零，少年愣了片刻問：“你的購物車為什麼是空的？”

嚴雪宵瞇了瞇狹長的眼：“喜歡就買了。 ”

沈遲默默記起自己手機上快塞滿的購物車，心想難怪他哥花錢那麼快，原計劃的生日禮物告破，他只能送別的。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大著膽子點開了嚴雪宵的購物記錄，幾乎都是哲學書，可現在的書房裡卻沒有一本。

他下意識捏緊鼠標，直到視線劃到其他物品上，有各式各樣的堅果、牛奶、原味果凍……甚至還有眼熟的被子。

全都是養崽小店的東西。

他的記憶被拉回一年前，在他因為貧血進醫院後出現了養崽小店，即便他現在不再需要，對於當時貧困窘迫的他來說無疑是童話般的存在，一塊錢就能買到滿滿一箱的小零食。

當嚴雪宵消失後，店主也消失了。

他慶幸過自己的幸運，沒有在邊城的一潭死水中腐朽下沉，但哪裡有那麼多運氣，所有的運氣都是嚴雪宵而已，一開始便是嚴雪宵的手將他拉出黑暗。

他好不容易克制的心跳再次響起，聽見自己的嗓音帶著若有若無的鼻音：“你怎麼會開養崽小店？”

嚴雪宵翻書的手頓了頓：“不想你有負擔。”

沈遲的眼圈微微發紅他忙低下頭，激烈跳動的心臟像是被鋪天蓋地的溫柔所覆蓋。

他不知道嚴雪宵為什麼會對他好，讓他從沒人要成為受人寵愛的小孩，不知不覺也會撒嬌。

“我回臥室了。”

少年說完話迅速走出書房，因為怕下一秒克制不住情緒，他走回房間關上門，用鑰匙打開床邊一個上鎖的櫃子。

咔嚓一聲——

櫃門開了。

裡面是他從邊城帶來的箱子，高考後他把所有關於嚴雪宵的東西都封存進了箱子裡，是他不願意麵對的過去，也是他最珍貴的財產。

箱子裡不僅有他去美國的機票根，偷偷拍的照片，連嚴雪宵給他批改的試卷都沒捨得扔。

還有一根紅繩。

他的視線落在陳舊的紅繩上，正要拿起時電話響了，電話那邊傳來莊漫的聲音：“我把書還圖書館了，你要藉的話可以直接去借。”

少年的視線轉到箱子底部雅斯貝爾斯的《存在哲學》上，書頁因為長久的塵封而積上灰塵：“不用了，我哥送過我一本。”

“難怪你會看這本書。”

他垂下眼應了聲。

這本書是嚴雪宵離開邊城時留下的東西，在他哥消失的那段時間裡他甚至以為書中會有隻言片語，還向莊漫請教過整本書，可哲學僅僅是哲學，他對他哥也僅僅是無法說出口的暗戀。

聽到他的答案，電話那邊沉默片刻：“雅斯貝爾斯是德國存在主義哲學家，成書當年他對身陷囹圄的伴侶曾說過倘若失去你——”

“我全部的哲學將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