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漆黑的視線在身上停留,被抓現行的少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偏偏嚴雪宵還放下蛋糕平靜問：“學會了嗎。”

他慢吞吞回答：“還沒。”

他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緩慢地往開關上移,還沒來得及關上電腦時,嚴雪宵的吻鋪天蓋地落下。

“我教你。”

映著屏幕裡的喘息聲,他的脖頸上印滿冰涼的吻,那雙細長分明的手幫著他紓解。

他大腦當場空白，身體卻誠實地反應，他像是海面上炙熱的魚，反复沉入沾滿液體的海底。

*

早上醒來時沈遲坐在床上,想起昨天的畫面仍紅著張臉,難得打開手機看微博,PCL的熱度比他想像中高不少。

或者說高得多。

他微博粉絲數原本剛十萬出頭，奪冠后驚人地漲到了八十萬,還有大報記者約他採訪趕著去訓練便拒絕了採訪的請求。

聽到電話裡冷冰冰的拒絕,王記者眼裡劃過一抹明顯的失望。

他對熱點極為敏感,一名長相出色的電競選手本來就是話題，而且他沒記錯的話，沈遲還是沈家被抱錯的孩子。

這條新聞太有吸引力了,他不想放棄報導的機會,他找到沈家上門拜訪：“您好,我是《燕城日報》的記者。”

沈夫人衣著華貴：“有什麼事嗎？”

“不知您有沒有關注過週末在體育中心舉辦的電競比賽。”王記者推了推眼鏡說，“這次奪冠的戰隊隊長是您抱錯過的孩子沈遲。”

沈夫人的臉立時冷了下來,正想請王記者出去時,季舒輕聲勸：“沈遲在網上熱度挺高的。”

沈夫人的眉蹙得更緊了，沈家試圖進入上流社會，她不在意沈遲拿不拿冠軍,但她不能忍受被扔掉的殘次品影響到沈家的名譽。

她想通後撫了撫頭髮：“你想問什麼呢？”

在沙發上坐立不安的王記者鬆了口氣：“沈遲不願意接受采訪，謝謝您配合採訪，我想知道在您撫養沈遲期間他是個怎樣的孩子呢？”

沈夫人優雅的面容露出為難之色：“不知道該不該說。”

“您儘管說。”

王記者做好記錄。

“從小沉迷打遊戲，對家人冷言冷語，連最疼愛他的奶奶都不願意見他最後一面，他的性子可想而知。”

沈夫人邊說邊搖了搖頭，“我把他送回邊城真是因為沒辦法，想讓他的親生父母好好教教他，沒想到這孩子似乎認為我孩子奪走了他的東西，心裡頗有怨恨。”

王記者心裡浮出疑惑，他無法將沈夫人口中的這個人與領獎台上意氣風發的少年聯繫到一塊兒。

彷彿看出他的疑慮，一旁的季舒開口：“你可以問問他親生父母。”

結束採訪時王記者要了沈遲父母的聯繫方式，起身向沈夫人告辭：“謝謝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採訪，您兒子看起來很聽話。”

沈夫人淡淡道：“剛上燕大。”

王記者不禁感慨優秀的基因的確是會遺傳的，他走出沈家撥通了季爸的電話。

接電話的卻是一個女聲：“你找誰？”

王記者禮貌回答：“我是《燕城日報》的記者，想採訪沈遲爸爸。”

“採訪給不給錢？”

王記者無奈：“會給一定的酬勞。”

“我是沈遲姑媽，你有什麼事問我。”電話裡的女人顯然沒有交接電話的意識。

王記者猶豫了下說：“我想知道沈遲在邊城過得怎麼樣。”

“沈家給了他六十萬，他過得比誰都好，整天課也不去上只會打遊戲，我作為他長輩說兩句他還恨上了，見面冷著張臉招呼都不打，還跟殺人犯的兒子混到一起。”

季姑媽越說越激動：“他爺爺生病了需要十萬塊治療，他只肯給一萬多塊，我幫他收拾行李還說我偷他東西，你說天底下有這麼冷心冷肺的人嗎？”

王記者聽得百感交集，他本來以為是個少年積極奮鬥的故事，誰能料冷僻得連家人都不願與其打交道。

他整理好錄音文檔，將沈遲的人物採訪發表在了報紙公眾號上，很快便被轉發到微博上引得全網熱議，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名前途光明的電競選手竟有這樣的過去。

【皇帝柑】如果一家父母不喜歡他還能說有失偏頗，兩家父母都不喜歡他只能是他自己的問題了，我昨天差點粉上了

【冰糖桔】難怪覺得他刺頭，未成年染頭紅毛的能是什麼好學生，打比賽也不擇手段，憑良心說兩家父母都對他不差吧？

【不知火】本質白眼狼，你沒見過他粉絲的樣子，一口一個媽要笑死我了，他連親身父母都不管還會搭理粉絲？

【仙人掌】我開始同情那個被抱錯的孩子了，在邊城那種教育條件下還能考上燕大，不要說孩子是無辜的，在我看來沈遲完全是偷走別人的人生

即便熱搜被撤下還是有人在直播間討論，昨天還風光無限的年輕冠軍變為冷嘲熱諷的對象。

「連名字都搜不到到底什麼來頭」

「TTL俱樂部好大的本事」

「還能心平靜和訓練呢」

而TTL的基地中，紅頭髮的少年坐在電腦前，看不見般繼續挺直背脊訓練，他接了個電話說：“我挺好的。”

他珍惜來之不易的PCL名額，訓練時間只做訓練的事，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他垂下眼簾。

反正，他也習慣了。

*

劉曉冬在家寫完稿子，趕在熱搜被撤前看到《燕城日報》的採訪文章，他作為TTL頭號黑粉自覺被搶了風頭，立馬買了飛往西北省城的機票。

他從省城坐車到邊城，打開軟件直播：“大家看文章可能沒有太深的感受，我帶大家直觀了解下小紅毛的生活。”

「居然到邊城了」

「黑比粉更長情」

「我還挺好奇這個地方的」

劉曉冬不想拾人牙慧採訪季家人，而是走到邊城三中採訪沈遲的班主任王老師。

邊城的確是個偏僻的地方，王老師對於熱搜完全不知情，聽到他問沈遲笑著介紹：“沈遲這孩子聰明，聽兩遍課文就記住了，說要考燕大還真考了狀元。”

「沈遲居然是狀元嗎」

「我只知道他帶隊拿了PCLP冠軍」

「不談論人品的確聰明」

劉曉冬越聽越不對勁，引導著問：“沈遲在學校是不是經常逃課打架？”

“逃課打架？”王老師臉上出現一絲迷惑，“這不是很正常嗎？只要不違法犯罪就是好孩子。”

「果真邊城民風彪悍」

「前不久好像還在廢棄倉庫發現毒|品」

「這種地方活下來很不容易吧」

劉曉冬只得又問：“沈遲和他親生父母關係怎麼樣？”

“不好。”

王老師搖搖頭。

劉曉冬心想果然沒找錯人，正想細問時王老師主動開口：“我活四十歲沒見過他爸媽這麼偏心的人。”

“小孩子一個人搬出去也不管，被小偷發現餓得低血糖暈倒在出租屋，小偷尚且有良心送孩子進醫院，沈遲爸媽沒問過一聲。”

這和劉曉冬看到的完全不同，他舉著鏡頭語氣遲疑：“聽說沈遲沉迷打遊戲，父母失望也是理所當然的，他有錢搬出去住挺正常吧。”

王老師問：“你聽誰說他有錢？”

“沈遲的姑媽說的。”

劉曉冬的話音剛落，便看見這名掛著老好人笑容的中學老師流露出憤慨：“她還有臉到處跟人說？邊城誰不知道她翻沈遲行李箱想拿錢的事，孩子這才搬出去住。”

「原來是這樣嗎」

「採訪不是說沈遲爺爺生病了嗎，她作為女兒著急也挺正常，就是手段不太光彩」

「是我肯定寒心」

「+1，感覺像把沈遲當搖錢樹了」

直播間的人越來越多，本來一面倒的指責變成了搖擺不定，開始有人質疑採訪的真實性。

這時經營雜貨店的莊媽也忍不住說：“我兒子是小遲同學，說他那時直播遊戲是為了掙錢，他根本沒多少錢，不然早去青訓營了。”

出身貧困邊城的女人初次面對鏡頭靦腆緊張，但語氣中蘊藏的關切是真的。

別說彈幕連劉曉冬聽了都神色複雜。

「我記得SWL給沈遲發過邀請，那時他拒絕了說不想打，現在想想不是不想打而是不能打吧，青訓營的工資比不上直播掙的錢」

「沈遲的父母有了解過嗎？」

「可能只覺得是壞孩子吧」

像是怕劉曉冬不信般，王老師帶他去沈遲住過的出租屋：“你看了就明白了。”

其實劉曉冬心裡已經信了，一個不擇手段都要在賽場上追求勝利的人，如果有進大隊的機會怎麼會輕易放棄。

TTL需要費力從PDL打到PCL，而SWL青訓營可以說是天之驕子預備役，通過便有成為強隊主力的機會。

他跟著王老師向沈遲曾在邊城住過的房子走去，邊城破舊暗淡，但出現在他面前的居民樓格外破敗，灰撲撲的外牆像上個世紀的房子。

“暑假翻新過一次。”王老師邊走邊介紹。

「這麼破還是翻新過的？」

「樓道口都是垃圾」

「有點不忍心往下看了」

劉曉冬的心情愈發複雜，跟著王老師上了二樓，走到樓道的盡頭，最末的一間房間貼上了狀元的字樣。

王老師從紅姐處拿到鑰匙打開房間，異常逼仄狹小的房間，牆面上落著上年頭的污漬，只有一扇落地窗是光明的：“他高考前就住在這裡。”

劉曉冬來之前想過沈遲在邊城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大概是自怨自艾為什麼會被抱錯，或者打架逃學罵罵咧咧，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他第一次為陌生人心疼，住在這樣的出租屋裡考上燕大，得到的卻是來自父母的污衊斥責。

「草，我看哭了」

「住這樣的房子還不能看出沒錢？給出的一萬七是直播辛苦攢下的吧，我現在懷疑沈家有沒有給六十萬」

「過去一定很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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