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只是一局？！
杭士奇看着屏幕愣是久久無言, 聯盟組織跨平台主播賽主要是爲秋季賽提人氣，獎金倒沒多少，冠軍獎勵才十二萬, 分到選手頭上每人不過三萬。
一局五千枚小魚幹，距比賽結束還有十二局, 沈遲張口就要六萬。
一枚小魚幹的價格是兩塊, 即便平台不用扣一半手續費，也得付整整六萬塊，他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對方哪裏是眼界淺，完全是咬人要見血的狼崽子。
他忍不住抱怨。
【小貓直播】一局也太貴了，冠軍獎金才十二萬, 如果你剛才說是一局, 我肯定不會同意
沈遲很快回複了他。
【亞洲第一槍神】倒數第一了
杭士奇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不信邪地點開比賽直播, 隻不過是一局比賽的功夫，小貓隊比分竟然倒數第一了, 他不得不忍痛答應條件。
*
比賽直播間中，方升泉和另一名解說盧凡帶着耳麥, 面向觀衆坐在高腳椅上，對昨天的比賽進行回顧分析。
盧凡注意到小貓隊的隊伍更換了一名成員, 委婉地開口：“小貓隊把許成換下了，替補成員缺乏磨合，實力也不如主力隊員，可能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直播間的彈幕也表示不滿。
「許成亞服排名十七，爲什麽要換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主播」
「Late的粉絲有話說，小主播我承認, 但我家崽亞服排名十六」
「亞服排名又不能說明一切，就算他真的實力比許成強，但PUBG又不是一個人的遊戲，隊伍配合不要了嗎」
第一局比賽還沒開始，彈幕便吵得不可開交，而回到宿舍的嚴雪宵将暗灰色長風衣挂在進門的衣帽架上，走到電腦前坐下，淡淡發了條彈幕。
「還會比倒數第一更差嗎」
直播間立刻安靜了。
「好像說得也是」
「已經倒數第一了，沒有更差的餘地了」
「人間真實」
方升泉對Late這個名字不陌生，前段時間小貓杯的解說就是由他擔任的，他對Late的記憶很深，換人說不定是打開局面的方式，故開口：“替補實力不一定比主力差。”
盧凡心想替補的實力要是比主力厲害還當什麽替補，不過方升泉畢竟是聯盟老資格解說，當着鏡頭，他沒有駁方升泉的面子。
第一局比賽緩緩開始，前三局都是海島，航線東南方向從P城過山頂廢墟，居於海島中心，對各支隊伍都比較友好。
除了小貓隊。
“小貓隊除了不注意信息搜集，昨天海島圖失利還有個重要原因，訓練的跳點P城被TQ占了，其他跳點也都有隊伍，隻能盲紮Roll點，運氣不好落地就團滅。”方升泉點評道。
盧凡也點頭：“TQ兩名退役職業選手，實力遠高小貓隊一大截，小貓隊想搶P城肯定是搶不到的，這局應該還是Roll點。”
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小貓隊沒有去和其他隊伍搶跳點，而是選擇在海邊的野區跳下。
盧凡瞥了方升泉一眼說道：“替補上場對隊伍影響還是挺大的，知道拼不過直接放棄了熱門跳點。”
「野區資源養不活一個隊」
「這局是想苟排名分吧，雖然在遊戲裏可以苟，不過比賽爲了增強觀賞度，擊殺分才是大頭」
「也有可能是避開前期不必要的戰鬥」
方升泉沒說話，隻是皺着眉看着屏幕，他總覺得以Late的風格不會這麽保守。
場上一共有十六支來自不同平台的隊伍，一般隻有兩支隊伍發生沖突時導播才會切鏡頭。
比賽已經過去十分鍾，他沒有發現小貓隊的影子，隻能從地圖軌迹上推測是穩步向安全區推進。
「還真是在苟」
「太謹慎了，倒數第二的雪狐隊已經拿下四個人頭分了，苟下去比分還是在不斷擴大，現在都差九分了」
「是不是隊伍磨合得不好？看得我好着急」
「那還不如許成上場呢」
屏幕前的杭士奇比小貓直播觀衆還着急，他雖然是管理，可他自己是不玩PUBG的，本以爲排位高實力一定高，可好像并不是這樣，他後悔答應沈遲的條件了。

直播間的盧凡留意到分數：“小貓隊至今還沒拿下一個人頭，之前就說過，不建議臨場換将。”
方升泉卻不是這個看法，場上十六支隊伍，能毫無聲息避開所有隊伍便不是之前能做到的。
「盧凡還是有水平的，年紀輕腦子轉得快，方老師年紀大了點兒不夠敏銳」
「下場還是把許成換回來吧」
「+1，我爲了小貓隊才看比賽的，結果半天一個鏡頭也沒有，感覺看了個寂寞」
「換回來換回來」
圈慢慢縮小，經過幾場激烈的戰鬥場上隻剩下十二支隊伍，大家都收縮陣型等待下一次刷圈，比賽陷入難得的安靜。
畫面上突然出現一輛飛馳而過的吉普車，載具速度快很難打下，一般意思意思打兩槍也就過了。
可這輛車不僅從身邊大搖大擺經過還開喇叭，隻差沒說這山坡後有人了，密密麻麻的子彈頓時朝這輛車射了過來。
偏偏這輛車走位極快，像是會預判般，愣是一槍沒打中，從一旁呼嘯而過。
吉普車在地圖上晃晃悠悠走了一圈，槍聲就沒斷過，幾乎把所有隊伍的位置都標注出來了。
緻使場上的隊伍陷入到一個很尴尬的境地，打吧都還沒準備好，不打吧其他人就要打過來了，爲了安全隻好打，場上爆發出連綿不絕的槍聲。
「車上是哪家隊的，也太缺德了」
「小聲，好像是我們小貓隊的」
「…………草」
饒是盧凡解說過上百場比賽，也不禁目瞪口呆，哪一次比賽不是正正經經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野的打法：“小貓隊是自暴自棄了嗎？”
“不。”方升泉望向屏幕，“他們在收分。”
小貓隊的配合确實是個大問題，可以說沒有直面場上任何一支隊伍的實力，所以他們放棄了正面進攻，趁其他隊伍交火時搶人頭，能多搶一個是一個。
“他們怎麽知道其他隊伍的位置？”盧凡迷惑了，他對小貓隊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局落地成盒的印象中。
方升泉呵呵一笑，以指點的語氣說：“他們開局跳的野區，除了避開前期戰鬥，也是給偵查留出空間，你沒發現他們一直沒有進行戰鬥嗎？重心都放在收集信息上了。”
畫面裏，小貓隊如同一把藏在暗處的匕首穩穩地紮進敵人心髒，以驚人的速度從一分、兩分、三分……攀升至十二分！
并且還在繼續。
「方老師說準了，姜還是老的辣，盧凡經驗少了差點火候」
「超過了雪狐隊！」
「Late實力是真的厲害，要是早點換他上場就好了，說不定能破去年的第七，不用在倒數掙紮」
「好歹是自家隊，平台能不能放小貓隊視角，想看Late是怎麽指揮的」-_-!思-_-!兔-_-!網-_-!
看着一局比賽打完排名不再是倒數第一，杭士奇緊張得猛灌了自己幾口水，提了一路的心終於放下了。
他忍不住想貴還是有貴的好處，這不就把排名提上來了，接下來還有比賽，他忙不叠把今天的錢都轉過去了。
*
六局比賽結束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可比賽直播間中卻沒有分毫冷清，對比分津津樂道，讨論得比第一天還要熱烈。
「排名第十二了，明天決賽能第六嗎」
「小破貓最好的成績才第七，隊伍欠缺磨合，感覺第六還是懸，期待一下進前八」
「可惜了，Late實力這麽強隻是作爲替補登場，明明各方面都沒短闆，心態也比許成好」
「許成以前埋頭直播時挺好的，小貓杯年年都是第一，受平台力捧反而比賽拉垮，不知道是不是膨脹了，看好Late」
許成一語不發地關了電腦。
他低頭看着自己生着薄繭的手，他從來沒有膨脹過，隻是以前打遊戲從不會緊張，可在萬衆矚目下比賽是不一樣的。
因爲承載了無數人的期望，所以每個失誤都會被放大，如同走在薄薄的冰面上，他輕嘲一笑，換成Late也是如此。
而紅頭發的少年揉了揉自己發酸的手腕，關了燈趴在床上數自己的小魚幹，數完後他盯着空蕩蕩的房間，發過去一條消息。
【沈遲】你睡了嗎？
他面無表情地等着回複，這個點對方大概睡了吧，即便沒睡也應該在看書，他抿了抿薄薄的唇，正準備關掉手機時，猝不及防收到了一句答複。
【嚴雪宵】剛看完你比賽
少年的心重重一跳，黑暗中他的臉在若有若無發燙，他鑽進被子，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沈遲】我進被子了
【沈遲】晚安
他發送後便閉上了眼，過了一陣，卻悄悄睜開眼瞥了眼屏幕，一條消息出現在手機上。
【嚴雪宵】晚安
少年心滿意足地關了手機，在溫暖的棉被裏閉上了眼，張揚的紅發軟軟地趴在腦袋上，睡着了。
而另一邊的嚴雪宵坐在桌前靜靜看德文本《費希特集》，作爲康德與黑格爾間的過渡者，康德與黑格爾的光芒太盛，掩蓋了費希特的名字。
青年翻開下一頁書，人的最終目的是使一切非理性的東西服從於自己，自由地按照自己固有的規律去駕馭一切非理性的東西。
哲學是理性而冰涼的，可他輕輕垂下眼睫，在空白的紙上畫了隻趴在被子裏的小狼崽，伸出手——
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